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8 “書法北聖”與平度天柱山魏碑

提起“書聖”王羲之的名字,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說起鄭道昭,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實際上,在中國書法史上,鄭道昭是個響噹噹的人物,其書法造詣堪與王羲之比肩,人稱“南王北鄭”。

鄭道昭是“魏碑體”鼻祖,其書寫的魏碑體突出體現了我國書法由隸書到楷書的轉變,故受到古今書法家所推崇。他在青州玲瓏山的魏碑石刻,與萊州雲峰山、平度天柱山的《鄭文公碑》並稱“魏碑三奇”。

不過話說回來,鄭道昭雖然書法造詣精深,但在史書中並沒有他擅長書法的記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鄭道昭在平度天柱山留下的《鄭文公碑》背後又有著怎樣的傳奇故事?今天的《發現青島》,我們就來說說鄭道昭。

他深受北魏孝文帝賞識

鄭道昭(455~516年),字僖伯,滎陽開封(今屬河南開封)人,北魏著名政治家、詩人、書法家。他是三國時曹魏將作大臣(官名)鄭渾九世孫,北魏大臣鄭羲的兒子。

魏晉南北朝時期,特別重視世家大族,鄭道昭家族便是一個累世公卿的世家大族。他的家族“滎陽鄭氏”自西漢時期就屢出高官 ,到北魏時期已經和博陵崔氏、隴西李氏、趙郡李氏、范陽盧氏、清河崔氏、太原王氏並稱為“五姓七家”。鄭道昭的父親鄭羲是北魏大臣,曾被封為滎陽侯。鄭道昭的妹妹是北魏孝文帝的妃子,他的妻子是皇帝親信大臣李衝的女兒,一門榮耀。鄭道昭出身名門望族 ,父親鄭羲不僅是朝中重臣,也是當時著名的學者。鄭道昭“少好學,綜覽群言”,在父親的指點下,接受了嚴格的儒學教育,23歲時就在北魏朝中當了秘書郎。當時北魏的皇帝是大名鼎鼎的孝文帝拓跋宏,他本人十分嚮往漢族文化,於是大刀闊斧進行改革。北魏是鮮卑人所建,孝文帝移風易俗,不許穿鮮卑服、說鮮卑語,只許穿漢服、講漢語。北魏的漢化政策,使其迎來了鼎盛時期。因為學識淵博,鄭道昭受到了孝文帝賞識,經常與他飲酒賦詩。史書記載,太和十九年(495年),鄭道昭隨孝文帝南征,在懸瓠(今河南汝南)君臣酒酣作歌,孝文帝首先歌曰:“白日光天兮無不曜,江左一隅獨未照。”鄭道昭的和歌是:“皇風一鼓兮九地匝,戴日依天清六和。”孝文帝非常高興,鄭道昭升任中書侍郎,轉通直散騎常侍。此事傳為佳話,這是他一生中最得意的時期。

然而,四年之後,孝文帝就染病去世。再加上受其兄鄭思和謀反一事牽連,鄭道昭被降為諮議參軍,從此他開始了歷時十年的宦海坎坷之路。北魏宣武帝正始元年(504年),49歲的鄭道昭被任命為國子祭酒,這相當於國立中央大學的校長。據記載,鄭道昭三次給北魏宣武帝元恪上表,希望重視國子學,崇尚文治,重刊石經。可宣武帝沉迷佛教,廣造佛堂,並不重視儒學教育,這讓鄭道昭很是失望。

他的碑刻不少是率性而作

永平三年(510年),鄭道昭出任光州(治所掖縣 ,今萊州)刺史、平東將軍,後又任青州刺史。此時受當時道家思想的影響,鄭道昭開始寄情于山水,抒發內心的壓抑和不滿。也正是在這種情況下,鄭道昭題寫了不少碑刻。

魏晉南北朝,是一個大動盪、大變化的時代,朝代更迭,南北民族交融。由於南北地域性的差異,形成了所謂的“南帖北碑”。如北方書家長於碑榜、志銘,風格莊重朴茂,豪邁渾穆,南方書家書體流便婉麗,瀟灑飄逸。書體在這個時期逐漸由漢隸向楷書演變,“魏碑體”在這種情況下便應運而生。

張璋在《北魏著名書法家鄭道昭:書法成就世人景仰》一文中說,鄭道昭在光州、青州期間留下了大量的魏碑石刻,合稱雲峰刻石 。由於年代久遠,保存到現在的魏碑全國不到200種,其中自稱流派的大概只有10家。而鄭道昭的碑銘,現存有40餘種,不論從數量還是藝術造詣來講,都冠群家之首。這些碑刻主要集中在山東的青州、平度、萊州等地。雲峰刻石中比較著名的有天柱山的《鄭文公上碑》,雲峰山的《鄭文公下碑》《論經書詩》《觀海童詩》,玲瓏山的《白駒谷題名》等。

鄭道昭的碑刻不少是率性而作。有一天,鄭道昭忽發遊興,順著南陽河溯源而上,來到玲瓏山。山勢陡峭,山路崎嶇,鄭道昭邊走邊看,興趣盎然。登上山頂,雲霧飛掠,山勢磅礴,滿目青山,盡入眼簾。遊興之極,酣暢淋漓,鄭道昭索性脫掉衣衫,摘掉冕冠,得意忘形,怡然自得,令白雲觀道長準備筆硯,揮筆寫下“滎陽鄭道昭解衣冠處”,好一派放浪形骸的魏晉風度!

