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1 鞏義芝田窯的若干考究

前言

去年中旬,猛虎藝術群友們對一件約遼/北宋時期的黃釉貼塑瓜稜梨形執壺的產地歸屬展開爭論。業內這類基本特徵酷似1969年河北省定州市貢院內北宋太平興國二年(977年)靜志寺塔基地宮出土的黃釉鸚鵡形壺、綠釉劃花淨瓶、黃褐釉劃花蓋罐等器物的斷源問題,一直也是近年文物界爭論的焦點之一,遼窯說、定窯說、河南窯場說等,各執一片半瓦的證據,眾說紛紜。但因同期同類生產多有類似,極易混餚,至今尚難定論。

鞏義芝田窯的若干考究

萬斌老師認為:“此件器物是一道釉產品,瓷化程度較高,不太可能是遼代缸瓦窯、龍泉務窯或上京窯等類型;雖然有部分學者提出定窯也有類似產品,但至今定州瓷胎或陶胎色釉產品中,嚴肅窯址考古所獲的明確對應的遺物證據尚欠缺;綜合目前體制、民間信息分析,較接近的歷史產品類型,多集中在古鞏縣、密縣、段店、禹縣等地區,應該先於這些地區展開對應排查和類型學比較。特別是近年來頗引人注目的鞏義芝田鎮的產品。”

萬斌老師同時指出:“目前學術界對宋三彩類器物,習慣上沿襲‘低溫色釉、三彩’的稱謂,欠缺嚴謹、不科學。實際上有部分是使用化妝土工藝的陶胎瓦胎類低溫胎,而少部分已經接近高溫一道釉瓷胎器,其他則多是介乎陶與瓷之間的中溫產品,與我們習慣上泛指為‘宋瓷’的大部分宋代陶瓷的瓷化度相差無幾,而且多是實用器物,而非冥器陶類,應為中溫色釉產品,而並非漢黃綠釉、北朝色釉陶、唐三彩等為代表的低溫色釉陶品種。”

鞏義芝田窯,是約在五代至金代,燒造中低溫色釉“宋三彩”類陶瓷為主的河南重要窯口,延續、傳承了鞏縣窯唐三彩的輝煌,是陶瓷史上從低溫色釉陶到高溫色釉瓷演變發展的重要一環。

鑑於芝田窯的已知文獻、官方考古信息和實物素材甚少,存世標準器及其類型學的完整體系尚未構建,萬老師便委派我牽頭蒐集資料,調研考證。我們發現業內對芝田窯尚認知不深,許多胎質、釉質和工藝好的中溫色釉類器物,都被籠統歸入芝田窯。譬如昔日一些原定為密縣窯、定窯或者遼窯的器物,一窩蜂又全改稱為芝田窯了,尚值推敲,有待進一步考古發現佐證。

至秋,在群友李昊兄熱心介紹下,我和大方等專程採訪鞏義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劉福良所長,以瞭解更多信息。在劉所長的耐心解說、幫助下,我們瞭解了芝田窯考古的歷史情況和現狀,並理解了研究進展不暢的客觀困難和原因。

及後劉所長又介紹我們走訪了鞏義芝田古瓷收藏愛好者、河南省收藏家協會副會長王永強先生。王先生慷慨的給我們展示了他的收藏成果。同時我們還調查了河南一些相關藏友和業餘研究者的既獲信息,為本文的撰寫,提供了實物佐證。

本文對業界僅存的零碎文獻和信息進行甄別、分析和歸納,並在鞏義文管所考古報告、孫憲周先生等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對芝田窯的歷史情況、產品種類、工藝技法等勉力勾勒輪廓、客觀概述,希望儘可能還原芝田窯的歷史面貌,供今人參考評鑑。

一、芝田窯地理位置及歷史背景

芝田窯遺址位於鞏義市西南約11公里的芝田村附近。距離大、小黃冶窯16公里;距白河窯、鐵匠爐窯、北官莊窯12公里以內;距北宋8個帝陵均在8公里以內。(遺址緊鄰塢羅河,由芝田村沿鄭洛公路南溝兩側向西,一直到羅水谷地。南溝走向由西北向東南,長約2公里,一直延伸到芝田村西門外……可見燒造宋三彩器的作坊遺址,遍佈東自芝田村,西至羅水岸邊的南溝一帶。)[1]

鞏義芝田窯的若干考究

鞏義市古瓷窯遺址分佈圖

宋朝建立之初,就將皇家陵寢選在了芝田村附近。為管理陵寢,割鞏縣、偃師各一部分設立永安鎮,景德四年(公元1007年),又升格為永安縣,縣治就設在芝田村附近。金人佔領鞏縣後,改永安縣為芝田縣,元建國後撤銷了芝田縣,管轄權劃割回鞏縣、偃師各縣。

