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5 那些年,美元升值“戳中”的危機

今年美元指數整體或將走高,但由於美國經濟也處於復甦的後期,美元走高的幅度或相對有限。但是歷史經驗已經一次次證明,美元升值帶來的影響、尤其是給新興經濟體造成的衝擊,還是不容忽視的。

匯率缺乏彈性的經濟體將面臨匯率貶值和資金流出的壓力,烏克蘭、土耳其、智利、阿根廷、南非、馬來西亞等經濟體的外債較高,需要保持警惕。

中國香港港幣利率的抬升或對其高企的房地產泡沫構成擠壓,也值得關注。對中國內地來說,17年下半年以來,人民幣對美元已經歷了大幅升值,提供了足夠的安全墊,且人民幣匯率彈性也明顯增強,有利於在美元升值背景下,保持貨幣政策的獨立性。但國內資產泡沫也會受美國加息衝擊,未來只有堅定不移去槓桿、補短板,靠創新發展才能長期立於不敗之地。

1.經濟美強歐弱,美元大幅回升!

進入2018年,美元指數一改去年的頹勢,築底反彈。在過去兩個多月的時間裡美元指數從88.6的低位回升至當前94的位置,漲幅達到6%。與此同時,歐元、英鎊等發達經濟體貨幣均對美元貶值5%以上;新興貨幣中,巴西雷亞爾對美元貶值13%,墨西哥比索貶值6%,印度盧比貶值5.6%,泰銖貶值1.9%,人民幣貶值1.6%,而最嚴重的是委內瑞拉的玻利瓦爾對美元貶值了99.99%。

那些年,美元升值“戳中”的危机

美元指數的走高主要有三方面原因。第一、美國通脹預期回升,保障漸進加息進程。今年以來,一方面由於地緣政治原因,國際油價出現了超預期的上漲,另一方面美國勞動力市場保持收緊,均增加了美國通脹上行壓力。美國4月PCE物價同比穩定在2.0%,核心PCE同比也達到了1.8%,通脹回升保障了美聯儲繼續加息的能力。

第二、美債收益率走高,美元資產吸引力上升。進入18年美國實施減稅政策,帶來赤字擴大,國債供給明顯增加,而需求端美聯儲卻在推進縮表,美債供需格局惡化。再加上通脹回升、美聯儲短端利率持續加息,今年10年期美債收益率從2.5%以下上升至最高3.11%的高位。美債收益率的走高提升了美元資產的吸引力,有助於美元迴流美國市場,加劇其它貨幣的貶值壓力。

第三、歐美預期差再度扭轉,是本輪美元升值最重要的原因。17年開始,隨著歐洲、日本經濟呈現超預期的回升,市場對歐洲和日本退出寬鬆貨幣政策的預期開始上升,相反美國的加息和縮表已被充分定價,美元指數在去年大幅回落。但2018年以來,全球經濟增速又有回落的跡象,尤其是1季度歐洲經濟復甦動能有所轉弱,政治風險不斷髮酵,通脹回升和寬鬆退出之路並沒有此前預期的那麼順利,這種預期差異的再度修正是推升美元的主要原因。

那些年,美元升值“戳中”的危机

在國際貨幣體系中,美元處於霸權地位,所以從歷史情況來看,美元升值往往都會給其它經濟體貨幣帶來較大的貶值壓力,對匯率缺乏彈性的新興經濟體的流動性和貨幣政策構成衝擊。所以全球歷史上很多次大的經濟、金融危機都和美元升值週期有著較大聯繫。

2.那些年,美元升值週期爆發的危機!

2.1 80年代初:拉美債務危機

歐美寬鬆和“石油美元”(Petrol Dollar)助漲拉美國家外債膨脹。20世紀70年代第一次石油危機過後,美聯儲開始不斷降低利率水平,增加的流動性外溢到其它發展中國家。另一方面,石油危機導致油價大漲,石油是以美元計價,石油輸出國獲得大量的美元,他們將美元存入歐洲的銀行中,歐洲銀行再將美元借給拉美等發展中國家。拉美國家外債在70年代迅速膨脹,例如巴西、阿根廷外債增長速度都一度超過50%。但是,由於拉美國家的貨幣全球認可度不高,70年代積累的外債大多以美元計價。

那些年,美元升值“戳中”的危机

但是好景不長,美聯儲貨幣政策轉向。1978年第二次石油危機爆發,79年保羅沃爾克就任美聯儲主席,採取強硬手段抑制通脹上升。沃爾克將聯邦基金利率從10%以下提升到20%以上,貸款利率也提升至20%以上。歐洲及其它發達國家為遏制通脹,也紛紛跟隨美國加息。

