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2 加繆《鼠疫》:假如有天疾病肆虐,隨時都可能死亡,你會怎麼辦?

存在主義也被稱作“生存哲學”,海德爾格與雅斯貝斯都認為孤獨、煩惱、恐懼、迷惘以及對死亡的憂慮是生存哲學的重要課題,只有通過揭示這些心理體驗,我們才能夠理解人類生存的真諦。在海德格爾的哲學中有一個重要的觀點,那就是“

先行到死中去”,他認為死亡或者對死亡的畏懼是領會生命意義的基本手段。人固有一死,死亡是每個人所獨有的經驗,誰也無法代替他去感受。所以,一個人要想找到自己的存在感,那麼就得深刻的去思考死亡。一當人直面死亡時,生活中的痛苦與煩惱便先行退卻了,人這才領悟到生之所貴,進而緊緊抓住生命的稻草不放,明白自己存在的意義。海德格爾說:“為死而在,本質上就是畏”,對死亡的畏懼促使人自發的敬畏生命。

如果有一天,當疾病爆發、瘟疫肆虐,使你隨時都可能要面對死亡時,一定不要慌張,因為這也是你領會生命價值的關鍵時刻,你需要正視它、領悟它、才能對抗它。法國作家阿爾貝·加繆在《鼠疫》中為我們展現了臨死之人反思生命的過程,他認為世界是荒謬的,但我們要勇敢地在荒謬中活下去

加繆《鼠疫》:假如有天疾病肆虐,隨時都可能死亡,你會怎麼辦?

《鼠疫》的作者加繆

生活在本質上就是荒謬的

跟海德格爾一樣,加繆也認為死亡應是哲學的基本課題。他在《荒謬與自殺》中就說:“真正嚴肅的問題只有一個——自殺。”因為判斷生活是否值得經歷,這本身就是在回答哲學的根本問題,自殺者用行動來交出否定的答案,他們認為生活是不值得經歷的,還是早點結束為好。

我們都知道,生活到處充滿著痛苦,在遇到挫敗時也會哀嘆“生而為人,我很抱歉”以及“人間不值得”。但是喪歸喪,很少有人會因此而走向自殺的道路。自殺的行動總是在內心中默默醞釀著,猶如在準備一部偉大的作品一樣,當事人可能並未察覺。他們在生活中遭受了某些傷害後,就往心裡埋下不安定的地。最初他們因服從於社會的習慣而苟且度日,直到某一天,或者因旁人無意的一句話,或者因內心的一時感傷,不慎觸發了內心中的那個隱痛,加劇了對生存的絕望,從而投向死亡的懷抱。

加繆認為自殺者往往都有著一種荒謬感,促使他們對虛無產生渴望,因而放棄了存在。如果說人是演員,那麼生活便是他表演的舞臺,

當演員與舞臺分離時,就會產生一種無所依託的荒謬感——他失去了自己的角色,跟所有的配角們都形同陌路,進而喪失了對未來世界的希望。人們幻想要度過一段美滿的人生,使勁地向世界呼喚幸福,然而事與願違,生活給予他們的回應常常是沉默,在這種矛盾與對抗之間便產生了荒謬。如果我們承認“人生不如意事十八九”,那也就察覺到了荒謬就是生活的本質,它存在於人與世界之間。

人們由於忙碌於日常的謀生,缺乏對荒謬的思考,所以也需要一種“先行到死中去”的方法來實現這種反思。加繆在《鼠疫》中通過人們對瘟疫肆虐的憂慮及抵抗,講述了“先行到死中去”的過程。

加繆《鼠疫》:假如有天疾病肆虐,隨時都可能死亡,你會怎麼辦?

瘟疫使人們從麻木的生活中甦醒過來,意識到生命之可貴

面對死亡時的荒謬感

在《鼠疫》裡,加繆描繪了發生在一座小城中的故事。這座平淡無奇的小城名叫奧蘭,裡面的居民對生活顯得漫不經心,他們在那裡感到厭煩,卻同時又極力使自己習慣成自然,“最要緊的事是做生意”。沒有人去關心哲學、存在與死亡,用加繆的話來說,就是:

“奧蘭跟別處一樣,由於缺乏時間和思考,人們只能處於相愛而又不自覺的狀態。本城比較獨特的地方是死亡的困難。”

在奧蘭城裡生活,臨死是一件相當難受的事,因為所有人都忙於掙錢娛樂,沒有人會想起重重牆頭後面那些生命垂危的患者——他們還不懂得敬畏生命。直到某一天,一場忽如其來的鼠疫,才將所有人捲入荒謬之中,產生臨死時的“畏”,進而理解生存的意義。

故事從四月十六日早晨說起,那時奧蘭城中逐漸出現了一些死老鼠,但人們並未給予足夠的重視,只是引發了守門人以及環衛工的幾聲牢騷而已。隨著死老鼠數量的增多,才開始有人去責問市政府是否在準備採取行動以保障市民的衛生狀況。可是市政府當時並無打算,只是先開了一次會,然後再決定由滅鼠所每天一清早收集死老鼠,以便運往垃圾場焚化。二十八日之後,死老鼠變得越來越多,人們這才驚荒起來了。兩天後,曾與死老鼠接觸過熱看門人突然病重,體溫一下子升至40℃,並且成為全城第一個死於鼠疫的人。醫生裡厄在數次出診後,對自己的同行斷定說:“

看樣子,這很像是鼠疫。

加繆《鼠疫》:假如有天疾病肆虐,隨時都可能死亡,你會怎麼辦?

