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7 白開水似的散文詩:《媽》

墨雅
白開水似的散文詩:《媽》​​

我把舊衣服剪了 連同我的家人的

剪成一片一片 或方或圓 五顏六色

疊放起來如同小山

說好了送給母親 讓她“創作”

我卻猶豫不決 思索很久

母親的叮嚀 我始終沒忘

“你們的舊衣不要扔,拿來給我砸鞋墊”

送去了就只能讓母親更忙

於是我做出一個艱難的決定

悄悄地把剪好的衣片扔掉

家人穿的鞋墊都是母親的傑作

母親在廢物利用 變廢為寶

又在宣傳節儉
白開水似的散文詩:《媽》

白開水似的散文詩:《媽》​​

廢棄的彩旗 酒盒底部的黃絲巾

都在母親的手下變成了精緻活潑的香囊娃娃

丟棄不穿的牛仔或棉料衣服

在母親的縫紉機下變成了精美的鞋墊

可我並不樂意她這麼做

即便她曾經因為我寫她而成為街道的“網紅”

成摞的鞋墊 華麗的香囊

吞沒了她應有的老年悠閒

也成了我對她“通通通”生氣的理由
白開水似的散文詩:《媽》

驕陽似火的日子裡

母親終於不再推車外出了

小貨車終於沉睡在車庫裡

然而 縫紉機旁總定格她佝僂的身影

一條條廢舊的布料

瞬間變成不同型號的結實鞋墊
白開水似的散文詩:《媽》

五顏六色的鞋底上密佈著均勻的針覺

針覺裡掩埋了母親多少憂傷 多少倔強

老掉牙的縫紉機和她蒼老枯黑的身軀

構成一副沉悶且並不養眼的歲月古畫

縫紉機“嗒嗒塔塔”老化單調的聲響

成了這個沉悶小屋裡獨有的曲調

這是一首驅走孤寂苦悶的活力讚歌

窄小的陽臺成了他們的二人轉舞臺

母親在“創作” 父親在打盹

他們是這微型舞臺上的演員

母親是這場盛夏大戲上的主角

縱橫交錯的皺紋裡爬滿了滄桑和故事
白開水似的散文詩:《媽》

身後那個打著呼嚕 儼然熟睡的老頭

成了這舞臺上的令人搞笑的配角

舞臺與昔日不同 劇情也不同

“閨女! 聽說你寫文章在寫我們

我在街邊聽一個買我鞋墊的女子說的”

我沉默良久 只是找不到合適的言辭

這是母親詢問多次 卻一直沒有答案的問題

這一次我沒有否定 騙老人有罪

“那你把寫我的文字拿來讓我讀讀!”

娘啊

你半天看不懂一個字 豈能讀懂

母親戴著老花鏡 拿著手機 一本正經

僵硬的手指 顫抖著逐字指讀

前後就能看懂十幾個字
白開水似的散文詩:《媽》

父親佯裝沒聽見

在窗邊靜默 低頭閉目

繼續保持他的木訥 或是高深莫測

我終究沒有將拙文讀給他們

即便母親再三要求

那些稍微觸碰

就能讓他們傷痛氾濫的文字

只能藏得很深很深

幸虧識字的父親早已老眼昏花

那些文字會讓他們傷痛肆意 撕心裂肺

會讓母親疼痛不安 不知所措

會讓父親內疚自責 心情沉重

那些文字只能用來釋放我自己

對於父母 就如同在傷口上撒鹽

不能療傷 卻把他們推向痛苦的深淵
白開水似的散文詩:《媽》

閨女 那你會寫詩嗎?

問得我面紅耳赤 羞愧難當

媽,我從來就不會寫詩

我笨拙如豬 天生詩盲

半天擠不出一個字

可是,媽——

你那摞結實的鞋墊和精美的香囊布袋

就是最好的素材 最美的物象

不管你活到多大年紀

你總是會被上天眷顧的

等我將來會寫詩了

我會把深埋心底的話變得字字落玉

把你寫得千迴百折 氣吞山河

無需引子 無需邏輯

我一定會讀給你聽

你等著——

因為這個世界不如你
白開水似的散文詩:《媽》

白開水似的散文詩:《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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