強勢美元,全球流動性迴流美國。伴隨著美聯儲不斷提高基準利率,美元指數持續上漲。美元進入升值週期後,全球流動性趨緊,流入其他國家的資金迅速回流美國。1982-1985年美國資本流入飆升,此後常年保持資本淨流入狀態。

那些年,美元升值“戳中”的危机

資金迴流是全球性的,但是拉美國家脆弱的基本面使得他們面臨的問題更為嚴重。一方面,拉美國家面臨國際收支惡化的情況。拉美國家國內產業結構單一、效率低下,出口依賴初級產品,而進口替代戰略需要大量進口資本品,這使得拉美諸國經常賬戶呈逆差或微弱的順差。美元指數走強後,大宗商品價格下跌,依賴大宗商品出口的拉美國家逆差擴大,國際收支惡化。同時,各國外債規模不斷擴大,海外投資者對其債務償還能力產生質疑。

另一方面,貨幣超發導致拉美國家對寬鬆環境過於依賴。在債務危機爆發前,拉美國家為解決融資問題,國內貨幣超發已經非常嚴重。為了應對資本外流,各國均採取了被動加息政策,導致國內經濟狀況惡化。

那些年,美元升值“戳中”的危机

因此,拉美國家成為這一輪美元走強的脆弱點。隨著投資者對拉美國家經濟基本面擔憂加劇,資金加快湧出。由於拉美國家的外匯儲備規模不足,難以抵抗資本大規模流出對本國匯率產生的貶值壓力,當時各國均被迫放棄了固定匯率制度,貨幣出現了大規模的貶值。匯率貶值使得前期外債規模成倍增加,債務增加疊加利率上行,最終導致拉美債務危機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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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80年代末:日本房地產“泡沫”

美國寬鬆,日本被迫寬鬆滋生泡沫。80年代第二次石油危機後,美國不斷下調基準利率,1985年廣場協議達成,美國的貨幣寬鬆速度加快。導致的結果是日元大幅度升值,日元對美元匯率從248的水平在一年內升值到164,日元急速升值給出口依賴型的日本經濟以沉重的打擊。

為了刺激經濟和避免日元過快升值,日本也被迫大幅下調基準利率(儘管此時日本的通脹並不算低),且89年之前日本都維持了相對寬鬆的貨幣政策。長期的貨幣寬鬆滋生了股市和房地產市場的泡沫。1985年9月至1989年12月,日經225指數上漲了200%,全國城市土地價格上漲了44.5%。

那些年,美元升值“戳中”的危机

美元持續走強,日本隨之緊縮。持續寬鬆導致美國通脹抬頭,美國貨幣政策在1986年後逐步收緊,導致美元指數持續走強。為了防止出現資本外逃和貨幣貶值壓力,同時出於遏制房價和股市過快上漲的考慮,日本也在1989年開始加息。

那些年,美元升值“戳中”的危机

貨幣政策的突然轉向導致房地產和股市價格快速崩盤,1990年一年日經225指數累計下跌超過35%。大量抵押資產出現資不抵債的情況,日本銀行業遭受重創。由於企業和居民的資產負債表惡化,在隨後的20多年裡,日本陷入了債務通縮陷阱。

和拉美國家危機對比,這一輪美元走強期間,日元並沒有出現崩盤式下跌,但是為了應對美元升值產生的貶值壓力,日本被迫選擇加息刺破了本國的資產價格泡沫,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那些年,美元升值“戳中”的危机

2.3 90年代:亞洲金融危機

美聯儲寬鬆再來,亞洲迎來資本流入。89年5月至92年9月間,美聯儲連續降息24次,聯邦基金目標利率從9.81%下調到3%。為了避免本幣對美元大幅升值影響出口,亞洲各國也紛紛降息,但降息後的水平依然遠高於美國。同時在90年代初,泰國、韓國、印尼等國經濟增速普遍在7%以上,創造了“亞洲奇蹟”。高利率和高增長使得亞洲國家吸引國際資本、尤其是熱錢大量流入,各國外債規模均出現明顯擴張。

那些年,美元升值“戳中”的危机

美國加息疊加日本經濟減速,亞洲各國國際收支惡化。1994年美國貨幣政策突然轉向,在一年之內目標利率從3%增加到6%,資金大量回流美國推動美元走高。同時,受房地產泡沫破滅影響,90年代日本經濟放緩。由於日本和亞洲國家貿易往來密切,日本進口在1996年驟降,亞洲各國的出口也受連累。海外資金的流出和出口增速的下滑導致亞洲各國國際收支出現惡化。

