06.05 嫁給強暴自己的人……被兒子看不起:她的人生,如同她演的戲

嫁給強暴自己的人……被兒子看不起:她的人生,如同她演的戲

天分享的這則“命運滄桑的人物故事”——戲裡戲外都是淚,摘自2017年4月出版的書,《五十四孤單》。

這本書是由中國作協、湖北省作協“孤寡老人生存狀態調查項目”的項目組人員集體採訪創作而成。

孤寡老人是特殊群體,他們似乎被社會所遺忘。但事實上,許多孤寡老人都有著令人動容的豐富人生閱歷。

導語:

我們用大半年的時間面對了一群孤寡老人。我們在湖北、河南採訪了七百多位孤寡老人,重點撰寫了其中的六十多位...我在他們身上感受最多的是兩個字——承受。

命運讓你流產了不能生孩子,時代讓人貧窮娶不了老婆,事故讓你受了傷無人嫁你,孩子落水死了,老婆喝了農藥......

所有這些遭遇,這些事故,撞到一個弱小的人物身上,他無法承受,但是生命沒止,怎麼辦?他們只有承受。能承受也承受,不能承受也要承受。

承受著,就要吃飯、喝酒、曬太陽、發生爭執,開懷大笑。 因為日子是在承受中一天一天過去的,因為壽還沒有到。承受,是人類生生不息的密碼。

——《五十四種孤單》


戲裡戲外都是淚

口述人:劉書豐,女,1934年4月生,河南省鎮平縣安子營鎮王河村人,唱了一輩子農村曲劇,2009年入駐安子營鎮福利院。


01

年輕時唱戲,不幸被劇團負責人強暴

十三歲的時候,我媽就教我織布紡花。十六歲那年,跟著鄰村的二麻子唱高臺曲子。

二麻子是周邊響噹噹的老藝人。可能是我生來就是唱戲的這塊料子吧,不到三個月,我就能獨立表演了。

第二年,跟隨侯集街長營村宣傳隊組織外出搭臺演出,那是一個夏天,下午四點多,我已經穿好戲廂,畫好妝,在後臺等候開戲。

我們小劇團的負責人名叫馮全勝,快四十歲了,平時我管他叫叔,對他也很尊重。這時,他拿著一塊西瓜,走過來跟我說:“豐啊,距離開戲還得一會兒,先吃一塊西瓜吧,解解熱。”

當時我從後臺看到黑壓壓的群眾在臺下坐滿了,就等著一場大戲開始。在幕布後面,他過來拉住我的手,給我說:“豐,我肚子現在疼得要命,要不你幫我揉揉吧。”

還能沒等我開口,他就一把手伸過來,堵住我的嘴,不容我反抗,另一把手扒開我的戲廂,撕開我的內褲,順勢把我弄翻在地上,三下五去二,把我給強暴了。

我想大聲叫,可是,他的大手掌捂住我的嘴,摁住我的手,讓我動彈不得,口中還不停地嘮叨:“你個小賤人,我讓你今天就是我的人,以後別問我叫叔了,直接問我叫男人。”

俺是個弱女子啊,能怎麼辦?這時候,我面前有兩條路,要麼舉報,要麼默認。我哪敢作聲啊,在那個年代,你們知道的,名聲不能壞啊!唉,咱就是太軟弱了!

天吶,臺上就一塊幕布啊,幕前是觀眾,幕後就是他在幹這些喪盡天良的事兒。我雙眼發紅,含著淚,慌慌張張整理好衣服。

這時,鑼鼓響起,四十八拍前奏的墊場音樂響過,作為演員,容不得一絲猶豫,必須隆重出場。

那出戏演的是《秦香蓮》。我抹著眼淚,極不情願地拖著長裙,扭著碎步到舞臺上。當唱到“秦香蓮珠淚淋漓,世美夫汝可知機”這段戲的時候,我在臺上泣不成聲,一下子失控跪倒在舞臺上。

臺下觀眾不知咋回事,只是一個勁兒鼓掌,有誰知道,那是我的心在撕裂地哭啊!