二、芝田窯窯址考古的進展情況和成果簡介

(一)官方的窯址調查背景

芝田窯在1989年鞏義市文管所對“塢羅河”流域的考古調查中,首次被發現,這是一個主要燒製宋三彩的窯口[2]。芝田窯的發現意義重要,拓展了鞏義地區古窯場分佈研究的歷史空間,延伸了鞏義窯場的續燒時間,為在宋代仍持續燒造三彩器找到了直接的證據。

具有如此歷史價值的芝田窯,在學術文章中和行業內都不常被提及,猜測其原因有如下兩點;

首先,作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黃冶窯和白河窯,從被發現開始,就持續受到人們的關注。文物部門也多次進行了科學發掘,並且發佈了非常詳盡的發掘報告,出土了大量的器物、標本,全面展示了這兩個窯口的輝煌歷史。它們分別被列入國家文物局主持編寫的《2002中國重要考古發現》[3]和《2007中國重要考古發現》[4]。在這樣的背景下,始燒時間略晚的芝田窯就容易被人們所忽視。

其次,芝田窯所處位置在芝田村和芝田二電廠範圍內,一部分窯址在芝田村下暫時無法發掘,而另一部分在建設芝田二電廠時沒有得到及時的發掘和有效保護。

1987年鞏義政府規劃在芝田建設第二電廠,文管所對工程佔地進行勘探時,發現多處晉唐墓葬。由於二電廠項目是當地重點能源項目,工期緊,鄭州市文物隊在人員不足的情況下只能抓緊時間進行搶救性發掘,1987年至1998年共進行過十餘次考古發掘[5]。而在此期間發現的芝田窯遺址只能被暫時擱置,由於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現在已基本被二電廠所覆蓋,難覓蹤跡。

(二)窯址調查採集到的標本分類及工藝技法介紹

自1989年發現芝田窯遺址之後,文管部門只發表過一篇窯址調查報告《鞏義市芝田宋三彩窯址調查》[6](下文稱“調查報告”),其他相關報道僅有四篇[7]。現就已知考古文獻資料,結合芝田村附近採集的民間所藏標本,分別從釉色和裝飾工藝方面對芝田窯產品予以介紹:

1、標本分類:

(1)白瓷

芝田窯生產的白瓷多為釉下化妝土白瓷,先在素胎器物上滿施化妝土,之後罩透明釉入窯一次燒製而成。白瓷在芝田窯燒製的產品中佔比不大,從採集到的少量標本來看,胎質略粗,含有少量雜質,多呈灰色或磚紅色,施釉至下腹或下腹近足處。已知的器物有瓷枕、壺、瓶、碗等。滿施化妝土,是芝田窯白瓷的一個重要特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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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田村附近採集 芝田窯 白釉執壺白釉花口尊

(2)黑釉、醬釉瓷

黑釉、醬釉瓷,在已知芝田窯產品中也不常見。多為一道釉工藝,素胎施黑釉或醬釉後,入窯高溫一次性燒製而成。胎質略粗,含少量雜質,胎色多為磚灰色或粉色,釉不及底,釉色溫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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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田村附近採集 芝田窯 醬釉託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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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保譽堂藏 芝田窯 醬釉標本

(3)青釉瓷

芝田窯青釉類器物的產品精度優於白釉和醬釉類產品,多為類臨汝窯青瓷的模印或素面碗、盞類器物。胎質較細膩,雜質含量很少,多呈灰色或灰白色。釉面略薄,釉色多見青灰色或青中泛黃,滿釉,底足多見粘砂的情況。其中素面盞多見斗笠型,釉面比印花盞要厚,有開片現象,圓唇,小而淺的圈足,修足手法粗糙。模印盞多深腹,釉面極少開片,圈足大且略深,修足也更細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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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田村附近採集 芝田窯 青釉印花、素面盞標本

(4)中低溫色釉

中低溫色釉類器物是芝田窯的大宗產品,有綠釉、褐色釉、三彩釉,其中以單色釉最為常見且綠釉器物居多。

此類器物多為一道釉工藝,窯址遺物中多發現有素燒件,部分產品的製作過程或是先將素胎經高溫燒製,施單色釉或三彩釉,再入窯二次燒製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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鞏義市文管所1992年“窯址調查”採集

芝田窯 綠釉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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鞏義市文管所1992年“窯址調查”採集

芝田窯 三彩標本

芝田窯的中低溫色釉類器物普遍胎質細膩,粉質感強,多呈白色、灰白色或粉白色。經成分檢測[8],芝田窯中低溫色釉類器物的胎質成分上,最主要的特點是:其胎中所含鉀、鈉、鈣、鎂明顯高於鞏義窯場唐三彩器物,由於這些元素是助溶劑,加入這些有助於降低胎料的熔融溫度,達到節約燃料、縮短燒製時間的目的,使燒製工藝的難度有所降低,同時更容易燒製出高品質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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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彩窯口”藏 芝田窯 綠釉梅瓶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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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保譽堂藏 芝田窯 綠釉殘枕標本

