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0 撲面的泥土氣息|橋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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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面的泥土气息|桥南

撲面的泥土氣息

一一淺談方言俗語以及我在創作長篇小說《山水間》中的嘗試

橋南

2011年中秋節前夕,我經過三年半的時間終於完成了一部近40萬字的長篇小說《山水間》。經省出版局審查發書號後印刷成書。在寫作中,我以我生活和工作的孝義和介休兩地為背景,儘量運用當地的方言和俗語,描述這兩座城市的巨大變遷以及生活在這兩座城市中的人物眾生相和繽紛繚亂的社會場面。對此,介休市文聯主席許建斌先生給以極高評價,並作了題為《富有地區特色的時代畫卷》的序。序中說,「懷著對長者的敬意,我認真地閱讀了這部凝集著他信念與希望的小說手稿。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轉瞬即變的時代風雲,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具有濃郁地方特色的語言,為我們勾勒出了一幅活靈活現的時代畫卷。」對許先生的讚譽之詞,我深感慚愧。但這裡我願就先生所言的「濃郁地方特色的語言」而闡述一下自已的寫作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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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地方特色的語言,主要是指本地的方言。所以方言俗稱地方話,他是為滿足本地區社會交際的需要,經過漫長的演變過程而逐步形成的一個完整系統。晉葛洪《抱補子、鈞世》中說「古書之多隱,未必昔人故欲難曉,或世異語變,或方言不同。」方言是古老文化的活化石,是民族文化的有機組成部份。文化的包容性越大,越能顯示其無窮的魅為。在當今大力推廣普通話的時代,可能對地方方言造成一定影響。但民俗專家牛國棟則認為,「語言的形成和延續是幾百上千年的過程,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間改變。作為植根於民間文化形態和文化載體,方言有著深厚的民間文化土壤。」

與方言有緊密關係的俗語,也是本土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俗語一詞最早見於司馬遷《史記》中的「西門豹治鄴」一文,「民人俗語曰‘即不為河伯娶婦,水來漂沒,溺其人民’雲。」這裡的俗語即是指民間流傳的一種說法。所以,俗語是群眾所創造並在口語中流傳,並具有通俗性的語言單位,其用簡練而形象的詞語反映人民生活經驗和願望,因而得到了流傳和延續。

孝義和介休均屬汾河流域,不僅緊密相連,而且歷史上反覆分合。據《孝義縣誌》記載,熙寧五年即公元1072年,孝義曾廢入介休縣,降級為孝義鎮。後於元祐元年即公元1086年復置了孝義縣。但孝義東部和東南部與介休相鄰的一些村莊,反覆歸屬的微政區變化時有發生。又據《介休市志》記載,1958年10月介休、孝義和靈石三縣合併為介休縣。到1961年4月三縣又重新分置。事實上,介休與孝義兩地源遠流長的緊密關係和大致相同的自然環境,逐步形成了基本一致的歷史文化、社會習俗、生產方式和人文關係等,因之而產生的方言和俗語也形成了個性和共性並存的基本特色。

用具有地方特色的語言寫小說,應首推趙樹理。由唐弢主編的《中國現代文學史簡編》中記載道,「趙樹理在語言上也有傑出的創造。在他之前,還很少有人完全做到使用北方農民的口語寫作。不但人物語言是農民的口語,就是作者的敘述語言也是完全口語化了。無論講述故事或評論人物事件,都使人覺得是一個農民在說話。」在以趙樹理為領軍的「山藥蛋」派文學中,有個孝義籍的著名人物叫馬烽。他不僅自已用方言俗語創作出好多膾炙人口的作品,而且對孝義的方言俗語十分推崇。他曾為孝義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推出的《勝溪俗語》作序道,「當我閱讀這本書的時候,我感到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泥土氣息的馨香,好像親耳聽到了家鄉父老的聲音。」

我從小受趙樹理和馬烽等「山藥蛋」派的影響,對他們的每一部著作和每一篇文章總是看了又看,愛不釋手。以致於當我拿起筆來準備寫《山水間》這部小說時,他們的那些方言俗語特色,不由自主地融化到我小說的字裡行間中。現在看來,儘管有些浮淺,但自我欣賞之餘,也悟出了一些門道。