回到後臺,老馮看我沒有聲張,死皮賴臉地遞給我一條毛巾,說:“擦擦吧,別哭了,哭有啥用。”軟弱的我,看都沒敢看他一眼,接過了遞過來的毛巾。

嫁給強暴自己的人……被兒子看不起:她的人生,如同她演的戲

02

只怪當時柔弱,無奈嫁給強暴我的人

當天晚上,演出劇目仍是古裝戲《青雲庵》。這出戏是一場哭戲。我出演的是苦命的李鳳英。

其中有一場戲的大致意思是:“惡人村裡保長抓不到我戲中的哥哥李長林,殘忍地一腳踢死我的母親,並藉口俺家欠庵中田租,將我強押進庵中為尼。”這哪是戲文,簡直就是我的遭遇啊。

整臺戲演下來,我記不清在臺上是怎麼演的。哭聲、笑聲、喝彩聲響徹一片,淚水、汗水溼透了戲廂,也溼透了我的心。

那兩場演出,老馮給我記的滿分十分。當晚,我躺在草蓆上,望著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哭了一夜。

因為第二天還要照常演出,我就自己勸自己,事情已經這樣,生米做成熟飯了,不行的話,就做他的女人吧。可是,他比我整整大二十歲啊,他是我的堂叔啊!

回到家,不敢跟爹媽說,也不敢與其他人商量。

在那個年代,強姦犯絕對要住大牢的。但是,倘若讓人知道我被強姦,並且是被叔輩強姦,我們一家子在村裡幾輩子是不會抬起頭來的

之後演出中,老馮膽子更大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讓我從他。我不懂事啊,性格軟弱的我每次都順從了他。

後來,整個團裡的人都知道了,風言風語很多。當然,消息也很快傳到我家裡,我媽倒沒有說啥,只是跟著我一起流淚。

我爹他也是一個大男人啊,實在是抹不開面子,連聲說:“看看這算啥體統啊,不分叔侄輩分,造的哪門子孽啊!”狠狠地打了我幾巴掌,躲在屋子一旁,一個勁地抽悶菸袋。

老馮倒也算厚道,之後託人帶著糧食和布匹到我家提親,沒想到,我爹一把將彩禮扔到門外,指著來人說:“我家沒這個不孝的女兒,你們回去吧!”

老馮看事情不成,又親自找到我爹,兩個人在一起一句話沒說,我爹只是一個勁地搖頭,一行老淚不停地往下流。

後來,爹媽選了一個吉日,把我給打發出門。出嫁那天,沒有嫁妝,更沒有設宴。我娘心軟,悄悄給我一個小紅包袱,塞幾件換洗衣服和生活用品,送我到村口。

我的那個出嫁啊,是哭了一路才走到老馮家。後來跟老馮生活了十四年,生了兩個兒子,一直到他得肺結核去世。

嫁給強暴自己的人……被兒子看不起:她的人生,如同她演的戲

03

第二次婚姻,天真的我信了他的鬼話

第二個男人名叫程道有。年齡比我大兩歲,是我在鄧縣(現鄧州市)演出時認識的。

我當時已經三十七歲,帶著兩個十幾歲的娃兒四處演出。那時,國家下發禁令,所有的古裝戲都不讓演,燒戲廂、廢“四舊”,開始演唱樣板戲。

在鄧縣夏集鎮老關嶺村演出那晚,黃澄澄的柿子掛了一樹,可好看了。舞臺就在那個老鴰柿子樹旁搭著。演出的劇目是《白毛女》。我演的角色是喜兒。

程道有當時是老關嶺大隊的隊長。他說,我那天在舞臺上扮演的喜兒,簡直就是把喜兒演活了,他的媳婦早些年服毒去世,他說他第一眼看到我就看中了。

演出結束的當晚,程道有到後臺找到我,趁著四周沒人,捧著我的臉,說:“豐,做我的媳婦吧!”我不同意,我說:“我一個婦道人家,兩個娃兒是累贅,你還是另娶她人吧!”