釉質上最主要的特點是釉層清透,略帶玻質感。大多以綠釉為主色調,或輔以深淺不一的黃、棕或其他色釉,釉色深沉古樸。

除採取不同釉色搭配裝飾外,還結合劃花、鑿印、貼塑等裝飾工藝,單獨使用或並用於一身。其中,貼塑太陽花、蓮瓣紋,鑿印三角形碎花底,鑲嵌絞胎拼花貼片最為獨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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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彩窯口”藏 芝田窯 綠釉花口尊

芝田窯中低溫色釉類器物,主要有枕、盤、盆、碗等日常生活用品,供盤、爐、豆、燈等祭器或冥器,以及人物、動物玩具傭等工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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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田村附近採集 芝田窯 三彩梅花鹿、綠釉馬

中低溫色釉類日常生活用品,多尺寸大、胎體厚,內部飾以劃花工藝,瓷枕多采用劃花填彩或絞胎拼花貼片工藝裝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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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田村附近採集 芝田窯 三彩盆

祭器或冥器多配以模塑、貼塑的裝飾手法,從發現的標本數量上看,此類器物的產量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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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田村附近採集 芝田窯 綠釉行爐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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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田村附近採集 芝田窯 綠釉器座標本

人物、動物玩具傭類,多體積小巧。最具特色的是,利用不同色釉的深淺濃淡稍加人為干預,達到所要表現的顏色或者紋路,極為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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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藏品 芝田窯 三彩梅花鹿局部

(5)模具

在窯址“調查報告”中所介紹的模具,多數為玩具類模具,其次是貼花模具和微型建築模型構件模具,大件模具僅發現一件馬傭模。製作過程是用陶泥覆於“母範”外部成型,視需求進行休整後,入窯素燒製成。胎質與芝田窯其它器物胎質類似,其使用原料為就地取材,多見灰白胎或者粉白胎,在芝田窯暫未發現陶製“母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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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查報告”中及芝田村附近採集 芝田窯 模具

(6)窯具

由於沒有考古部門系統性發掘,窯址“調查報告”和民間採集的芝田窯窯具都比較少,多為柱型支燒或三叉型支釘,採用與同窯器物胎質相同的瓷土製作。

柱形支燒是輪制,圓筒形,上下喇叭口,中空,根據鞏義窯場的燒製工藝習慣猜測,柱形支燒多用於單件器物支燒或與薄型架板配套使用。

三叉型支釘是用制瓷胎土手塑或模塑成型。由於中低溫色釉類器物是芝田窯的大宗產品,所以大多三角支釘的三個尖上都可見到遺留的中低溫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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鞏義芝田窯的若干考究

芝田村附近採集 芝田窯 各類支釘

(7)建築構件

1994年——1995年期間,鄭州市文物隊和鞏義市文管所在配合鞏義市二電廠擴建工程勘探時,發現了芝田磚瓦窯遺址13座,出土了印有“定陵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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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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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陶製板、筒瓦等大量建築構件[9]。同類構件,在鞏義北宋時期“七帝八陵”及其附屬的建築遺蹟中,也多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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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圖:永定陵出土“官”字款陶板

右圖:芝田村附近採集“官”字款陶板

2、裝飾工藝介紹:

芝田窯採用的裝飾工藝十分豐富,包括刻劃、鑿印、剔刻、模印、貼塑、畫花、絞胎等。在同一件器物上,這些工藝有單獨使用,也有多種工藝搭配使用的情況。

(1)刻劃

刻劃工藝是最常見到的工藝技法,多用於簡單的線條裝飾(如弦紋),或者勾畫圖案的輪廓,突出圖案主題。

其工藝流程大致是:先在半乾的器物胚體表面用竹(骨或鐵)刀刻劃出所需要的圖案素燒後,再於不同的位置填入所需色釉後入窯燒製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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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田村附近採集 芝田窯 綠釉刻劃魚紋盆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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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堂藏 芝田窯 綠釉刻劃花跳刀紋魚紋盤

(2)鑿印

鑿印工藝往往配合刻劃工藝同時出現,其來源於西域及唐代金銀器的鏨花工藝,多用於大面積的平面填充打底,以使畫面豐滿,主體圖案更加突出。芝田窯最典型的就是鑿印三角形、圓珠形碎花打底。

工藝流程是:用與所需圖案(圓形或三角形)相對應的管狀工具,在半乾的胎體上按壓,在胎體留下印痕後,直接施釉入窯素燒,之後施釉二次燒製,這類的圖案會略不明顯;另一種是先鑿印花紋,塗抹色粉填充到印痕內,清除外部多餘色粉素燒後,再施釉入窯二次燒製而成,這類鑿印後再塗色粉填充的工藝也稱為鑲嵌工藝。高麗青瓷中也常見此類工藝手法,猜測應是借鑑了中原地區,鑿印珍珠地劃花填粉或鑿印填粉的工藝而產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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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彩窯口”藏 芝田窯 鑿印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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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田村附近採集 芝田窯 鑿印工藝標本

