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0 《嘎公嘎婆》

神話裡有土地公土地婆,野山莓裡有嘎公嘎婆。

嘎公很多人有印象,嘎婆其實是沒有的,不過是順口說著好玩而已。

《嘎公嘎婆》

我有個五彩繽紛的夢,是屬於望天台後面的北固山的。山林野趣兼容了孩提心靈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北固山的半山腰,便是我大部分童夢歸屬的地方。16年的春夏之際曾經寫了一首詩:

《阿拉伯婆婆納》

我的童年裡有一朵藍色小花

它的名字就叫阿拉伯婆婆納

在北固山三十五度的斜坡上

蔚蒸成一片片淡藍色的雲霞

彷彿無數墜落到凡間的流星

和野草莓來點綴靈動的初春

撲閃著不設防的藍色小眼睛

像我的童年一般天真而無瑕

……

詩末兩句是:

“這藍色織成一段段回憶之橋

帶我回到早已不存在的老家”

已經隨風而逝的老家,它只能存在於記憶裡了,隨著時間的流逝沖刷,記憶也越來越淡,越來越模糊,甜已無味,痛也麻木,彌留傷感。回憶是什麼?它是孤獨時或暖心或酸澀的咀嚼,是深夜裡某根心絃突然被撥動的震顫,是無聲息從眼角淌下而不知覺的老淚……

《嘎公嘎婆》

“小花”二字,總能牽動我心底柔軟的情感,女兒三四歲時,有一次在小黑板上歪歪扭扭地寫上:“我是一朵小花,爸爸是太陽,媽媽是白雲,他們照顧著我”,多麼普通的幾個字,讓我當場淚崩。小花,它們那麼弱,那麼純,那麼天真,它們需要大人的善良和小心呵護,這其中的感情,都是人世間最最珍貴、最最沒有隔閡和私心的感情,可是想到總有一天,它們也得長開來,去經歷人世間的驚濤駭浪,我的眸子裡就不自覺地積起了陰雲……

北固山的半山腰,是阿拉伯婆婆納的天堂,跟它們和諧相處的,是眾多高高低低的灌木叢。灌木裡東一蓬西一蓬點點硃紅的山莓果子,便是我們說的嘎公,五月份是發得最旺的季節。

《嘎公嘎婆》

嘎公是天賜的美味,即摘即吃,酸甜爽口,一入口便使齒舌生津。放學後幾個要好的小夥伴結伴回家,一路會花上半個多小時採摘嘎公。嘎公的莖有刺,會輕微扎手,討人喜歡的男生會奮勇地充當前鋒,摘了一掌鮮亮亮的嘎公,在女生面前攤開,滿滿的男神風度。

大部分人簡單地認為,嘎公和覆盆子是同一種東西,其實還是有區別的。小時候北固山上的嘎公,真名叫蓬虆(音lei二聲)。蓬虆最普遍,屬於嘎公家族中的中等品種。記得前幾年去新葉古鎮,有老婆婆在自家門口賣“空心泡”,這空心泡,便是蓬虆。紅紅的果子裝在一次性杯子裡,兩元一杯,純屬良心價錢。摘嘎公是辛苦活,找果子本已經很勞累,手還要不停地被刺,當時想跟老婆婆說:您賣的太便宜了!卻又欲言又止,只因不想被他人認為言行奇特。

《嘎公嘎婆》

有一種水分比蓬虆多的嘎公,聚合在一起的果珠顆粒偏大而個數偏少、偏鬆散的,叫茅莓。茅莓也很常見,小時候誤以為那是長殘了的蓬虆,小夥伴們還曾經為茅莓是不是真嘎公爭得面紅耳赤。有男生摘了茅莓,被女生們否決,面子上很是過不去。其實茅莓的味道不亞於蓬虆,它果珠大,水分又多又甜,比我們執念中的真嘎公蓬虆口感好,所以唧唧歪歪的女生們挑三揀四地做了評委之後,最後還是把男生摘的茅莓瓜分個精精光。

《嘎公嘎婆》

至於覆盆子,那是高高在上的一種水果,首先是物以稀為貴,幾乎沒有在野外邂逅過,其次,覆盆子在西方水果中享有正統的地位 – 人家可是有名分、有來頭的,故而顯得那麼神秘、高大上。在國內有些地方把它叫做“牛奶嘎公”,這促使我思考:山莓跟牛奶有什麼關係呢?是不是這“牛奶”二字,當前綴時實際表達的是“特別好吃”的意思?譬如牛奶草莓、牛奶鳳梨……在臺灣旅遊時,一路遇見不少路邊水果攤,說賣的的是牛奶鳳梨,菠蘿顏色和汁液偏白,入口味道出奇地清甜純正,確實比普通菠蘿好吃許多。這牛奶鳳梨容易理解,牛奶草莓就有點牽強了,平日裡上水果店,總會有店家號稱自己賣的是牛奶草莓,主要特徵是個頭大,除了個頭大跟“牛”有點可觸類旁通的意義之外,其他跟牛奶沒有一毛關係,這種情況下“牛奶”兩字多的應該就是比喻意義了吧。

《嘎公嘎婆》

嘎公中的最次者,嘎公家族或許根本就不承認它,但事實上它們真的是同屬薔薇科的親戚,那就是我們土話中說的“大蛇楊梅”,說起這四個字時我們小朋友是必須帶著一種表示驚愕與恐慌的誇張表情的。小夥伴之間流傳的說法是:“大蛇楊梅”是蛇吃的嘎公,蛇會把唾沫留在果子上,如果碰到沾著白色泡沫的“大蛇楊梅”,這個人基本要完蛋了,不一命嗚呼至少也得變啞巴。這種恐慌在我幼小的心靈裡留下了陰影,每每看到“大蛇楊梅”便遠遠避開,只怕自己的鞋也沾到了蛇毒爛穿。好在大蛇楊梅的形狀與嘎公區別明顯,還不至於愚鈍到把它當作嘎公吃到肚子裡去。

《嘎公嘎婆》

現在年紀大了,見識也長了,回頭看看過去很多深信不疑的說法,是要啞然失笑的。蛇莓並沒有傳說中形容的那麼劇毒,有一點點小毒性,在很多中草藥材裡是見怪不怪的。與過往所知相反的是,蛇莓能夠清熱解毒,祛癰消腫,治療蛇蟲叮咬的藥效居然還不錯,這不是給小時候的故事打嘴巴子了麼?

其實想想故事只要能牽動人的感情,不管是喜怒哀樂甚至驚恐,它就算是成功的故事了,何必去鑽牛角尖,一定要究竟出個所以然?那樣故事中的趣味也就被消失殆盡了。有嘎公嘎婆和“大蛇楊梅”的童年,比只有單一感知的童年,絕對是更加真實而精彩,讓人無比懷念的。

《嘎公嘎婆》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