他根本聽不進去,說:“這場戲演出後,就不要走了,跟著我,不會讓你娘們受罪的。”天真的我,相信了他的鬼話,跟著他走了。

第二年,我與老程的兒子出生了,取名印娃兒。老程這個人脾氣極壞。如果哪一件事不順他心了,不合他意了,小則破口怒罵,大則拳打腳踢。

一次從鄰莊演出回來,他黑桑著臉指著我破口大罵:“你這個賤人,為啥浪到這個時候才回來,你不是在戲臺上會浪嗎,乾脆找個野男人給人家過日子算了,回來翻球呢!”

說著,就一把拽住我的雙腿,從村頭一直拖到家門口。他一邊哭著、罵著,哭聲驚動了很多群眾出門看熱鬧。

老程還惡狠狠地說:“管你們一家老小吃喝,還不如喂個狗,養個狗還知道看門,養活你們有個球用。”

聽到這樣的話,已經是家常便飯。但這次我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一氣之下,丟下兩歲的印娃兒,娘三個哭著從鄧縣回到了鎮平王河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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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第三次婚姻,遇到個不安分的男人

改革開放以後,古裝戲又開始恢復演唱。那個時候我,在舞臺上演啥像啥。尤其是唱哭戲,可以說是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

那時候我站在舞臺上,哪來的擴音器,二里地外的人都能聽見我唱。人們都說,我那個嗓子啊,是瓷實實、脆嘣嘣、沙稜稜。

在我們草臺班子裡,有一個唱“黑頭”的,名叫孟昭陽。家是廖趙莊的,與我們村子相差十來裡地,比我大8歲。

舞臺上他唱“黑頭”,我演小姐,配合得還算默契。

就在這個時候,十五歲的二兒子突然患上了跟他爹一樣的肺結核,跑了很多地方看,都沒治好,不到三個月就死了。

後來我跟了孟昭陽,之後沒想到他這個人相當摳門。每次回王河老家,孟昭陽都要給我搜身,一個線頭都不允許我帶走。

最讓我不能容忍的是,在劇團裡,孟昭陽他不安分。剛開始,他揹著我,與劇團裡一些女戲子拉拉扯扯,擠眉弄眼。

後來發展到當著我的面,跟一些女人摟摟抱抱。甚至在演出的期間,趁我熟睡不備,偷偷鑽到別的女人的被窩。

鑽被窩的事兒,被我當面抓到不止三兩次。後來我就想,兩個人在一起本來就是拼湊的。

既然這樣,還不如各走各的,在一起生活也沒個啥意思。一氣之下,撇下年幼的小閨女,再一次回到王河老家。

嫁給強暴自己的人……被兒子看不起:她的人生,如同她演的戲

05

老來孤苦,沒想到兒子會看不起我

回到家的第二年,我就張羅著給兒子說媳婦。兒媳婦是鄰莊的姑娘,離過婚,結過扎,不能生孩子。

自從進入我家門的那天起,她就看我不順眼,罵我是“賤戲子”“爛破鞋”“騷女人”。

本來這些年跟兒子在一起生活的時間少,母子之間的感情也很淡薄,加上兒子聽他媳婦吹“枕頭風”,慢慢地變了,從對我不理不睬,變為惡眼相看,發展到後來對我大打出手。

在他們小兩口的眼裡,我就是他們的“眼中釘”。我家的房子是主房三間,偏屋兩間,一個過道。

就因為我是個戲子,丟他們的人,所有的房屋都不讓我住,兒子故意在偏房的山牆上搭了一間草棚,讓我住在草棚裡。

春秋夏季還好受,一到冬天,嗤稜稜的西北風颳進棚子裡,那個冷啊,根本就擋不住風寒,躺在被窩裡,一夜都暖不熱。

為這事,一個人躲在屋裡傷心流淚。心想,我這個老太太的命咋就這麼苦呢?平時,他們小兩口想罵我就罵我,想怎麼罵就怎麼罵,我也不敢吱聲,更不敢還口。

那是一個冬天,我照例在廚房做晚飯。飯做好後,我不敢早吃,一個人躲在草棚裡,看著他們吃完,我才敢進廚房吃一些剩菜剩飯。

這時,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先是兒媳婦在廚房裡破口辱罵,還以為是他們小兩口生氣了。