(3)剔刻

剔刻工藝也常與刻劃工藝同時出現,使紋飾呈現出淺浮雕的藝術效果。

常見工藝流程是:先在器物胚體表面施釉或化妝土,刻劃出輪廓後,剔去紋樣以外的釉層或化妝土,露出胎體,之後施透明釉入窯燒製而成。1992年鞏義市文管所對芝田窯的窯址調查中,僅發現一件剔刻花白釉瓷枕,胎白色,施白釉,底不施釉,呈半圓體,寬7.5釐米的剔花圖案繞枕一週,地施青釉。這與通常所說的剔刻工藝有區別,由於“調查報告”中配圖是黑白圖片,並且民間也未發現此類標本,故暫時無法確認其具體工藝細節。

下圖當陽峪窯場宋代白釉剔刻花枕,即是採用通常所見的剔白露胎的工藝手法[10],其枕型和剔刻紋飾均與芝田窯剔刻花白瓷枕不同,在此僅用來說明剔刻工藝產生的裝飾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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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圖:“調查報告”中 芝田窯 白釉剔刻花枕標本

右圖:當陽峪窯 白釉剔刻花枕

(4)模塑

模塑工藝常用於製作人傭、動物俑或者外部線條複雜而立體的器物等,有利於保證統一的工藝水平和較高的製作效率。芝田窯燒製的人物、動物類玩具傭數量很多,造型各異,充滿童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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鞏義市文管所1992年“窯址調查”採集

芝田窯 模塑工藝標本

其工藝流程是:用素燒的模具作外範,將胎泥做成片狀置於模具內,用手壓制成型,多見兩片合模,局部手工修飾之後,施釉燒製而成。為保證器物主要視角的美觀度,一般人物傭多采用前後合模的工藝,動物俑則採用左右合模的工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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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田村附近採集 芝田窯 三彩人傭、馬傭標本

(5)貼塑

貼塑工藝用在不需大面積模塑,或者不便整體模塑的器物之上,起到局部裝飾的作用。

其工藝流程類似模塑,將胎泥先模塑成需要的花型或配件後粘貼在器物表面,施釉後入窯燒製而成。芝田窯此類工藝多用於裝飾器物的口沿、肩部、底部或者爐耳、爐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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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田村附近採集 芝田窯 貼塑工藝標本

(6)高溫釉彩

高溫釉彩工藝也是瓷器表面常見的一種裝飾手法。

其工藝流程是:用顏料(色釉料)在已施化妝土的胚體上隨意點綴塗畫,或繪畫幾何紋、花紋圖案等,之後罩透明釉或透明色釉,入窯一次高溫燒製而成。由於是白瓷的衍生產品,而且芝田窯白瓷產量本就很少,所以採用此類裝飾工藝的器物,在已發現的芝田窯標本中很少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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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田村附近採集 芝田窯 高溫釉彩雙系罐

(7)絞胎

絞胎工藝的使用是在鞏義窯場中最被早發現的。以此工藝製作的器物,紋路對比鮮明,裝飾效果繁複又富有動感。

製作工藝是:用兩種不同顏色的瓷土攪和後做成薄片貼於器物表面,素燒後施釉二次入窯燒製而成,此種工藝多被稱之為“貼片絞胎”,局部採用此種工藝的是“鑲嵌絞胎”。也有直接用攪和好的瓷土模塑後素燒,之後施釉燒製的情況,採用這種工藝的被稱為“通體絞胎”。在“調查報告”中,採用兩種工藝的絞胎器物均有提及,採用貼片、鑲嵌工藝的絞胎枕,通體絞胎的絞胎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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鞏義市文管所1992年“窯址調查”採集

芝田窯 絞胎工藝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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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田村附近採集 芝田窯 絞胎工藝標本

(三)芝田窯產品的工藝特徵小結

通過以上的分類介紹,歸納芝田窯產品的特徵如下。

胎質與鞏義窯場其他窯口的基本一致,以白胎、粉白胎(藕粉胎)、灰白胎為主,胎質細膩,粉質感強。由於胎質好,除少部分粉胎、灰胎白瓷器物採用釉下化妝土工藝外,大部分器物都是素胎一道釉的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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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田村附近採集 芝田窯 三彩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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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田村附近採集 芝田窯 三彩標本

釉質大多清透、厚潤,玻質感強,胎釉結合程度也比較好。同時期窯口常見的白釉、黑釉、醬釉及青釉等在芝田窯也能少量看到,更多的是中低溫色釉類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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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彩窯口”藏 芝田窯 綠釉枕

