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7 漢匈百年恩怨小史8——踵武烈烈——陳湯郅支城之戰與昭君出塞-2


導讀:陳湯準備攻打郅支城,但是師出無名,所以直接矯詔。他的上級甘延壽的態度就很值得玩味了,為何值得玩味,請看正文:

漢元帝建昭三年(前36年),西域都護甘延壽、副校尉陳湯走馬上任。一路上,陳湯對於攻擊郅支的必要性、可行性跟甘延壽一通嗶嗶,甘延壽覺得“大師兄說的對”,那就跟劉奭申請打不就完了嗎?陳湯說不行,這個事劉奭肯定要跟朝臣商議,那幫老頭就會賣嘴皮子,肯定不讓打,到時候一切都晚了,甘延壽對此猶豫不決。碰巧此時甘延壽久病不愈(我經過思考,發現此事有貓膩。《漢書》說甘延壽“久病”,那他什麼時候開始犯病的呢?一定是在離開長安後,因為漢廷既然任命甘為西域都護,一屆任期三年,統領西域幾十個國家,且有一定的外交、軍事權力,責任重大。長安離西域都護駐地烏壘城單程就是五千裡,如果甘是個病秧子,估計都得死在半道,怎能擔當大任?因此,甘延壽這個“病”一定是離開長安後的某天開始“發作”的。前文已經說過,陳湯是個“想幹大事”的人,剛上路就要求打郅支,從前44年漢使谷吉被郅支暗算以來已經過了8年,派往郅支城的漢使被扣了仨,郅支的“黑色幽默”劉奭也看到了。8年的時間要是劉奭想打早就打了,而且甘走之前劉奭肯定沒有讓甘出兵的意思。如果劉奭有想法,用得著陳湯脫了褲子放屁嗎?結論只有一個,一定是甘看到陳湯咄咄逼人,內心未必同意陳湯的想法,一開始只是“虛與委蛇”,說了句“大師兄說得對”,想穩住陳湯。或許陳湯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陳湯真有矯詔出兵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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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來是不行,後文可以看到。但也絕對不能領銜,一領銜就成了甘延壽矯詔,因為畢竟甘是正職,陳是副職。怎麼辦?只能“病了”。這樣一來,陳湯勝了還好說,皇帝一消氣,矯詔的罪可能就免了,如果有賞可領那更是少不了甘延壽的,沒有隻賞副職不賞正職的道理。如果陳湯敗了,劉奭肯定是數罪併罰,但考慮到甘延壽“病了”,難以轄制陳湯。陳湯既然敢矯詔,那就說明連劉奭都沒放在眼裡,何況一個“小小的”甘延壽?那麼結果很可能就是由陳湯負矯詔喪師的主要責任,甘延壽“有病”,“其情可憫”,充其量負個領導責任,腦袋還是能保住的。綜上,我看甘延壽的“病”是裝出來的),陳湯矯詔徵發西域諸國與車師戊己校尉的屯田兵(從內地遷徙過去的漢人,平時種地,有戰當兵)四萬餘人,組成“聯合國軍”。甘延壽聽說後,“垂死病中驚坐起”,想要制止陳湯(可以看出,這是甘在做“最後的努力”)。陳湯火氣也上來了,“按劍叱延壽”(少卿曰:這個劍按得好,叱得也好,甘延壽的“病”能好一半,因為這下子受到的是生命威脅,無論陳湯此去是勝是敗,甘都基本解脫了),說“聯合國軍已經組建,你個臭小子想擾亂軍心、滅自家的鬥志嗎?”史載:“延壽遂從之”(少卿曰:妙,妙,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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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延壽

出師的當天,甘延壽、陳湯給劉奭寫了封請罪書為矯詔的事道歉,並說了一通出兵的必要性和基本方略(少卿曰:這個基本方略是陳湯定的,因為一出長安城陳湯就想好要這麼幹,甘的上書中一定會明確提及的。這樣的話劉奭一看就知道矯詔是陳的注意,甘是脅從,因為用兵方略向來是正職定,此次是副職陳湯定的,其中必有隱情)。

