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9 禹音:踏破草鞋赤腳走,柱杖頭上挑日月

禹音:踏破草鞋赤腳走,柱杖頭上挑日月

出了廬山,重顯的足跡終於踏上了杏花江南的池州大地。人都說江南像一個婀娜多姿的女子,尤其是在陽春二三月裡,陽光明媚,桃紅柳綠,空氣中格外放送出一種芳香的氣息,讓人迷醉,讓人沉昏。就是做了3年僧人的重顯,也不能不被江南這嫵媚而多情的風光悉醉了。

重顯前往江南池州,原是為尋找當年馬祖道一的弟子南泉普願的遺蹟的。南泉的個性中有一種特別的魅力吸引著重顯。後來重顯總結說,南泉有一種詩人般的剛烈和決絕,無論是“斬貓”,還是“取鵝”,南泉普願都表現出一種強烈和果敢,無怪乎人們總結說,南泉普願的禪風敏銳,猶如快刀斬麻,一點兒餘絲也沒有從這一點上來說,重顯覺得自己與這位先人有著更多的共通之處。

應當說,重顯在宗法上屬於雲門派,因為他是從雲門下二世智門光祚處而得法的。他還記得三個月前向光祚問法時的情形,當時他問光祚:“為什麼古人說心中縱然一念不起,依然會有過錯?”這個問題重顯已經想了很長時間了,是啊,既然一念不起,錯又何來呢?智門光祚向他招招手,讓他走近些。他以為師父要密授要旨,便愉快地向師父靠攏而來,沒想到智門光祚拿起拂塵,突然朝他的頭上狠狠敲了三下,他待要再說什麼,師父接著又是三下。師父下手太重,以至當時他差一點就痛得失去了知覺。也幸虧師父這幾記重敲啊就像他的重祖雲門文偃一樣,文偃是從睦州和尚處得法的,當時文偃去向睦州問法,卻被睦州推出了門外,那猛然關上的大門壓斷了文偃的腳,文偃從劇烈的疼痛中然警醒,從此覺悟。相同的事件,相同的感覺,連結是相同的,當智門光祚的拂塵在他的頭上狠狠地敲狠地高三下之後,重顯的理智突然像睛空一般澄澈透明,他終於悟了。於是,他決定離開復州(今湖北天門)出門參學。

南泉山已然沒有了普願的禪院,在那座荒蕪的山丘,除了一些斷壁殘垣,再也看不到當年“曲徑通幽、房花木深”的禪門盛狀。於是,重顯不得不暫棲於池州外的景德寺裡,除了偶然給寺僧們講講秦僧肇的《般若無知論》,閒下來做幾首山水詩,畫幾筆花鳥畫,到也覺得恬淡而閒適。誰也沒有想到,在池州這塊生的所在,重顯竟然意外地遇到了他的舊友知交曾去他與曾會既是同鄉又是親戚,那一年他與曾會一同去京城趕考,在一個小旅店裡遇上了後來做了他的剃度師的銑。沒想到仁銑的一席話,從此改變了重顯的命,使他突然放棄了科考,跟隨仁銑出家做了和尚。而會卻在那一年中了舉人,幾年裡曾會官運亨通,從知縣一直做到池州知州,目前正處在人生得意時期。

禹音:踏破草鞋赤腳走,柱杖頭上挑日月

交談中,曾會引用儒家《中庸》、《大學》並引證《房嚴經》中與禪宗相似的語句詢問重顯。重顯說宗與經教尚且不一,何況《中庸》、《大學》!曾會希望他進一步指出其不一的所在。重顯彈指一下說:就看你怎樣取捨了。以儒之心則得儒,以禪之心則得。”曾會立即省悟。

老友重逢,說不出的快慰。曾會說:“江南處處皆前,你就留在這裡吧,離此不遠有萬羅山一座,山中珍珠寺正在擴建,寺僧正欲尋找一位德高望重的住持,你去那裡如何?”

