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教皇們的收藏
今天我們接著講文藝復興時期
的另一個收藏重鎮——羅馬的
收藏故事。
這裡與洛倫佐宮廷內的輕鬆自在、
或北部小宮廷內的輕靈優雅不同，
因為教皇職位的選舉特徵，
它們呈現出瞭如此明顯的王朝感
和另外的形式。
偉大的巴洛克藝術興起之前，
羅馬一直很少產生它自己的
藝術家和學者，但它卻一直有著
大都會的接受力和遙遠的古代
給予它的悠久記憶。
自古羅馬帝國崩潰，
它的衰亡用了許多世紀才得以完成，
而且從未得到教皇的承認。
儘管它因1309-1379年羅馬教廷的大分裂，
天主教廷被迫遷至法國的阿維尼翁，
而遭受到了巨大的創傷。
但在這70年裡，
文藝復興已經在亞諾河畔，
在這座永恆之城內紮下了根來。
在教皇離開的那些日子裡
儘管教皇的權威在經過了
“巴比倫之囚”之後一落千丈，
遭到人們的普遍質疑，
但是宗教仍然在文藝復興時期
人們的生活中扮演著非常
重要的角色。
梵蒂岡大教堂
教皇和教會組織仍然是
當時藝術最重要的保護者和贊助者。
在14世紀教皇不在意大利的
這段時間裡，僧侶的組織和社團
的重要性也得到了顯著提升。
聖奧古斯丁教堂
宗教組織如聖奧古斯丁會、
加爾默羅會和聖母瑪利亞會
變得非常活躍，確保了意大利人
日常生活中宗教儀式從未間斷。
方濟各修會創始人方濟各
在宗教組織中規模和影響最大的
是托缽僧會——由阿西西的方濟各
創立的方濟各會和由西班牙人多明我
創立的多明我會。
多明我修會創始人多明我
這些托缽僧棄絕一切塵世的財物，
將自己的一生奉獻給傳播上帝的言辭，
行善事和救死扶傷。特別是多明我會
還創建了城市的教育機構，
其意義和影響更加深遠。
多明我會的傑出修士
由於他們的虔敬和提倡
與上帝的更加個人化的關係，
使方濟各會合多明我會的信眾
在意大利市民中分佈很廣。
多明我會的傑出修士
儘管兩個托缽僧組織都為了
一個共同的目的——上帝的榮耀——
而工作，但是兩者之間還是存在
些許競爭的意味。
方濟各修會的聖士字教堂
方濟各會的修士在佛羅倫薩城
的東邊建立了他們的教堂，聖十字教堂。
而與此同時，多明我會的修士則在城的
另一端建立了自己的新生聖母堂。
多明我會的新生聖母堂
那些將自己獻身給嚴格的宗教律條
的非專業神職人員則組成了一些社團，
在14和15世紀變得非常流行。
社團的職責包括照看病人、埋葬死者、
歌唱聖歌和做其他的善事。
解救聖彼得局部 拉斐爾
例如，在1409年，
一位金匠在佛羅倫薩創立了
“拉斐爾會”，其目的
是加強對青少年的宗教教育。
《多比雅和天使》韋羅基奧
藝術史家貢布里希在文章中指出，
《多比雅和天使》這個題材之
所以在1425年到1475年之間
非常流行，就是因為這個題材
與拉斐爾會有著非常密切的關係。
國父科西莫·美第奇
它不僅揭示出科西莫 ‧德 ‧美迪奇
在通往其權力巔峰道路上
對一些宗教社團的迫害，
也從另一個側面反映出這些社團
對藝術的贊助活動。
馬丁五世
直到1417年，在羅馬教廷
大分裂結束後的十多年後，
教皇馬丁五世奧多‧科隆納決定將
教廷遷回羅馬時，修士團體的
這種贊助傳統仍未斷絕。
美第奇宮
馬丁五世當然也沒有忘記
14世紀美第奇家族在佛羅倫薩
所獲得的成功：
他認識到，人民的捍衛者、