“聯合國軍”兵分兩路,南路沿今南疆鐵路沿線經輪臺、庫車、喀什,翻越帕米爾高原直達宛國境內,從南向北包抄郅支城;北路由甘延壽、陳湯親自率領(少卿曰:甘突然能領兵了,從西域都護駐地烏壘城至郅支城單程又是三千里,且此路要翻越平均海拔超過四千米的天山山脈,看來甘不但沒病,身體還不是一般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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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那封請罪信,由於陳湯以命相逼,甘不得不同意聯署,等於是已經被陳湯“裝進去”了,為今之計,只有抖擻精神,儘量爭取打好這一仗。且陳湯雖說得頭頭是道,但畢竟沒經過實戰的檢驗,甘親自坐鎮指揮也是為了“看”著陳湯一點,以免這個年輕人衝動之下犯常識性錯誤)經烏孫國都赤谷城(今吉爾吉斯斯坦伊什提克)、伊塞克湖西直達郅支城下。

從烏壘城到郅支城畢竟有三千里路,走漏風聲在所難免。郅支單于起初聽漢軍來攻,想出去先躲一陣,但轉念一想對方勞師遠征,待不了多久,自己的郅支城修了兩年,應該是足夠堅固,我就守城,你能拿我怎樣?於是,郅支又決定回來守城。但先前殺戮康居、欺壓鄰國的惡果此時顯現了出來,漢軍所過之處,各種“帶路黨”層出不窮。很快,甘、陳大軍(出兵前總數四萬餘人,由於有主要領導在,因此北路應該是主力,兵力預計三萬人)劍指郅支城,在城外三十里處紮營。郅支派使者問:“你們要幹啥?”甘、陳二人的回答也頗具“黑色幽默”:“你先前不是說過你快要過不下去了,要學稽侯㹪派遣質子、覲見皇帝嗎?皇帝覺得你好好的漠北草原不待,可憐兮兮地跑到康居這樣的小地方,所以派我西域都護親自帶兵來皆你老婆孩子去長安啊。怕你誤會,沒到城底下,就在城外三十里等你。”

郅支數次派遣使者往還(少卿曰:郅支一開始就知道漢軍要來幹什麼,這些一問一答雙方都知道是閒扯淡。我認為郅支數派使者的目的有三:一是不斷探聽漢軍虛實;二是為城內備戰贏得時間;三是跟漢軍玩拖字訣,希望拖久了漢軍沒吃沒喝自然就撤了),甘、陳最後說:“我們這一趟完全是為了單于你的事,你應該派些重量級人物過來說話才是,現在盡派些無名鼠輩來,你是不懂禮貌還是咋地?我們大老遠來,兵困馬乏,快斷頓了,怕是沒有回程的糧食了,你跟你手下商量商量,看能做點什麼。”

第二天,漢軍決定不跟郅支廢話了,直抵郅支城外三里處安營佈陣。單于又派出騎兵百餘在城下往來奔馳、步兵百餘在城門兩邊列陣演習。城上的人還向漢軍挑釁:“有種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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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位

(少卿曰:我琢磨單于此舉是想唱“空城計”,按說此時應該是全員上城嚴陣以待。但單于演了三齣戲:騎兵一百城下遛彎、步兵一百城下演習、城上派人瘋狂挑釁,像是很“悠閒”,擺出一副一點都不怕漢軍來攻的樣子。越這樣越能迷惑對方,讓對方覺得要小心,不能貿然進攻中了單于的埋伏。或許漢軍只看到一出“好戲”尚不敢確定單于是“實者虛之”,那麼連續三出“好戲”應該足夠讓漢軍誤判單于是要誘敵深入,以此來達到遲滯漢軍的目的。不過從結果來看,漢軍並未上當。大導演呼屠吾斯邀請我甘、陳二位群演拍激情戲,以為我二人會認為“天下沒有這樣的好事”,只能借位不敢真上。這樣,導演戲拍完了,演員也保住了。沒想到我二人根本不想那麼多,既然你要拍,我們就“實幹興邦”。結果導演戲沒拍成,演員也受傷了。我甘、陳二群演得了大便宜,你“大導”呼屠吾斯以後也別混娛樂圈了。一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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郅支城大戰

漢軍不為所動,迫近城下,四面合圍。以大盾牌在前,封鎖各個城門。以戟弩兵在後,仰射城中敵人。郅支城的內城以夯土築成,曰“土城”;外城以硬木築成,曰“木城”。單于可能還在得意,木城比土城結實得多,你漢軍能咋樣?他忽略了個基本常識——中原人玩火的歷史有幾萬年了。夜幕降臨,木城中有數百匈奴兵想趁夜突圍,被漢軍的弩兵全部射殺。