瘟疫不由人,不容易控制,要時刻做好最壞的打算

歷史上,發生鼠疫的次數跟戰爭的次數不相上下。“天災人禍是人間常事,然而一旦落到頭上,人們就難以相信是真的。”人們總是有著一種僥倖心理,就像戰爭初期就斷言說:“絕對打不起來”或者“仗是打不長的”一樣。鼠疫發生時人們也沒有意識到問題的重要性,他們不知道天災是由不得人的,而僅僅把它當做一場即將消失的噩夢。所以他們依然幹自己的行當,該吃吃該喝喝,忙於賺錢和娛樂。直到某一天才忽然發現,噩夢並沒有消失,反而是自己就快要消失了。此時,對死亡的“畏”就湧上了心頭。

在裡厄醫生的堅持下,市政府逐漸向公眾宣佈了鼠疫的事實。隨著死亡人數攀升,封閉城市的措施也便隨之而來了。人們幾乎在毫無思想準備的情況下,與外界失去了聯繫,一種與心上人離別的個人情感逐漸變成全城共有的情感。幾個星期前,短暫的送別忽然就變成可能中的永別。這樣,鼠疫就給市民們帶來的首先是流放之感,人們妄想與家人團聚,懷念過去健康的太平日子,擔心不幸與意外會在明天到來,從而不敢再去想象未來的樣子。生活在這一刻與人脫離開了,在死亡的威脅下,人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麼在活著。但人也還未從“畏”中領悟到存在,他們只是於荒謬之中打轉,自私的心理保全了他們,人們記掛著親朋好友,各人都是心事重重,講的是老生常談,聊的還是人情往來。

隨著疫情的加重,“畏”的情感逐漸增強,人們才逐漸意識到生存的可貴,進而敬畏生命。有部分人能夠認識到,接下來必須要做的,就是該認清的事要認清,然後驅除無用的疑慮,採取適當的措施來對抗鼠疫之荒謬,正視它、反抗它、隔離它,直到它消滅。

加繆《鼠疫》:假如有天疾病肆虐,隨時都可能死亡,你會怎麼辦?

反抗的哲學

要在荒謬的世界中努力活下去

世界確實是荒謬的,平淡的日常生活矇蔽了我們的雙眼,以至於過早沒有發現這個重要的真理。直到挫敗像鼠疫一樣忽然發作時,我們才肯承認世間的福樂不以人的慾望為轉移,生活的基調是痛苦,而生命也是脆弱不堪。自殺者在意識到這層真相後,便推斷出“人間不值得”的結論,從而選擇放棄了生活。荒謬成為他們走向絕路的催化劑,但加繆認為要肯定荒謬,並且在荒謬的世界中活下去。

《鼠疫》裡有一段意味深長的話是這樣說的:

“這場鼠疫並沒有使我學到任何東西,要不,就是它教會了我應該跟您在一起同它鬥爭......當一個鼠疫患者是很累人的。但是要不想當鼠疫患者,那就更累人了......有些不願再當鼠疫患者的人覺得筋疲力盡,對他們來說,除了死亡之外,再也沒有任何東西使他們擺脫這種疲乏。”

如果我們把鼠疫理解成荒謬,這段話就好理解了。在鼠疫的折磨之下,人們疲乏不堪,生活似乎已經失去了意義,然而加繆說“生活若沒有意義,則更值得人們去經歷它”。鼠疫使人們擔驚受怕,活得枯燥乏味,毫無快樂可言,但是在畏死的心理下,人們認識到了生命之可貴,反而不像自殺者那樣輕易放棄生命了。在鼠疫面前,家庭的貧困、鄰里的糾紛、情人間的煩惱都不值一提,多愁善感、鑽牛角尖、輕生厭世的情緒在“畏”面前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荒謬會造成一部分人的自殺,卻使更多人認識到了生命與存在。加繆在《西西弗斯的神話》中說:“

生活著,就是使荒謬生活著。而要使荒謬生活,首先就是要正視它。”只有正視它,你才能夠進行反抗。要像正視鼠疫一樣正視生活之荒謬性,也要像反抗鼠疫一樣去反抗生活之荒謬性。世界是荒謬的,但我並不因此而拒絕它,而是接受它,並且反抗它;鼠疫是不利於我的東西,但我們無法對它置之不理,無法拒絕它的威脅,因為天災是我們所不能掌控的,所以只能在正視它的基礎上進行積極地反抗。

世界是荒謬的,鼠疫是危險的,而我要在荒謬與危險中努力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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