國父科西莫正在重建這座城市，
把自己的財富消耗在它
的教堂和公共機構上，以此贏得貴族
和工人階級的熱愛和信任。
眺望著羅馬七山，馬丁五世看到的
只有滿目的荒涼，四面八方的廢墟和破壞。
那裡的雕像曾經跟它的市民一樣多，
但現在只不過聳立著寥寥無幾的
古代紀念碑，其中多數殘缺不全。
但是馬丁五世感受到的卻不是淒涼，
而一股勃勃的雄心：托斯卡納
銀行家們能夠做到的事情，神聖
教會的財富和權力可以做得更好。
羅馬宮廷的那些教皇們
或許馬丁五世的雄心和直覺是對的，
從1417年直到1527年，
這座偉大的城市再次被譁變的軍隊
洗劫成一片廢墟之前。
這一百多年的時間裡，
羅馬這座偉大的城市在歷代
教皇們的主持下，
彷彿又回到了它往昔的榮光之中。
尼古拉五世薩爾扎納
待到1447年尼古拉五世薩爾扎納
擔任教皇時，30年的時間，這座中世紀
的城市已經被徹底改變。古代被蠻族的
連續入侵而土崩瓦解的
城牆已被重建；
噴泉得以恢復，或者用新的
雕塑和裝飾品加以裝飾；倒塌的
拱門和方尖塔被重新豎立起來，
古代的墓地也得到了修整。
這數十年的重建工程是如此龐大，
以至於有必要在羅馬廣場、競技場
和圓形劇場採掘泉華和石灰華。
據統計，有一年從這些地方拉來
的石頭就多達2500車。
有重建，自然也就有藝術家們
的用武之地。為了裝飾新的
教皇宮邸，他們僱傭了當時幾乎
我們能聽到的所有的優秀藝術家。
安吉利科、米開朗基羅、拉斐爾……
教皇在歐洲各地的代人都得到指示，
要他們為梵蒂岡蒐羅能夠得到的
各種奇珍異寶。
與此同時，考古學的精神
也在重建中四處盛行。多納泰羅和
布魯內萊斯基已經探訪過羅馬，
為的是更貼近地研究
在瘋狂地爭相為新建的宮殿和教堂
提供大理石的過程中不斷
出土的古物。
人文主義者和學者們
仔細考量古典碑銘的斷章殘片，
來自拜占庭的避難學者、意大利
北部的詩人和歷史學家，來自
法國和日耳曼各地的拉本文學者
蜂擁而至，將這裡變成了一個
學術爭鳴的大雜燴。
加里斯都三世
在這期間，除了西班牙籍的教皇
加里斯都三世在任的3年間，
因為十字軍東征而短暫地中斷了
羅馬城復活運動之外，其間在任的
數十位教皇對此的支持幾乎
都達到了不遺餘力的地步。
在這篇推文中，
我們無法對這些教皇的種種舉動
一一列舉。但卻可採擷幾位，
以一窺全豹。
埃涅阿斯‧西爾維烏‧比科羅米尼，
這位1458～1464年在位
的庇護二世教皇，一直就“醉心於外交、
美食和完善他優雅的拉丁文寫作。”
可說是一位不折不扣的
人文主義者。
撰寫了傳世之作《文藝復興時期的文化》
的偉大學者布克哈特曾特地講到：
這位體弱多病的教皇如何被人
用轎子抬著走遍了羅馬平原，
為的是熟悉圖斯庫姆、阿爾巴隆加、
奧斯蒂亞和法萊裡的古代遺址。
在他的著作《紀事》一書中，
他也以同樣的興趣描述了早期
基督教的遺蹟和異教徒的遺蹟。
保羅二世
如果說庇護二世是個學者型
的考古學家，那他的繼任者保羅二世
則是個真正意義上的收藏家。
保羅二世在羅馬主持建造的威尼斯宮
1464年上任的他對藝術品似乎
有著貪得無厭的胃口，在拍賣市場，
他也是同時代人、我們前面提到的
偉大的洛倫佐最主要的競爭對手。
西斯篤四世和他的宮廷
而1471年繼任的西斯篤四世教皇
則被同時代的人稱之為“大商人”。
他蒐集了很多中世紀倖存下來的雕像，
創建了主神殿博物館。他禁止