還沒等我緩過神來,兒媳婦一個箭步跨進我住的草棚,一把抓住我的衣服往外扯,說:“你這個老不死的,你自己看看,你親自喝一嘴嚐嚐,這是叫飯嗎?簡直就是想毒死我們!”順勢將一碗熱騰騰的稀飯潑在我的臉上。

兒子反倒指著我的臉說:“你還不趕快去死,賴在這裡幹啥!你就是一個喪門星,給我們兩個毒死了,你就安生了,是不是?”

燙嘴的稀飯順著我的臉上往下流,弄髒了我的衣服,也弄疼了我的心。沒臉沒面的我,一邊哭著,一邊爬著,進到了草棚。後來才明白,是兒媳婦為了暗地陷害我,故意將一塊肥皂放到鍋裡,才有了這一出。

這一夜,我思前想後,家裡的這個火坑我實在是不能繼續待下去了。第二天天不亮,我就去廖趙莊找孟昭陽。心想,如果孟昭陽還能接納我的話,我就住下不走了。

嫁給強暴自己的人……被兒子看不起:她的人生,如同她演的戲

06

生活的藝術,我只能給自己打零分

但是,萬萬沒想到的是,剛一進他們村,卻讓我兩眼犯傻,正好遇上一支送葬的隊伍,孟昭陽已於前幾天患急病過世了。

實在沒有辦法的我,沿廖趙莊的村頭,往湖北老河口的方向走,一路挨門乞討要飯,這一走,竟然是十八年。

十八年間,老河口的大街小巷,都串過,集市、廟會,也都去過。反正也沒家了,從來也沒想到要回家。但是有一次,不料在路邊遇到了壞人,將我辛苦掙來的八百多塊錢偷走了。

我抱頭痛哭啊,你知道嗎,那可是我的血汗錢啊!沒有辦法,在腰裡沒有一分錢的情況下,又是一路要飯,回到了河南老家。

萬萬沒想到的是,剛到家,迎頭就是一個炸雷。大兒子患上嚴重的腦積水,積勞成疾,已經於前一年撒手人寰,兒子死後,兒媳婦帶上抱養的女兒遠嫁他鄉。

站在門前,望著長滿荒草的房屋和門框上結滿的蜘蛛網,我的那個眼淚啊,是長流不止。這還叫家嗎?這是我的家嗎?我的家到底它在哪裡呀?

今年我已經八十三歲,因為長時間的流浪,到如今連一個戶口也沒有,還是鎮福利院的領導們開恩,四處取證,將我安排在這裡,還給我辦理了身份證,按照集中供養五保戶來對待。

一年四季不愁吃不愁喝,每個月還能發三十塊零花錢。夏天、冬天都免費給俺做衣裳。五月端陽、八月十五等節日,發月餅,冰糖,雞蛋;春節還有過年的新衣裳,瓜子、煙、酒、糖啥都發。

平時有個大小病,福利院都會給我們指定醫院,去看病。即使多年後死了,福利院馬院長說,像我這種沒有親人的孤寡老人,壽衣、棺材都不用操心,火化費更不用操心。

不過,如果家裡有親屬的孤寡老人死後,福利院只管一身壽衣,其他費用,由親屬來解決。人死了以後,喪葬產生的費用,從本人承包的責任田中扣除,直到扣完為止。

住在福利院這六七年,有時院長與其他老人們拉拉弦子,我也亮亮嗓子,唱幾齣傳統段子,給自己開心一下。

你不要看我唱起戲來那麼開心,那是唱戲的藝術生活的藝術,我只能給自己打零分。唉,我這一輩子,吃虧就吃在我像個軟柿子,太弱了!戲裡戲外全是淚啊!

嫁給強暴自己的人……被兒子看不起:她的人生,如同她演的戲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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