鄭道昭在山東為官六年,也沒什麼特別的政績,但他的摩崖石刻卻在山中石壁上保存下來,並且越來越煥發出書法藝術的光輝。

《鄭文公上碑》為啥在平度天柱山

在鄭道昭眾多的書法作品中,最著名的是《鄭文公碑》。《鄭文公碑》又名《鄭羲碑》,刻於北魏宣武帝永平四年(511年),是鄭道昭為其父鄭羲所書刻之碑。這塊碑分為上碑和下碑,其先在平度天柱山刻了上碑 ,後在掖縣雲峰山刻了下碑。

“書法北聖”與平度天柱山魏碑

天柱山古稱高寶山,位於平度市大澤山鎮的北隋村之北1.5公里處,海拔280米。矗立在天柱山之陽的《鄭文公上碑》,刻在一塊天然巨石上,高3.2米,寬1.5米,陰文20行,每行40至50字不等,共計881個字,碑文歷經1400餘年至今仍清晰可辨。該碑碑文記述了鄭道昭之父鄭羲的生平事蹟和著述。因鄭羲的諡號為鄭文公,故此碑的全稱為“魏故中書令秘書監鄭文公之碑”。

不過細心的讀者可能會注意到,鄭道昭老家在河南開封,怎麼跑到平度給父親“立碑”呢?這裡面還藏著一個故事。

江蘇作家諸榮會的《“擦邊球”鄭文》中提到了這件事:鄭道昭的父親鄭羲雖然有才華,但性貪而吝,多受賄賂。他去世後,孝文帝賜諡號“文靈”,博聞多見謂之“文”,不勤成名謂之“靈”,可見這“靈”字若用在諡號中,並不是個好詞。鄭道昭自然不希望父親死後還揹負惡諡,可他知道孝文帝說一不二,也不敢在孝文帝面前多言。不久後,孝文帝去世,其次子繼位,是為宣武帝。

後來,鄭道昭當了光州刺史。有一次 ,他看到一尊新起的石碑字跡甚美 ,原本是書法家的他被書法吸引著細看起碑文來,看著看著他忽然間心頭一震,來了靈感,有了主意,因為他看到此碑文上有造碑者給死者的私諡——父親的官諡既然難以改易,何不也為父親加一私諡呢!很快鄭道昭就想好了此私諡,就一個“文”字,即僅將父親的官諡事實上只保留一半——如果朝廷追究,就說這是私諡,朝廷應該也奈何不了;如果朝廷不加追究,就來個“半公半私”。於是,鄭道昭為父親撰寫了碑文,碑文內容自然多有溢美之詞,並在他治下的天柱山上,找了一處較好的山崖刻了一通;稍後他又在雲峰山下發現一處更好的山石 ,他索性又將碑文重書重刻了一通。於是渤海之濱的大山裡,就留下了兩通《鄭文公碑》,前者被稱為“上碑”,後者則被稱為“下碑”。

《鄭文公碑》名為碑 ,但和一般碑的形式不同,其實它是摩崖石刻,就是在山崖上找一塊平整的石面,或削平一塊石面,在上面書丹鐫刻文字。摩崖石刻的書寫和鐫刻難度比石碑大 ,且長年風吹雨淋日曬,不易保存。

摩崖石刻是青島首個“國字號”

鄭道昭雖然被稱為“書法北聖”,可是在史書中並沒有他擅長書法的記載。他又是怎樣贏得後人認可的呢?這跟《鄭文公碑》的再度被發現很有關係。

“書法北聖”與平度天柱山魏碑

據《平度史話》記載,《鄭文公碑》僻處叢山深處的峭崖之上,鐫成之後曾有五六百年之久寂然不為人知。到北宋末年,著名金石學家趙明誠在《金石錄》裡首次予以收錄,但當時未引起書法界的注意。到清代中後期,一批傑出的書法藝術家,如包世臣、葉昌熾等,因不滿意早已流於庸俗的官方倡揚的“館閣”書體,力斥當時統治書壇的“帖學”萎靡之風,倡導學習魏碑書法之長,於是隱藏了千年之久的魏碑珍品《鄭文公碑》終被世人所知,清末以來它的拓本流傳開來,受到書法家和學者們的重視 。

天柱山也成了書界聖地。包世臣評價說:“北碑體多旁出,《鄭文公碑》字獨真正,而篆勢、分韻、草情畢具其中。”康有為先生說:“刻石如阿房宮,樓閣錦密,體高氣逸,密緻而通理,如仙人嘯樹,海客泛槎,令人想象無盡”,並贊其“魄力雄強,氣象渾穆,筆法跳躍,點畫峻厚,意態奇逸,精神飛動,興趣酣足,骨法洞達,結構天成,血肉豐滿”。可以說,氣象萬千的魏碑藝術極大地撫慰了晚年康有為的精神世界。

“書法北聖”與平度天柱山魏碑

1984年,著名藝術大師劉海粟先生88歲高齡時,親自扶杖登天柱山觀賞《鄭文公上碑》,並欣然題寫了“瑰瑋博大 ,絕壁生輝”八個大字。1988年國務院公佈的第三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名單中,平度的天柱山摩崖石刻(《鄭文公上碑》)是當時青島轄區內唯一一個“國字號”。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