從羅馬城出口古董，並重建了
西斯廷大教堂。
也正是從他開始，不計其數的
藝術家、建築師和工匠開始前往
羅馬朝聖，並真正開啟了
羅馬文藝復興的黃金時代……
馬丁路德宗教改革
他們，這些教皇，
為我們組成了一個古怪的隊列，
在後世的印象中，他們頭戴三重冕，
披著用神奇的袢扣繫緊的貴重法袍，
像玩偶一樣僵硬，飽受可怕
疾病的折磨。
他們因為領婪和不得體的慾望
而深受煎熬，因為任期的短暫，
他們更瘋狂地蹂躪鄰國，
讓梵蒂岡成了外國陰謀的中心。
他們這種對過去的美的如飢似渴，
為莊嚴堂皇的幻象的焦慮不安，
往好的說，
這是為了教皇的物質利益，往壞了說，
其實是為了子孫後代的頌揚。
宗教改革領袖馬丁路德
他們最終註定將在
西班牙的黑色狂熱與路德教德國
的偏執之間，撕裂了中世紀
偉大的普世教會。
尤里烏斯二世和利奧十世
在這一時期眾多的教皇之中，
如果一定要挑選兩位收藏家的代表。
那毫無疑問，將會是：
尤利烏斯二世
尤利烏斯二世
（Julius II，1503-1513在位）
利奧十世 拉斐爾
和利奧十世
（Leo X，1513-1521年在位）
這兩位。前者是因為他成全了
米開朗基羅的傳世之作，而後者
則為羅馬即將到來劫難打下了伏筆。
《拉奧孔》
1503年，也就是尤利烏斯二世
繼位那一年，《拉奧孔》被發現
埋在一座羅馬另墅的葡萄園裡。
熟悉西方藝術史的朋友都知道，
它是西方藝術批評發展
過程中的里程碑。
尤利烏斯二世與拉斐爾討論重建羅馬
尤利烏斯二世就從一位
向別墅業主出價600斯庫多
（3000美元）的紅衣主教眼皮底下
拿走了它，將之據為己有。
為了回報那位賣家，他將羅馬市
政府中的一位肥缺給了出去。
《阿里阿德涅》
就像幾年後《阿里阿德涅》的
發現者被免除了4年的綿羊稅
和山羊稅一樣。
這種交易成了他的收藏賴以增長
的經典套路。
希臘雕像《觀景樓的阿波羅》
尤利烏斯巧取豪奪的藝術名單，
其實可以列出長長的一串：
如《觀景樓的阿波羅》、
希臘雕像《美惠三女神》
《美惠三女神》、
希臘雕像《赫拉克勒斯》
巨像《赫拉克勒斯》等等。
尤利烏斯二世
這些涉對的對象如
瓦萊家族、馬菲家族、馬西莫家族、
隨便一數就能舉出幾十個
羅馬顯赫家族的名字。
尤利西斯二世陵墓
儘管如此，但他最為有名的
還是讓米開朗基羅為他設計
自己的陵墓，以及西斯廷禮拜堂
天頂壁畫的創作。
西斯廷禮拜堂壁畫
當然，得到尤里烏斯二世
寵愛的藝術家並非米開朗基羅一人。
梵蒂岡宮簽字廳的壁畫
也是由他委託拉斐爾完成的：
著名的《雅典學院》、
《帕納索斯山》、
《聖體的辯論》、
以及《民法和宗教法規的確立》
等就在其中。
聖彼得大教堂
除此之外，聖彼得大教堂
也是在他在位時期下令重建的。
他通過向捐贈者發放贖罪券來募集資金，
並任命著名的布拉曼特為主設計師。
布拉曼特
但是1514年，也就是
尤里烏斯二世去世的第二年，
布拉曼特也離開了人世。
利奧十世 拉斐爾
如果說尤利西斯二世是那個時代
教皇收藏真正的建築師，那他的繼任者
利奧十世則是個深度“收藏癖”患者。
“既然上帝給了我們教皇這個職位，
那就讓我們享受它吧！”他的這句名言，
已經成為了他對自己統治時期
直言不諱的辯解。
拉斐爾壁畫
在他繼續的時刻，
米開朗基羅正在完成西斯廷的壁畫，
拉斐爾正至力於同樣著名的梵蒂岡宮邸。
