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收時節話禁燒‖老家許昌
文·圖‖劉建益
步入六月，驕陽似火。中原大地，麥浪翻滾。豐收在望，一年一度的麥收開始了。
“夏風起，小麥黃，鄉村幹部禁燒忙……”禁燒成為基層鄉鎮幹部的重頭戲，也是他們一年中入村工作最為辛苦的日子。
在這段時間，每個村莊都設有禁燒執勤點，鄉村幹部每天冒著酷暑，戴著禁燒紅袖標站在田間地頭值班巡邏。禁燒的宣傳車、巡查車穿梭于田間道路，村頭路邊懸掛的各種各樣的禁燒標語或禁燒橫幅格外引人注目——
“禁止焚燒秸稈，還我碧水藍天。”
“為了麥收安全，嚴禁田間吸菸！”
“秸稈渾身都是寶，一旦焚燒可惜了！”
不過，有些標語或橫幅的內容顯得有點兒雷人，如：
“一粒糧食一滴汗，焚燒麥茬蹲牢監。”
“誰家麥茬誰家管，焚燒拘留十五天。”
“蹲到地裡點把火，拘留所裡過生活。”
“人生路漫漫，焚燒找難看。”
“有煙必查，有火必罰，有灰必糾！”
這些橫幅雖然雷人，卻讓禁燒信息家喻戶曉，人人皆知。
一天上午，開罷禁燒彙報會，我和工作區的同事一起驅車來到了分包的工作區做禁燒工作。我們來到楊堂村，剛入村就聽到一群孩子在上學路上說唱著一首歌謠：“收火機，掃路邊兒，禁燒橫幅連成串兒，力爭不冒一處煙兒；耙地頭兒，滅麥茬兒，搶收搶種不識閒兒，地裡莊稼連成片兒，堅決不能燒秸稈兒！”他們邊說邊跳，樣子十分逗人喜愛。
我們下車詢問村民才知道，這是村裡幹部為禁燒宣傳讓學校老師在“六一”兒童節前教會孩子們說唱的一首歌謠。這首歌謠很形象地總結了基層幹部的禁燒措施。比如“收火機”，就是收交進麥田收麥人員的火機，尤其是割麥機手的火機，嚴禁麥田吸菸，杜絕火種進田；“掃路邊兒”，就是清掃田間道路兩邊的雜草和秸稈，杜絕火災隱患。“耙地頭兒”，就是用旋風耙滅地頭兒的麥茬，即便有了火情也可以迅速阻止火源向大田地漫延，減少火災損失。
其實，歌謠裡傳唱的收火機對於我們鄉鎮幹部來講，說著容易做著難。火機畢竟是他人的隨身之物，強行收取弄不好就會跟人鬧矛盾，若是碰到熟人，收火機就頗難為情。可是，禁燒是硬任務，我們不得不硬著頭皮，撕破臉面地去做工作。
記得那天，為能多收幾個火機，我和另一位叫俊強的包村幹部頗費了一番功夫。當我們路過貟莊村時，發現一位在路邊曬麥子的老大爺嘴裡叼著菸捲，他邊吸菸邊往路上攤麥子，而身邊不遠處就是一塊尚未收割完的麥田。
見此情景，我和俊強立即上前制止。儘管那位大爺意識到自己不對，隨即掐滅了菸頭，但為能收到他的火機，俊強很客氣地對他說：“大爺把你身上帶的火機交給我們吧！”
“我沒帶火機。”
“你幹著活，抽著煙，怎麼會沒帶火機？要是我們從你身上發現有火機，按規定可是要送你到鎮裡辦的學習班裡學習的，學習的時間最少是三天！”
俊強這麼一說。那位大爺立刻覺得不好意思起來，擔心自己真被帶去學習，忙從衣兜裡掏出了火機，但又十分猶豫，可能是因為他的火機質量好，捨不得給我們。
“大爺，我給你1元錢，你把火機交給我們，你回家後再買個新的用好不好？”俊強繼續以商量的口氣說。
那位大爺見話說到這份上，就十分爽快地把火機交給了我們。俊強也不食言，當即把一元錢遞了過去。可是，那位大爺說啥也不要，並說：“大熱的天，你們鄉鎮幹部工作很辛苦，再說禁燒還不是為了俺收麥安全？”
俊強激動地說：“感謝您支持我們的工作啊！”
隨後，我們來到了貟莊村西地，看到一群種莊稼的村民準備到地頭兒的樹下乘涼。“那群人休息時一準會有人抽菸，我們看看去。”俊強示意我說。
果然，我們到那兒後發現有幾位小青年剛把煙點上。我向他們做了介紹，說我們是下鄉做禁燒工作的，並給他們講了在麥田抽菸的危害。他們知道後，隨即把手中的煙掐滅了。