裝飾工藝多采用貼塑、刻劃、鑿印和絞胎工藝。同時期周邊窯場常見的立粉、白地黑花、紅綠彩等沒有在芝田窯發現,或許也與這些工藝多用於高溫瓷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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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田村附近採集 芝田窯 黃釉人物託燈標本

產品品種以中低溫色釉為主,單色釉最為常見,其次是三彩釉產品,枕類、盤類多配以刻劃、鑿印工藝為主,少數結合剔刻工藝共同使用。爐類、豆類、底座類產品多配以貼塑、模塑、刻劃工藝。人物俑、動物俑基本都是採用模塑工藝製作的,也有少數以手塑工藝製作且表面飾以刻劃的線條等,形象而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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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藏品 芝田窯 三彩虎

窯爐現在在地表很難看到。從僅有的資料中可知,已發現的芝田窯窯爐多在羅水北邊的南溝、西溝兩邊的崖壁上借勢挖成,暫未發現作坊、淘洗池、沉澱池和陳腐池等。

窯具類僅採集到一些柱形支燒和三叉型支釘,雖然暫未採集到薄形架板,但是根據鞏義窯場的使用習慣和芝田窯大量燒製小型中低溫色釉類器物的情況來推測,芝田窯也極有可能採用柱形支燒搭配薄型架板,多層疊加的方式,以增加窯爐的裝燒量。

根據目前發現的拱形、折角、平直三叉支釘,結合鞏義窯場的燒製習慣,推測其多與不同類型的器物結合使用,形成套、摞並用的燒造方法。如:大口器物中放置一件小型器物,口部用拱形支釘隔開,拱面向下,支釘面向上拖另一件大口器物,之後在上面的大口器物中放置一個折角支釘,支釘面向下,背面再放置另外一件器物。由於發現有白瓷、青瓷等盞類器物,猜測也會有匣缽等窯具還待發現。

(四)疑似芝田窯器物的列舉與分析

芝田窯的大宗產品是中低溫色釉類器物,業內和網絡上也經常見到標稱或疑似芝田窯器物。現通過以上對芝田窯工藝特徵的小結,試對疑似芝田窯最具代表性的器物,分別予以列舉與分析。

1、疑似芝田窯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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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

:民間藏品 黃釉瓜稜貼塑梨形執壺

黃釉瓜楞貼塑梨形執壺(圖1)。執壺壺身呈梨狀,六瓣瓜稜腹,壺身上半部飾柳葉紋貼塑,下半部飾圓形聯珠紋貼塑,矮圈足。斂口,上置寶珠鈕壺蓋,蓋上飾三角聯珠紋貼塑,壺身一側置細短流,另一側置連於肩、腹之間的扁形曲柄,柄面飾平行條紋。壺面滿施黃釉,釉面勻淨光澤,足心露胎,胎呈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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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民間藏品 黃釉貼塑龍柄鳳首壺

黃釉貼塑龍柄鳳首壺(圖2)。盤口細長頸,瘦長鼓腹,略外撇圈足。頸部飾數週弦紋,肩、腹部貼飾兩週柳葉紋貼塑,間以若干弦紋相隔,腹下部飾圓形聯珠紋貼塑,由肩部一側至盤口,置龍形銜口執柄,另一側置捏塑鳳首流。體施黃釉,釉質釉層較為透亮,略有玻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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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3:許昌民間瓷片博物館藏 綠釉貼塑五管瓶

綠釉貼塑五管瓶(圖3)。晚唐到北宋時期的多管瓶,主要產地為龍泉窯,少量出現於定窯和河南中部窯場。許昌民間瓷片博物館收藏的這隻綠釉貼塑五管瓶標本,口部缺失,細長頸,腹部飽滿,肩部均勻置五管,管口缺失,管壁飾平行弦紋若干,腹部飾圓形聯珠紋貼塑。白胎,胎質細膩,通體施綠釉,釉面清透、玻質感強,局部以黃釉點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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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4:廣州南越王墓博物館藏 絞胎印花如意枕

絞胎印花如意枕(圖4)。枕面呈如意形,側面平直,枕底略小於枕面,枕面鑿印碎花紋地,鑲嵌絞胎花紋片,邊飾兩條平行弦紋,側面鑿印碎花紋一週,上下各飾兩條平行弦紋,底面平坦,劃“裴家花枕”款,有三個支燒痕跡,背面中間上部開通氣孔一個,胎體細膩,呈粉白色,通體施淡黃色釉,底施綠釉,釉面清透,釉下無化妝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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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5:秋水堂舊藏 五代-北宋綠釉跳刀瓔珞紋罐

綠釉跳刀瓔珞紋罐(圖5)。罐為唇口,圓修圈足,滿釉三支釘燒,肩飾弦紋及以跳刀點刻作佛教風格瓔珞紋,製作精細。為唐代鞏縣地區萬年罐制式及滿釉支燒精細工藝的延續,約五代-北宋初期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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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6:香港泰華古軒藏 北宋三彩臺盞