方言俗語對小說人物的刻劃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如《山水間》第一章,當寫到喚接生婆給主人公母親接生時寫道:

時分不大,就有一個人一陣風地進了門道里,又是拍衣,又是跺腳,口裡嚷道:「這來大的雪,千兒八輩子也沒見過,快凍煞人啦。」說著,一打門簾,進了裡屋,衝有鳳道:「生孩兒也不挑時辰,揀了這個鬼天氣。」

有鳳強忍著痛,皺著眉道:『聽聲兒就知道是你。你婆咋沒來,來了個你「野毛神」?』

李二嫂聽到有鳳說她是「野毛神」,就尖叫道:「俺那老祖宗不在了。俺不來,瞅你咋辦哩。還敢說俺?讓你生個沒屁眼毛猴。」

小說通過兩人簡單的幾句對話,就可以讓人清楚地瞭解了二人的性格脾氣以及不一般的親密關係。其中的「千兒八輩子」、「凍熬人」、「鬼天氣」、「俺老祖宗」、「野毛神」、「沒屁眼毛猴」等,這些看似土裡土氣的方言對話,卻讓人感受到了兩人純真無邪的友誼,還帶點戲謔俏皮的感人魅力。

再如當小說中主人公楠生打工累病,處於半昏迷狀態時,小說寫道:

楠生耳朵裡又聽到一個顫巍巍的聲音:「俺恓惶的孩兒啊,你將將出了門二十來天,就受了天大的洋罪。頭髮長得像犯人,臉曬得像黑鐵皮,人瘦得成了骨架架。襖襖褲褲裡擠滿了蝨子、圪蚤,吸了俺孩兒多少血。

「這些洋罪還不算,人又病得剩下一口悠悠氣。一陣燒得滿臉通紅,全身像個紅鏊子;一陣暖得渾身出了水,出得像從河裡剛撈出來;一陣又渾身冰涼,涼得捂上被子還打顫。兩天兩夜不吱聲,這會兒才出上這口氣來。

「俺的小祖宗啊,你要有個三長兩短,俺的老命也不要了,俺陪著你,到陰曹地府,找你簡爺去。讓你簡爺評評理,瞅瞅你那狠心的媽,把你掇弄成甚樣兒了!

「俺命苦的孩兒啊,你快起來跟俺走,咱們回城東去,就是天天吃糠咽萊,也比在這裡受這茬罪強。」張曹氏邊痛哭邊數落,淚珠似滾瓜一般不停地往下滾。

看看這一大段張曹氏的哭訴,由於字字句句是滿口方言,不僅生動地描述了主人公的病情,而且細膩地刻劃了一位農村老太太疼愛外孫的悲傷之情,細細品來,能不讓人潸然淚下嗎?

方言俗語在小說結構中,有時還會對故事情節起著意外的推動作用。看看第六十八章中幾個人打樸克的對話:

大學生忙問老職工:「誰是圓則?」

老職工說:「原是咱們單位的正式工,叫邵建圓。」

打工仔接話說:「圓則跟俺一樣,領了幾千塊錢就離了攤子,到外頭跟上旋風耍土一一鬼混。混來混去,自已也變成了鬼。」

大學生不解地問:「咋能變成鬼?」

打工仔說:「跟俺們一起給大老闆家幫忙,騎摩托車出來後,一上公路就跟另一輛摩托撞了。人家沒事,他要了命。」

小老闆說:「臨死前借了俺的20塊錢,可能是俺上輩子欠他的。」

老職工嘆口氣說:「命啊!」

打工仔把手中樸克扔到床上,挺起腰來氣憤也說:「閻王爺沒眼,好人命不長!單位的人誰不說圓則好?那天,單位的人去了他靈前,齊刷刷跪下,哭號了個夠。」

上面對話採用倒敘式寫法,不僅交待了故事情節,而且反映了當時各種人的情感。其中一句「跟上旋風耍土一一鬼混」的俗語,用在這裡十分自然妥貼,而且推動了故事的逐步發展。

恰當地運用俗語對刻劃人物、描述環境、喧染氣氛、情節推進等可以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我在小說《山水間》中大約用了200多條,限於篇幅在此不可能舉更多的例子,僅列出部分供大家研究:

1、性急吃不了熱豆腐;

2、各燒各的香,各拜各的佛一一井水不犯河水;