那些年,美元升值“戳中”的危机

強勢美元週期下,被迫放棄固定匯率。隨著美元指數的持續走高,國際收支不斷惡化導致亞洲各國的固定匯率制度飽受質疑。因此,泰國、菲律賓、印尼、馬來西亞等國貨幣相繼成為國際炒家攻擊的重點,在外匯儲備大量消耗以後,各國最終只能放棄固定匯率。在1995-2001年的6年美元上漲週期中,泰銖貶值46%,林吉特貶值36%。

重蹈拉美國家覆轍,97年東南亞危機爆發。與拉美國家一樣,危機之前東南亞國家也借入了大量外債,並且外債主要以美元計價。匯率大幅貶值導致這些國家以本幣計算的外債規模突然擴大,疊加利率上升過快,最終爆發了大範圍的金融、債務危機。

那些年,美元升值“戳中”的危机

回顧三次危機,我們可以發現美元走強與各國危機有著必然的聯繫。美元走強往往伴隨著全球資金迴流美國,這時候其他國家均會面臨資本流出和貨幣貶值的困境。各國往往會採取被動加息以穩定匯率,但是無論是選擇加息而守住了匯率的日本,還是貨幣大幅貶值的拉美和東南亞,早在前期海外資金大量流入時,危機的隱患就已經埋下。

3.本輪美元升值雖有限,但影響不容忽視!

在美聯儲加息、美元利率抬升、歐美預期差修正的背景下,我們判斷,

今年美元指數整體或將走高,但幅度或相對有限。一方面,美國已經處在經濟復甦的後期。在充分就業的背景下,其大幅減稅將推高消費與通脹預期,導致利率大幅上升,但利率大幅上升反過來會使得信貸增速下滑,而在儲蓄率降無可降的背景下,一旦居民減少借貸、消費行為發生逆轉,那麼很可能經濟增長會隨時步入蕭條而非繼續擴張。

並且從金融週期角度觀察,美國也處在尾聲階段。本輪金融危機以後美國經濟復甦最早,源於零利率之後其信貸增速在09年轉正,此後一路上升,但在過去的一年其信貸增速已從最高的8%降至3%,再加上目前利率還在不斷上升,未來信貸增速大概率繼續下滑,其明顯已經處於金融週期的尾聲階段。

那些年,美元升值“戳中”的危机

但是歷史經驗已經一次次證明,美元升值帶來的影響、尤其是給新興經濟體造成的衝擊,還是不容忽視的。對於匯率有彈性的經濟體,例如歐洲、英國、日本等,美元升值帶來的影響是匯率的貶值,不至於影響其內部的流動性。但值得警惕的是匯率缺乏彈性的經濟體,將面臨匯率貶值和資金流出的壓力。

截至17年末,烏克蘭的外債規模已是外儲規模的7倍多,而土耳其、智利、阿根廷、南非的外債也已是外儲規模的4倍以上;從債務的期限結構來看,土耳其、烏克蘭、阿根廷、馬來西亞的短期外債/外儲已超過或接近100%。這些經濟體或受到美元升值的衝擊更大,需要保持警惕。

中國香港港幣匯率也面臨持續的貶值壓力,根據香港聯繫匯率制度的設計,如果香港金管局選擇持續回籠港幣、投放美元,港幣匯率不會有太大問題,但市場利率的抬升或對其高企的房地產泡沫構成擠壓,而這才是香港金管局真正要擔心的問題。

那些年,美元升值“戳中”的危机

對中國內地來說,17年下半年以來,人民幣對美元已經歷了大幅升值,提供了足夠的安全墊,且人民幣匯率彈性也明顯增強,有利於在美元升值背景下,保持貨幣政策的獨立性。今年2月美元兌人民幣一度達到6.26,是“811匯改”以來的最低值,人民幣相對17年初升值幅度超過了10%。儘管2月以來,人民幣對美元又貶值了1.6%,但卻是主要經濟體中貶值最少的。

往前看,即使美元升值、人民幣會面臨一定的貶值壓力,但匯率問題不會對國內貨幣政策構成很大的衝擊。但是國內資產泡沫也會受美國加息的衝擊,而未來只有堅定不移去槓桿、補短板,靠創新發展才能長期立於不敗之地。

那些年,美元升值“戳中”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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