北宋三彩臺盞(圖6)。該件為香港麥溥泰先生在北大塞克勒博物館的個人收藏展展品,原標“北宋鞏義芝田窯三彩臺盞”。雖然北大該次展覽多件器物的斷源斷代有所差池,但此盞的混彩裝飾手法還有唐鞏縣三彩的殘留影子,芝田來源的可靠度較高。

2、試對疑似芝田窯器物的特徵小結與分析

以上中低溫色釉類器物,胎質基本為略酥鬆的粉質胎,釉質純淨,略帶玻質感,釉色多以單色中低溫釉為主。器物型制規整,裝飾工藝複雜,多施滿釉。

這些特徵和嫻熟的工藝,應為成熟期的大窯口所燒製。胎質、釉質上與鞏義窯場的中低溫色釉類器物十分接近,但釉色之間未見到如黃冶、白河窯唐三彩釉相互融合、流淌的情況。並且,黃冶、白河窯的發掘報告中也未見到此類標本,故猜測均有芝田窯燒製的可能。

其中梨形壺和鳳首壺(圖1、圖2)

,裝飾手法以貼塑工藝為主,雖未在芝田窯“窯址調查”中找到相關標本與之對應,但是在與鞏義緊鄰的洛陽發現了類似標本,這也增加了芝田窯燒製此類器物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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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民間藏品 疑似芝田窯 綠釉貼塑標本

在芝田窯附近採集到的綠釉貼塑標本,與許昌民間瓷片博物館的藏品綠釉貼塑五管瓶殘件(圖3)在胎質、釉質以及造型上極為相似,故此件貼塑五管瓶為芝田窯製品的可能性更大。

鞏義芝田窯的若干考究

左圖:許昌民間瓷片博物館藏 綠釉貼塑五管瓶

右圖:芝田村附近採集 芝田窯 綠釉五管瓶標本

芝田窯附近採集到的鑿印加鑲嵌絞胎枕標本,在鞏義文管所的芝田窯“調查報告”中也有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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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田村附近採集芝田窯絞胎枕標本

廣州南越王墓博物館收藏的絞胎印花如意枕(圖4),與芝田村附近採集到的鑿印加鑲嵌絞胎枕標本的胎、釉及裝飾技法等特徵均一致,並且在鞏義其他窯口的調查報告中並未發現此類標本,幾乎可以斷定此件絞胎枕為芝田窯燒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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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博物館藏 鞏縣芝田窯 綠釉絞胎枕

河南省博物院、上海博物館、蘇州博物館和深圳博物館也藏有同類絞胎瓷枕,其產地被四所博物館公認為“鞏縣窯”。其中,深圳博物館明確標註為“鞏縣芝田窯綠釉絞胎枕”,本人也認同此觀點,亟待官方窯址調查報告予以印證。

鞏義芝田窯的若干考究

上海博物館藏 絞胎釉填彩“杜家花”枕

由於此類絞胎枕底部多見刻劃“裴家花枕”或“杜家花枕”款識,坊間對此類瓷枕有種觀點,認為枕底有同樣款識的即為芝田窯製品,且關聯到北京密雲冶仙塔基出土的“綠釉‘杜家’款瓔珞紋淨水瓶”也應為芝田窯製品。在此,暫不討論此淨瓶是否為芝田窯製品,單以款識來判定窯口是不嚴謹的。個人認為,應該從胎質、釉質以及工藝技法和燒製時間等多方面進行綜合判斷更為科學。深圳博物館藏的這件“鞏縣芝田窯綠釉絞胎枕”,底部就無任何款識。

鞏義芝田窯的若干考究

深圳博物館藏 鞏縣芝田窯 綠釉絞胎枕(底部)

芝田窯此類器物多采用極為講究的“滿釉支燒”的燒製工藝,以使器物外觀更加協調一致。秋水堂舊藏綠釉跳刀瓔珞紋罐(圖5),胎質、釉質以及“滿釉支燒”等特徵與芝田窯極為相似,猜測也應為芝田窯的製品。

鞏義芝田窯的若干考究

“三彩窯口”藏 芝田窯 綠釉花口瓶

這件綠釉跳刀瓔珞紋罐,其表面採用具有佛教元素的“瓔珞紋”裝飾這一特點,與同樣以佛教元素“柳葉紋”、“聯珠燈籠紋”等裝飾風格為主的梨形壺和鳳首壺(圖1、圖2)類似,或許採用佛教元素裝飾風格也是芝田窯此類器物的另一特徵。

三、關於芝田窯的源流試析

芝田窯所處鞏義市(原名鞏縣),位於河南省中部,嵩山以北,黃河以南,歷史悠久,以“山河四塞、鞏固不拔”得名。商代已稱“闕鞏”,秦置鞏縣,之後均屬河南所轄。由於鞏義離洛陽僅有幾十公里,又有“東都鎖鑰”之稱。