這時，俊強變戲法似地拿出了一個食品袋說：“各位老兄，為了麥收夏種安全，請各位把你們的火機放到這個食品袋裡。”結果，剛才抽菸的那幾個小青年很快就把火機拿了出來，放進了食品袋裡。
“還有誰沒把火機拿出來？”俊強見沒人再拿出火機，就走到一位中年人面前說：“老兄，您怎麼沒拿出火機？”
“我沒抽菸，你怎麼知道我有火機？”
“你身上不僅裝有火機，而且還裝有煙！為了安全，請您配合我們工作。再說，我看您就是老大哥，您的覺悟應該更高！” 那幾個小青年聽俊強這麼一說，立刻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得他十分不好意思，連忙把煙和火機一同丟到了袋子裡。
我們臨走時，那位中年人突然攔住我們說：“你們怎麼知道我身上裝有煙和火機？”
“經常抽菸的人還需要我細講嗎？看您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了。”俊強十分堅定地說。結果，那個中年人說俊強太狡猾。
在那裡，我們不但收了8個火機，而且還收了大半盒香菸。收香菸不知道對不對，但為了禁燒也沒考慮那麼多。
傍晚時分，我和俊強數了數一共收了25個火機，我心裡很高興。可是，俊強告訴我，工作區的姜書記讓我們今天一定要收30個火機。我說：“能收25個也不少，少收幾個老薑還能把我們開除了？走，回單位吃飯去！”
俊強堅持說：“目標已經定了就不能放棄，決不能放棄！”
我看他對收火機自信十足，沒敢堅持回去。隨即我們驅車來到了大鄭村，經過該村的一家超市門口兒，我們發現那裡圍坐了一群村民在打牌和閒聊，俊強興沖沖地下車走了過去，並十分神秘地與其中一位年長的村民在耳邊竊竊私語了一陣。
回到車上，我問他對那位老者說了些什麼，俊強若無其事地說：“等會兒你就知道了，現在不急。”
不一會兒，只見那位老者來到我們面前說：“我已經盡力了，為這7個火機得罪了不少人。”說著就把7個火機交給了我們。
俊強興奮地拉著他的手說：“大爺，其實我昨天對您的態度也不好，今天來到這裡見您，是來給您道歉的。您能收到7個也真不少，十分感謝您支持工作！這多半盒煙您拿去與那幾位爺兒們分享吧！”說著就把車上收來的那多半盒香菸遞了過去。
此刻我才恍然大悟，小聲問俊強，他與那位長者是否認識。俊強笑眯眯地說，他們昨天剛認識，那時見他在麥田抽菸，就收了他的火機，他不想到鎮裡的學習班學習，就給我做了保證，替我收火機。俊強說話時臉上的表情顯得很自信，也很滑稽。我心裡想，這傢伙真鬼！
夜幕降臨，田野裡麥收的聯合收割機依然在隆隆作響。
我和俊強驅車回單位，路上，俊強很自信地對我說：“收火機算什麼，只要有信心，沒有幹不成的事！”我看得出，這傢伙依然沉醉在禁燒工作的興奮裡……
此刻，在我們鄉鎮幹部中傳唱的一首禁燒打油詩禁不住迴響在了我的耳邊：
夏風起，小麥黃，鄉村幹部禁燒忙；
騎著車，帶著鍁，整天奔波麥田間；
白天瞅，夜裡望，擔心有人把火放；
端午節，過不了，朋友曬照咱禁燒；
不放假，不休息，心想家庭回不去；
老婆盼，老人念，白天晚上不相見；
今天巡，明天轉，直到麥子全收完。
麥子全收完，地裡不冒煙，夏收夏種才安全。
禁燒就是疲勞戰，誰叫咱吃這碗飯！
寫於2016年6月，修改於2018年6月
（文中圖片由作者提供，版權歸作者所有，在此表示誠摯的感謝。）
【作者簡介】劉建益，網名“一劍”，筆名靈泉水，許昌市建安區人，生於1967年5月，1988年7月畢業於許昌師專中文系。愛好文學創作，部分作品發表在江山文學網和《許昌日報》等媒體，許昌市詩詞學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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