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拾遺錄(二十五):落日旌旗大將壇。
光緒二十七年,春節即將來臨之際,過去大半年的時間裡,清廷近半數的廟堂群臣遭到懲處,但是沒有人在革職、流放亦或是臨死前,能夠說清楚自己為何而遭受這樣的懲罰。大街小巷充滿著清朝百姓互相道喜的聲音,沒人知道自己的“喜”從何來以及“喜”的是什麼。不過李鴻章連這樣的機會都沒有,他曾經盼望著他的老太后,能夠硬朗地御駕迴鑾,他還能像往昔那樣跪在儲秀宮外,向裡面唯諾著道一句“吉祥”。不過就在普羅大眾在迎新春中陡然萌生了一種對明天日子的信心時,也有六位晚清重臣,對生命、生存以及活著的意義,感到徹底的絕望。
在光怪陸離的晚清宦海,上下醉夢只是一種表象,還存在著一種與生俱來的恐懼,那就是自打踏入宦海的第一天起,就得有突然死亡的心理準備。是年正月初三,清廷“懲辦禍首”的諭旨正式發佈,毓賢居首位,這位官至山西巡撫的地方大員,稱不上名副其實的封疆大吏,但是赴死的場面的卻足夠大氣。在欽差大臣何福坤和甘肅總督李延簫為其擺下的“鴻門宴”上,毓賢盛裝出席,酒過三巡,毓賢突然大喊一聲:“動手!”自己安排的武官手起刀落,血濺當場,其後武官也自殺於酒宴之上。
與毓賢比起來,軍機大臣趙舒翹“斬監候”改為“賜自盡”的執行過程則艱難很多。畢竟,對於慈禧太后來說,趙舒翹是難得的“忠臣”。沒有等來赦免聖旨的趙舒翹,先是吞金,接著被灌鴉片湯,眼見著“下午五時復旨”將至,負責監斬的岑春煊,令其家人找來砒霜灌下,“滿地翻滾,呼喊不止”的趙舒翹仍然沒有嚥氣,最終是用“厚紙蘸上燒酒,捂住鼻口,前後五次”。每次都認為趙舒翹已經氣絕,卻仍有一絲遊離氣息,他所盡忠的兩宮赦免他的聖旨,至死也沒有到達。
和趙舒翹的不甘與絕望比起來,英年的服毒自盡簡單而迅速。這位左都御史服毒後坦言:“天明,下人見彼臥於地上,滿面汙泥,已半死矣。蓋彼吞泥,喉哽氣閉。”而莊王載勳在寫完遺書後就開始大罵:“要的是死,我早知道,他們不得我死,不能甘心,恐怕老佛爺也不能長久。”罵得正起勁之時,在監斬官“請王爺昇天”的催促中,把繩索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差役踢翻了他腳下的板凳。
最終,“挑簾子”軍機大臣啟秀和刑部侍郎徐承煜都是在京師菜市口被砍頭,但是兩人的態度卻大相庭徑。啟秀從容地走下騾車,對身邊的人說:“忠告各位,後代們千萬不要做官,朝廷畏禍,不能保護出力的人。就是做了官,也不要出力氣,做事惹了禍,最終是要自己承擔的。”說罷引頸就刀。徐承煜則被人從車上拖拽下來,最後時刻仍在地上翻滾掙扎,“不肯就刃”。清朝這種懲辦廟堂重臣的方式,也被稱為“臭襪子哲學”,襪子一旦脫下來就得被扔得遠遠的,免得臭氣燻著自己,但是襪子的過錯何在,臭的其實是腳。
參考資料:《拳變餘聞》、《庚子拳變始末記》
閱讀更多 兔大聖公社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