鞏義地下蘊藏豐富的高嶺土和煤,為制瓷提供了必要的原料和燃料,豐富的水系不僅可以為制瓷、生活所用,還給瓷器外運創造了良好的條件。

鞏義窯場早在北魏已經成功燒製出青釉和白釉瓷器。已知窯口有大黃冶窯、小黃冶窯、白河窯、鐵匠爐窯、北官莊窯、葦園窯、芝田窯,其中黃冶窯和白河窯最為著名。

黃冶窯發現於1957年,是我國最早發現的規模最大的一處唐三彩窯址[11]。白河窯在2005年至2008年,經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與中國文化遺產研究院聯合考古發掘,發現了北魏青、白釉瓷器,以及唐青花和唐三彩等器物[12]。

鞏義芝田窯的若干考究

鞏義市文物考古研究所藏

鞏義窯 “陸羽煮茶”唐三彩器一組

在此背景之下,以生產中低溫色釉類器物為大宗產品的芝田窯,何時開始燒製,與鄰近的黃冶、白河窯有著怎樣的淵源?下文試逐一展開論述,試圖梳理出線索。

(一)創燒、興盛和終燒期的考訂

芝田窯由於沒有官方考古的地層證據,只能根據目前所知的資料對其創燒、興盛和終燒的大致時間作出如下推測:

1、創燒期

芝田窯是以生產中低溫色釉類器物為主的窯口,但是在芝田窯址卻沒有發現同為中低溫色釉的典型唐三彩遺物或標本,尚無證據表明芝田窯在唐代就開始燒製史。

我們對芝田村遺址及周邊展開調研,蒐集官方和民間信息,都發現不少明顯類似黃冶窯工藝或其一些關聯特徵的器物及標本,譬如貼片絞胎工藝及鑿印手法,此類器物也曾在黃冶窯區的晚唐地層出現,早於河南宋代當陽峪類型的高溫絞胎製品。

鞏義芝田窯的若干考究

秋水堂藏 鞏縣窯晚唐-五代 帶鑿印紋三彩坐鼓仕女傭

鞏義芝田窯的若干考究

唐代黃冶窯場 絞胎標本圖例

通過對遺物的分類整理及燒製工藝等分析,與晚唐黃冶窯進行類型學比較,不難看出兩者之間確實存在不可分割的工藝淵源,如釉、胎、燒造工藝和窯具的類同性,部分工藝風格、器型等特徵關聯。並且可以大致推斷芝田窯的創燒期應約在五代時期。

鞏義芝田窯的若干考究

鞏義芝田窯的若干考究

晚唐-五代 鞏縣窯 刻劃花、跳刀和壓印紋工藝圖例

2、興盛期

宋代是芝田窯的興盛期,其高峰至少應該在1022年修建永定陵前後。據《北宋皇陵》[13]記載,在永定陵上宮和永定禪院的發掘中,發現大量的建築構件,其中也包括印有“定陵官”和“官”字樣的構件,這與芝田窯窯址發現的相同。這就說明在當時,芝田窯已經被宋代皇室認可,併為其定燒修建皇陵所需的材料了。同時期芝田窯燒製的各類器物的品質都是非常高的,尤其是中低溫色釉類器物,由於工藝、釉料配方和燒製溫度等原因,芝田窯的器物胎質細膩、釉面潤澤。這在周邊窯場是前所未見的。

民間也有一種傳說,當年北宋皇陵選址後,發現在“龍脈”上窯口眾多,到晚上就四處火光,認為影響風水,下令眾窯口禁燒。之後黃冶窯、白河窯的窯工就遷徙到周邊地區其他窯場,黃冶窯、白河窯也停燒了。由於芝田窯燒製建設宋陵所需的建築構件,服務於宋代皇室,故得以延續發展。或許黃冶窯、白河窯的部分窯工就此遷入芝田窯繼續燒製瓷器。

3、終燒期

自乾德二年(964年)始鍵永安陵[14],到政和三年(1113年)永泰陵(昭懷劉皇后墓)[15]修建完畢,宋代皇室營建皇陵達150年左右,芝田窯也隨之發展壯大。“靖康之變”後北宋滅亡,金人入侵,大肆破壞、盜挖各皇陵,專為宋陵燒製建築構件的芝田窯部分窯口,也失去了存在的意義,隨戰亂逐步沒落了。在此之前,宋初遷往周邊窯場的窯工,把唐代鞏義窯場的制瓷技術傳播發展,周邊窯場制瓷水平不斷提高,使芝田窯的同類產品逐步缺少優勢。之後僅在黃冶村出土一件“金代紀年牡丹綠釉枕”[16]墨書“正隆乙卯未春□□日撲成”,此枕與芝田窯出土標本多有類似[17],以此推測芝田窯終燒時間上限終於金代。