歐洲絕大部分天才，不管是在建築、
雕塑還是繪畫方面，都被招募過來，
專心致志地打造關羅馬的教堂和宮殿。
拉斐爾壁畫
但他似乎仍未滿足，
利奧十世把自己的時間分別花在
了政治事務和狂歡上。關於假面舞會、
和盛大遊行的記述，超出了任何人
的想象。
拉斐爾壁畫
其中種種，最連後世路易十四
在凡爾賽宮的娛樂活動也無法與此
他的花樣相比。羅馬平原上的狩獵和
獵鷹聚會，在馬格利亞納的盧加拉斯
行宮舉行的晚餐、上演生動再現
希臘和羅馬神話的童話劇的凱旋儀式……
利奧十世大廳內的溼壁畫
就連教皇隨從的可愛情婦們也作為
浮雕寶石出現在了純異教的黃金背景上。
除了建築師或藝術家的線條，除了樂師
或文人的精細微妙之處，別的方面
根本就不存在任何限制。
葡萄牙國王曼努埃爾
或許更有命名的是他的寵物——
大象漢諾。它是葡萄牙國王曼努埃爾
送的，是那個時代羅馬所見過的
第一頭大象。它不僅成為了
利奧十世的一個樂子，也成了
人民的吉祥物。
騎著大象的曼努爾一世
他是公開遊行中的特色項目，
在它不幸死去後，利奧十世還命令
拉斐爾為它畫了一肖像，放在它的
孤陵墓上，並刻下這樣一段
墓誌銘：
大象漢諾 拉斐爾
大自然拿走的東西，
拉斐爾用他的藝術給恢復了。
此時的羅馬財富是如此的巨大，
西歐沒有一個王公貴族敢
自吹有教皇宮廷及操控教廷的銀行家
和商人那樣的奢侈揮霍。
利奧十世 拉斐爾
據後世的統計，利奧十世在任期間
一共花了大約450萬達克特。在他意外
去世之後，他的債主們面對的
是財政的崩潰。更有有諷刺文章聲稱，
利奧吃光了三任教皇：尤利烏斯留下
的財富，他自己統治時期的收入，
以及他繼任者的收入。
馬丁路德
就在眾人陷入於一片狂歡，
利奧十世陷入他虛榮的幻象中時，
新教改革的烏雲早已在北方
隆隆作響。
宗教改革
意大利已經被戰爭
和肆意的揮霍消耗得山窮水盡，
人們早已經習慣了漫無目標的革命
所帶來的無政府狀態，習慣了陌生的
騎兵踏上意大利的海岸。
克萊門特七世
就在利奧去世後的第三年，
他的繼續者——也是他收藏藝術品
的大管家——克萊門特七世——
西班牙查理五世 洗劫羅馬的幕後支持者和策動者
便等來了那支命義上由路德
教徒組成，
實則是抱著洗劫羅馬而臨時
湊在一起的、由強盜和社會渣滓
所組成的“弗蘭茲堡大軍”。
洗劫羅馬版畫
在長達9個月的時間裡，
羅馬被丟給了這個3萬人的土匪團伙，
而教皇則淪為階下囚，被囚禁在
聖天使城堡。
洗劫羅馬
13000幢重建的教堂和宮殿被燒、
被毀。3萬居然死於刀劍、大火、
疾病、飢餓或瘟疫。在很長一段
時間裡，羅馬四處死屍遍地，
成了令人聞之色變的死亡之地。
弗倫茨貝格，當時的德國擁護軍領袖，洗劫羅馬的指揮者之一
而那些歷代教皇
們的偉大收藏，也開始風流雲散。
羅馬再次成為了一片廢墟，
直到它再次重建，在整個歐洲颳起了
巴洛克藝術旋風之前，
都一直未曾恢復元氣。
拉斐爾與教皇萊奧十世
最後或許值得一提的是，
這位利奧十世，正是美第奇家族
最偉大的收藏家——洛倫佐的兒子。
有人說他繼續了父親對藝術品的
狂熱愛好，但同時也開啟了羅馬
十六世紀的血色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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