單于親自披甲,與大、小老婆們(“諸閼氏”)幾十人一齊登上木城防守。匈奴女人們能打(少卿曰:不宜對其戰鬥力估計過高,匈奴女人從小生長在草原,血腥場面應該見得不少,會騎馬拉弓也不稀奇。但匈奴從未發展過女兵,之前也沒有匈奴女人參加實戰的記載。故我看這次是生死關頭,應該是逼急了),頻頻引弓朝城下的漢軍猛射。戰鬥中,郅支被射中了鼻子,幾十個大、小老婆們也都被漢軍射殺。

夜半時分,木城被燒透,郅支帶著殘兵退守土城。翌日天明,漢軍從四面猛攻,士氣高昂,戰鼓震天。不久,漢軍攻入土城,單于在戰鬥中傷重而死,下級軍官杜勳一刀斬下了郅支的首級。此戰,共斬匈奴閼氏、太子、名王以下1518人,生俘145人,其餘1000多人向漢軍投降。(少卿曰:此戰果可印證單于在戰前的一系列操作就是要唱“空城計”,此戰漢軍四面圍城,水洩不通,郅支所部並無逃出者。殺敵、俘敵、降者總計約三千人,而據前文估計圍城的漢軍約三萬人。漢軍戰前不知城內有多少人,但郅支心裡清楚雙方各有多少人,因此只有“弄險”迷惑漢軍,別無他法。只不過他不走運,來了倆“愣頭青”,他演的那些前戲對手根本不看,上來就猛衝猛打,那他只有接受“最後的審判”了。)

戰後,甘延壽、陳湯二人(少卿曰:這仗打完,甘延壽的“病”應該是徹底好了,立了大功,或可抵消矯詔的罪行。雖然最終結果還得劉奭來定,不過大家都清楚這位劉奭“柔仁好儒”,應該不會喊打喊殺。宦海生涯的這一“劫”算是基本渡過去了,可見先前的“病”實是心病)給劉奭上疏,現予全文摘錄:“臣聞天下之大義,當混為一,昔有唐、虞,今有強漢。匈奴呼韓邪單于已稱北籓,唯郅支單于叛逆,未伏其辜,大夏之西,以為強漢不能臣也。郅支單于慘毒行於民,大惡通於天。臣延壽、臣湯將義兵,行天誅,賴陛下神靈,陰陽並應,天氣精明,陷陳克敵,斬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縣頭槁街蠻夷邸間,以示萬里,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可以看到,“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這個話就是上述奏疏的最後一句。奏疏全文的意思很簡單,說了兩件事:第一,郅支單于呼屠吾斯多行不義,但不要指望他能“自斃”,是在您劉奭的英明領導下(少卿曰:這個高帽子必須戴,以後脫罪都要靠它。如果首功不讓劉奭摘桃子,那恐怕劉奭就要論一論矯詔的事了),我甘延壽、陳湯二人費心費力才清了他們的場;第二,對於如何處理呼屠吾斯的首級,甘、陳二人建議送回長安(少卿曰:“保鮮方為大問題”),懸掛在南門內的槁街——即各藩屬國使節駐地,向萬里之外的屬國宣示,敢跟強大的漢帝國公開叫板的人,即使離得再遠,也非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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鑿壁借光的匡衡

對於第一件事,劉奭的態度是先不急著處理,等甘、陳二人回來再說。但第二件事得速作決定,因為裝有呼屠吾斯首級的“快遞包裹”已到貨簽收,“下一站”去哪必須得“安排上了”。甘、陳二人上建議“懸首槁街”。丞相匡衡(即“鑿壁偷光”的那位)、御史大夫繁延壽認為不要懸,車騎將軍許嘉、右將軍王商(與王莽叔叔、成都侯王商不是同一人)認為得懸。劉奭支持了許嘉、王商的意見,於是呼屠吾斯的首級“懸首槁街”十天後方被掩埋。

陳湯雖說是才氣側漏,但卻是個官場“素人”,四處樹敵,自己也確有貪財的毛病,時不時地就被政敵拿來說事。與陳湯比,甘延壽算得上是個“老炮”,他的手腕在郅支城一戰前後表現得淋漓盡致。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當年中書令石顯(宦官)曾想把姐姐嫁給甘延壽,甘延壽出身名門,或許是瞧不上宦官的身份,就沒同意。不料石顯越來越受劉奭的倚重,中書令做得風生水起,經常代劉奭處理政務,權勢竟超過了外朝的丞相。拒絕給這樣的人當姐夫,甘延壽這下子可有的好看了。

