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季節想回一次老家
想看看大哥一家、三弟一家、五弟一家
我是老二，老四也在外面謀生
回去看看父母墳上的槐樹、苦楝樹
和哥哥拉下家常，兩個妹妹一個去了新疆
一個去了雲南，我只朝他們村莊的方向
望望，我會扯破老屋門口的蛛網
推開常年關閉的木門，讓幾間瓦房
透一口氣。其實，我回老家
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去收過包穀的地裡
砍幾株空閒下來的包穀棵，嚐嚐
五十多年前荒涼的歲月間，包穀棵裡
那一點點淡淡的甜
老家的群裡，我們用老家的詞彙
語法，和口音說話，有好多方言
遺失在漫漶的時光裡，有些遙遠的記憶
必須用鄉音去照亮，有些疼痛或酸楚
只有使用方言才能鉤沉
自己的爺婆、父母、瓜婆、舅爺
說過的正經話、涼話，村裡的萬順、王豬
打過的咣子，丟過的涼腔
我們都一下子記起來了，建軍從新疆說一句
宏安從北京說一句，龐博士從日本說一句
我們邊流淚邊說，邊笑邊說
眼淚是從心裡流出來的，笑也是
我們說畢、笑畢，月亮還掛在天上
想著老家的官寺塔、大爺山、蒙家渡
槐樹關、冠兒梁、黃安壩
就在異鄉睡著了
謀生在外
我們常常喜歡去一些高一點的地方站站
喜歡找找異鄉有沒有老家的
蓑草、構樹、蒹葭、貓眼、羊蹄莢
喜歡對接近老家口音的人
多看一眼，喜歡不問價格去買
老家那邊的人販運過來的蔬菜、水果
喜歡隔一段時間，吃一次拌湯、調和蒸飯
或者甜漿、包穀啦啦、鍋邊溜
謀生在外，最容易虛無
喜歡把根鬚從異國他鄉瘋長回老家
汲取一點那片河山的月光
或者豎起耳朵，諦聽祖墳以遠
整整一個秋天的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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