重顯搖了搖頭說:“我此來池州,原是為尋找南泉址的,沒想到荒蕪至此。我已習慣了居無定所的禪能活,我的下一站,是天台,是雁蕩,我本已決定明日即刻出發了。”

曾會見重顯去意已定,便說:“錢塘的靈隱為天下境,那裡的住持珊禪師是我的舊交,你可去投珊禪師,他一定會重用你的。”

當下曾會就給珊禪師寫了一封舉薦信,並囑他說:“靈隱雖為錢塘第一重剎,但那裡人才匱之,珊禪師看了我的信,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第二日,重顯果然就與曾會揮手作別,離池州順江而下,往江浙而去。二人的再次見面,是在3年之後。3年之後,曾會出任浙江節度史,他想起3年前與自已分別的舊友重顯,便決定去靈隱寺晤他。

住持珊禪師以僧家的禮儀接待了曾會。曾會便向珊禪師打聽起他的好友重顯,然而珊禪師卻渾然不知曾會說,3年前我曾給禪師寫過一封舉薦信,禪師還記得嗎?然而珊禪師說,他從未收到來自節度使的信件。

在3000人的靈隱僧眾中,曾會終於找到了在廚間做著火頭僧的重顯,望著重顯那一身油膩的僧袍,曾會真是感慨萬千,他既為重顯的甘於淡泊而欽佩,又為重顯柱樑為薪而惋惜。問起3年前託他捎給珊禪師的信件,重顯說:“行腳之人,當隨遇而安,何必多此一舉呢。”說時,重顯將原信奉出,只見那信依然如故,封口的蠟油還一層未動呢。

禹音:踏破草鞋赤腳走,柱杖頭上挑日月

不久,蘇州吳江太湖小島上的翠峰禪寺正缺住持,經曾會舉薦,重顯便前往擔任住持。

翠峰寺為他的到來特意舉辦了一次隆重的法會前來聞法的僧眾達1000多人。重顯登上法座環視著會場說:“如果是真正本色的禪僧,就不必登上這高高的法座了”,重顯說著,用手在空中劃了一輪,又說:“各位請隨著山僧的手指看吧,就在現時,無數個佛和佛國出現在大家的面前,就在各位的心中,各人須仔細地觀瞻啊。如果有人連這個也看不到,誰又有辦法能讓你得法呢?當年佛舉鮮花,迦葉微笑佛說我有正法眼藏,付於摩訶迦葉。如果佛真有正法眼藏,就在今天傳付給大家。自悟佛性者,縱然是瓦礫也會生出金光;向外馳求者即令是真金也會褪色啊!”

這時有人問道:“久聞禪師主張看話頭(守住一句話參禪),那麼,請問什麼是能夠見到佛性的話頭呢?”

重顯向僧眾說:“大眾,請記住這僧的話頭。”重顯認為,任何一句話都可以作為話頭,只要一門深入地參下去,必有後果。

又有僧問:“能說得再明白些嗎?”

重顯說:“苦啊,苦啊!”

又有僧問:“到底什麼是佛呢?”

重顯說:“其大無外,其小無內,半合半開,成團成塊,西竺僧人與此隔絕,禪界學人也多違背,任他千古萬古長漫漫,充滿溝壑卻無人領會。”重顯用禪杖頓了一下地面說:“回到自己的家鄉去吧。”這家鄉,即是每個人的心靈深處。

禪宗雖然一直遵循“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的原則,但在實際弘傳過程中一直都沒有離開過文字,經過唐末五代至北宋幾百年的演變,正式形成所謂“文字禪”。雪竇重顯在向門下僧眾的傳法過程中十分重視引述和發揮前人的語錄公案,爾後再作出自己的評判,雪竇重顯是宋代文字禪的著名代表人物之一。如在舉出達摩見梁武帝那一段公案後,雪竇重顯問大家說:“請問現在有祖師嗎?”接著又自說自話:“有啊,喚來與老僧洗腳好嗎?”

他在舉說他的老師智門光祚的一段公案:“智門,如何是佛?智門回答說,踏破草鞋赤腳走,柱杖頭上挑日月。”後評判說:“千軍易得,一將難求。”表達了對他老師的極力讚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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