甘延壽、陳湯二人回到京城長安後,該論功行賞了。中書令石顯、丞相匡衡(分別是內、外朝的老大)此刻是“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他們很會撩撥劉奭的小神經,說甘、陳二人矯詔興師,甭說“雖遠必誅”,沒被“反誅”就已經是僥倖了。如果再賞他們二人的話,那以後為了搏一把大的,誰都可以矯詔,誰都可以調兵,你劉奭這個皇帝還當得什麼勁?而後,話鋒一轉,表示這樣說不是嫉妒甘、陳二位的功勞,是為了國家好。以後其他人要是有樣學樣,那就會在西域諸國中惹是生非,損害天朝的威望,大好局面就付之東流了。總之,這個頭開不得。不得不說,石顯、匡衡是“老炮中的老炮”,手腕之高連甘延壽都望塵莫及,更甭提陳湯了。三言兩語之間,毀人於無形之中。劉奭本來還想摘這件“奇功”的桃子,如果大家沒意見,就順手給甘、陳二位打個賞,自己“偉大領袖”的形象也算是實錘了。可見石顯、匡衡這麼一說,也沒處發力,只好先放放。

既然劉奭有摘桃子的想法,就不愁沒人分憂。不久,原宗正(負責管理宗室、外戚、貴族事務,由皇族充任,相當於清朝的內務府總管)劉向就出來為甘、陳二人鳴不平了。劉向是劉邦異母弟楚元王劉交的玄孫(僅比劉奭大三歲,卻長後者三輩),是當世著名的文學家。自其祖父起三代人皆曾任宗正一職,劉向曾因彈劾石顯而丟官下獄,出獄後被廢為平民,從心情上也得力挺甘、陳。他以漢帝國皇族後裔的身份向劉奭進言,行文汪洋恣肆,旁徵博引。內容無非是說甘、陳二人立下的奇功古來罕有,卻什麼都沒得到。就連貳師將軍李廣利那樣的“常敗將軍”,武帝還念在“沒功勞總有苦勞”的份上給他封侯拜將。甘、陳二人在皇上您的英明領導下,出生入死,斬得郅支單于首級,萬里揚威,四夷賓服。比先前的李廣利和現在朝中的那些“空談家”功勞不知要高到哪裡去了,結果皇上您聽了石顯、匡衡那些耍筆桿子的人的話,就有功不賞,我實在是扎心了。應免其矯詔之罪,給他們封功授爵。

劉奭“剛打瞌睡就來了枕頭”,於是就坡下驢,說:“呼屠吾斯那個癟犢子我早就想收拾他了。之所以一直隱忍,那完全是為了人民、為了大家。如今甘延壽、陳湯二人怕失去戰機,就假託我的命令征討郅支,謝天謝地吧,總算把對方團滅了。甘、陳二人矯詔雖然不對,但結果總是好的,為國爭了光。我不忍治他們的罪,你們以後都別再追究了。”

於是,給甘、陳二人論功行賞又一次提上了議事日程。多數人認為,甘、陳二人此次是幹掉一個“單于”,封個萬戶侯應該是手拿把攥的。按理說,劉奭的態度挺明確,多數人也是緊跟其後的,可偏偏石顯、匡衡又來“打橫炮”,他們提出匈奴單于本應在漠北草原,郅支跑到西域的康居,一條喪家之犬而已,頂多算個“流亡政府首腦”,哪配叫“單于”?匈奴漠北故地又有誰承認郅支是“單于”?可以看出,劉奭和群臣的態度擺在那裡,石、匡二人此時已不敢勸阻劉奭封賞甘、陳,只能在“封賞到什麼程度”這個問題上做些文章。最終,劉奭提了個折中方案,參照首任西域都護、安遠侯鄭吉的模式,封甘、陳二人為列侯,賜一千戶。不料,石、匡二人還是死咬住不放,劉奭只好再讓一步,封甘延壽為義成侯,陳湯為關內侯(比列侯低一級),每人僅賜食邑三百戶、黃金一百斤。任命甘延壽為長水校尉,陳湯為射聲校尉(列侯、關內侯是爵位等級,長水校尉、射聲校尉是職務)。此後,甘延壽歷任城門校尉(相當於首都衛戍區司令,可見劉奭對他很信任,完全瞭解當年矯詔的並不是他)、護軍都尉,卒於任上,漢廷賜諡曰“壯”(即可稱“義成壯侯”)。陳湯的情況後文還要提及,此不贅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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