3、膽小的怕膽大的,膽大的怕不要命的;

4、餓熬膽小的,撐熬膽大的;

5、眾人唾沫淹死人;

6、實在人說不了假話;

7、不打站的,不打慢的,就打沒眼色的;

8、倒運人離不開卦攤子;

9、人心隔肚皮;

10、哄熬人不償命;

11、和尚頭上的蚤子一一明擺著;

12、在家日日好,出門處處難;

13、大師傅劈斜斜,小工歇涼涼;

14、打戲打戲,不打不會唱戲;

15、自古豬羊一口菜,不吃還造罪;

16、有錢難買手指肉;

17、家有一口糧,不當孩子王;

18、圪老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19、醫聾醫成了啞巴;

20、旱收山,水收川。走馬高梁臥牛豆;

21、死豬不怕開水燙;

22、自古官大一級壓熬人;

23、有福之人不用忙,沒福之人勞斷腸;

24、二眉相觸,跟人難合;

25、哥哥送妹妹,好活一輩輩;

26、一棵樹還能吊熬人?

27、世道不由人;

28、一陰一陽,家敗人亡;

29、躲了初一,還能躲了十五?

30、父子天性;

31、天上掉下一片樹葉也怕砸爛腦袋;

32、熟了的瓜,自自然然地老下來;

33、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34、兩頭踢皮球,誰也不想管;

35、拉大旗做虎皮一一嚇唬誰?

36、寧肯得罪君子,也不敢得罪小人;

37、廟小神聖大,水淺王八多;

38、拉瓜扯秧子;

39、豆腐頂在頭上一一打出腦漿來了?

40、竹杆子戳屁眼一一一下子捅到心窩了;

41、算盤珠子一一由人撥拉;

42、大運定一世榮枯,流年主一歲福禍;

43、老鼠進風箱一一兩頭受氣;

44、二門的栓杆一一擺個樣子;

45、板上釘釘子,一錘一個準;

46、掛到二斤半上一一死不死,活不活;

47、人倒運過來鬼吹燈;

48、遠來和尚會念經;

49、雪灑墓,必定富;雨打欞,必定窮;

50、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一一不能比;

51、吃了上頓,尋思下頓一一連嘴也糊不住;

52、人強命不強;

53、活人還能尿憋熬?

54、喜來不喜走;

55、掏雀(巧)掏出蛇來了;

56、指人吃飯餓熬,靠人穿衣凍熬;

57、打人不打臉;

58、驢糞蛋蛋外頭光;

59、閻王爺不嫌鬼瘦一一死勁摳;

60、殺豬先殺屁眼一一各人有各人的作法

大量運用方言俗語創作小說,我僅是個嘗試。但也收穫匪淺。小說成書後受到很多朋友的喜歡。《介休市報》派記者對我進行了採訪,並以「一輩子能寫一本書足矣一一專訪長篇小說《山水間》作者我市退休幹部師道強」的長文,進行了整版報道。《山西農民報》也刋登了此消息。介休和孝義兩市的公眾號分別多期節選了小說的部分章節。有不少素未謀面的朋友給我打電話或發微信索要此書。但遺憾的是此書雖然當時印了1000本,而至今我僅剩兩本,準備留我兒女們收藏並傳給後輩們。

我的這部《山水間》小說僅是我的處女作,但能夠得到一些專家學者的認可和廣大讀者的讚譽,除其他原因外,主要得益於採用方言寫作並引用了大量為人們喜聞樂見的俗語,可見小說的語言是多麼的重要。著名文學評論家畢飛宇說:『只有文學的語言才能帶來文學的小說。那種一門心思只顧了編制小說情節的小說,都不能抵達文學的高度。沒有語言上的修養、訓練和天分,哪怕你把「純文學作家」這五個字刻在你的腦門上,那也是白搭。』這段話我覺得一語中的,最後引用出來與大家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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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

師道強:筆名橋南,男,1948年生,山西孝義市人,曾任介休市對外貿易局副局長、國際商務師,《介休市志》撰稿人。著有長篇小說《山水間》和《白雪夢》。其中《白雪夢》由《呂梁文學》和《孝義文藝》雜誌連載。另有20餘萬字的詩詞散文作品,其中多篇被各大報刊雜誌登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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