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5月1日，美軍解放了納粹德軍設在奧地利的埃本塞集中營，患了絕症的蘇聯紅軍上校列夫·葉菲莫維奇·馬涅維奇在獲釋不到一週後就去世了。他的一生充滿傳奇，書寫了軍事情報史的精彩一頁。
故事的序幕
1898年，列夫生於莫吉廖夫省喬瑟，他的長兄雅科夫是沙俄軍官，但信奉共產主義，1905年因在軍營裡私藏布爾什維克傳單被判勞役，後逃亡到瑞士，1907年母親去世後，他把弟弟接到瑞士生活。聰明的列夫很快學會瑞士通行的德語、意大利語和法語，1913年中學畢業後，考上蘇黎世工學院。1917年俄國爆發二月革命，沙皇被推翻，兄弟一起回國，緊接著參加十月革命和保衛蘇維埃的國內戰爭。列夫當過紅軍裝甲列車長，因作戰勇敢被保送軍校，畢業後因通曉三門外語且有國外生活經歷，被分配到紅軍總參情報總局（格魯烏）工作。
考慮到列夫科學素養高，又有國外生活閱歷，紅軍領導覺得他更適合到國外從事技術情報蒐集。那個時候，蘇聯急需外國航空工業的情報資料，為此，列夫被派到茹科夫斯基空軍學院的空軍指揮員進修班學習，畢業後準備派到美國，以合法身份開展工作。可是，格魯烏局長別爾津覺得從意大利搞技術更便捷，便改派列夫到意大利組建地下情報站。列夫已在1921年迎娶了22歲的女大學生納傑日達，次年女兒塔尼婭出生，納傑日達得知丈夫要去意大利，堅持要一塊去。經局長特批，夫妻倆把家安在奧地利維也納，列夫以化名“艾蒂安”抽空前去探望，而妻子改叫維斯捷爾霍爾姆，對外稱芬蘭公民，以掩飾自己不會說德語的缺點，而小女兒塔尼婭也改名阿伊諾，她的德語說得不錯。
意大利沒有秘密
1929年12月，列夫以“奧地利商人康拉德·卡特納”的假身份在維也納開辦專利事務所，專做航空生意，因善於交際，很快聲名鵲起，結交了很多工程師和飛行員。他重點結交歐洲工業界朋友，不僅搞到意大利航空鋁材和發動機製造工藝，更爭取到德國海王星公司的銷售合同，該公司一直繞開凡爾賽條約禁令，暗中生產機載蓄電池，這也是蘇聯紅軍需要的。就在出成績的時候，列夫卻遇到家庭問題，妻女難以適應奧地利的生活，隨時有暴露風險，無奈之下，只好讓她們返回蘇聯，而自己獨身移居意大利，以某德國公司代表的身份蒐集航空技術情報。
列夫參加歐洲各類航空比賽，與飛機設計師建立商業關係，瞭解新發明創造，並努力擴充朋友圈。有個意大利航空工程師看上列夫，兩人合夥在米蘭開辦尤里卡專利事務所，代理奧地利、德國和捷克斯洛伐克飛機公司在意大利的產品銷售。這下子，各類技術文件匯聚到列夫手上，也傳到蘇聯領導人的桌上。1930-1931年是尤里卡事務所的全盛期，歐洲航空領域的工藝訣竅幾乎免費流入蘇聯，列夫還對意大利全部22家飛機制造廠、6家航空發動機廠以及主要造船廠布建情報網。檔案披露，列夫曾向莫斯科傳遞過意大利菲亞特BR.20轟炸機、CR-30、CR-32戰鬥機的工程圖紙、試驗記錄以及“盲飛”（自動）駕駛儀的說明書，這還不算，意大利馬梅利級潛艇總設計圖、布拉加迪納級潛艇詳細結構說明書也出現在蘇聯相關設計局的檔案室裡。作為對其工作的肯定，1935年12月，蘇聯國防人民委員會秘密授予他上校軍銜。
身陷囹圄也幹活
儘管成果豐碩，但居安思危的列夫電告格魯烏，自己過長的工作時間和越來越大的人力情報網很危險，建議總部安排別人輪替，可是1931年4月總部回覆稱，由於找不到合適人選，暫緩撤退。時值墨索里尼統治意大利，法西斯分子為了對付“內部威脅”，大肆派遣秘密警察和政治偵探，列夫好幾個情報來源都被捕了，不得已，他在1932年逃到奧地利，兩年後才回到意大利米蘭。
1936年，歐洲地緣政治鬥爭的焦點是西班牙。當年春，列夫奉命到西班牙巴塞羅那偵察，他向莫斯科拍去電報，警告法西斯分子即將發動軍事叛亂。9月，他再訪西班牙，利用與該國王牌飛行員阿吉雷的朋友關係，進入佛朗哥叛軍的機場參觀，因為他對飛機很內行，因此經常被請去參加技術會議，從而掌握叛軍以及德意法西斯支援的戰機性能指標，從而讓西班牙共和軍以及蘇聯志願軍有效應對。遺憾的是，同年12月，回到意大利的列夫被自己情報網的一個叛徒出賣了，鋃鐺入獄。
1937年1月，意大利都靈法院開審，列夫仍以“奧地利商人卡特納”的假身份出庭。法庭認定他的情報活動遍及都靈、熱那亞、博洛尼亞等地，並發展了數以百計的兵工廠專家為其下線，因此判處15年監禁。幸運的是，列夫成功隱瞞了特工身份。入獄後，他穿著編號2722的囚衣，和獄卒大談地中海的美食和米蘭劇院的新歌劇，在獲得對方的好感後，竟恢復了與獄外尚存的情報員聯繫。列夫利用放風等機會，與許多因左翼思想被囚禁的意大利兵工專家接近，比如和原卡普羅尼公司工程師的交談，獲悉德國戰鬥機普遍安裝的蔡司轟炸瞄準具的缺陷，並把這一重要情報傳回莫斯科。從獄中傳出的另一份加密文件中，列夫報告了意大利新式巡洋艦的性能，意大利購買德國克虜伯公司的裝甲鋼冶煉配方，還有日本向意大利緊急採購低溫航空發動機的訂單，這表明日本暗中準備侵略蘇聯遠東的意圖。
寧可死 不洩密
為了拯救國寶級特工，格魯烏曾擬訂好幾份逃跑計劃，但均未成功。因為患了肺結核，1941年，列夫被轉到聖斯特凡島上的隔離監獄服刑，一直呆到1943年。命運又跟他開了玩笑，監獄被登陸的盟軍解放，所有政治犯獲得釋放，列夫打算儘快回家，於是同其他獄友乘帆船前往意大利本土，未曾想他們登陸之地卻被納粹德軍佔領，如果被遣返回出生地，他的身份肯定暴露無疑。於是，列夫被繼續關到集中營裡，他冒用死去的朋友雅科夫·斯塔羅斯京的名字，輾轉於茅特豪森、梅爾克、埃本塞等死亡集中營。1945年5月1日，埃本塞被美軍解放，重病纏身的列夫在五天後辭世。臨死前，他向難友透露了自己的代號，請他們向莫斯科報告詳情，這也是“卡特納”留在世間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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