鞏義芝田窯的若干考究

鞏義市博物館藏 金代紀年牡丹綠釉枕

鞏義芝田窯的若干考究

“三彩窯口”藏 芝田窯 綠釉束腰枕

(二)從芝田窯與周邊窯場類似產品的比較試析其傳播因果關係

芝田窯的產品當中,數量最多且最具代表性的是中低溫色釉類器物。河南中部窯場燒製中低溫色釉類器物的窯口很多,但是大多采用釉下化妝土工藝,這跟芝田窯多采用一道釉工藝區別很大,在此不再贅述。與芝田窯產品極為相似,多采用一道釉工藝的有寶豐清涼寺窯[18]、魯山段店窯[19]。

1、寶豐清涼寺窯

清涼寺窯位於河南省寶豐清涼寺村南,距離寶豐縣城25公里。據官方發掘報告記載,清涼寺窯宋代創燒,元代停燒。主要產品為青釉瓷和白釉瓷,其次為中低溫色釉類器物,且僅見於遺址的宋代晚期文化層。

鞏義芝田窯的若干考究

左圖 右下圖:民間採集 清涼寺窯標本

右上圖:芝田村附近採集 芝田窯標本

鞏義芝田窯的若干考究

2015年清涼寺汝官窯遺址出土

寶豐汝窯博古館藏 清涼寺綠釉劃花牡丹紋枕

寶豐清涼寺窯燒製的中溫低色釉類產品與芝田窯產品極為相似,最大的區別在胎質上。清涼寺中低溫色釉類器物胎質堅實,多為灰白胎;而芝田窯中低溫色釉類器物,胎質粉質感強,胎色多為白胎或粉白胎。清涼寺窯燒製的中低溫色釉類器物的品種與芝田窯也很相似,有枕、爐、盤、雕塑動物等。

2、魯山段店窯

魯山段店窯位於魯山縣城北十公里的梁窪村,據官方窯址調查記載,段店窯唐代中期始燒,元代衰落。段店窯以唐代花釉最為著名,到了宋代發展為一處燒製品種豐富的綜合性窯場,中低溫色釉類器物也出現在宋代。

鞏義芝田窯的若干考究

左圖:故宮博物院藏 段店窯標本

右圖:芝田村附近採集 芝田窯標本

鞏義芝田窯的若干考究

平頂山博物館藏 段店窯 三彩劃花枕

鞏義芝田窯的若干考究

魯山段店窯與芝田窯燒製的中低溫色釉類產品的區別略大。胎質上,段店窯胎質沒有芝田窯細膩,雜質含量多,胎色也深於芝田窯,多為灰胎或黃土胎。釉色上多以淺黃釉打底綠、褐釉點綴,整體呈現出主色調偏黃的黃綠色釉交融狀態,色調溫暖、柔和。而芝田窯多以綠釉打底,釉色間界限較為清晰,色調深沉。

上面這兩個窯口燒製中低溫色釉類器物與芝田窯同類製品,都是採用一道釉二次燒製工藝,區別在於釉質、胎質、造型和裝飾技法上,清涼寺窯燒製的產品與芝田窯產品最為相似,同期製品很多需要仔細比較才能分辨。

從上面三個窯口的始燒中低溫色釉類產品的時間、各自所處位置以及工藝相似度方面來推測,他們之間燒製中低溫色釉的技術有一定的相關性。

芝田窯是以燒製中低溫色釉為主的窯口,且始燒中低溫色釉類產品的時間要早於清涼寺窯和段店窯。而且清涼寺窯和段店窯均不是以這類為主要大宗產品。

芝田窯距離清涼寺窯140公里,距段店窯有近200公里,而清涼寺窯和段店窯相距僅30公里左右。並且清涼寺窯的中低溫色釉類產品與芝田窯最為相似,所以極有可能是芝田窯、清涼寺窯直接學習、借鑑了鞏義窯場黃冶、白河窯燒製中低溫色釉的技術,而後清涼寺窯再與段店窯相互交流、共享。不排除有部分黃冶、白河窯的窯工因為窯口禁燒或某些其他原因,而轉移到芝田窯繼續燒製瓷器的可能。

還有一些窯場的部分產品,在藝術風格、工藝上,也有類似性和明顯的淵源或關聯,如:

3、密縣西關窯、窯溝窯

鞏義芝田窯的若干考究

新密市博物館藏 密縣瓷窯遺址徵集 宋三彩瓷枕

鞏義芝田窯的若干考究

河南博物院藏 密縣西關窯

北宋三彩(琉璃彩)舍利塔、舍利匣

4、濟源勳掌窯

鞏義芝田窯的若干考究

濟源勳掌窯址出土 河南博物院藏

金 三彩童子傀儡戲枕

5、焦作當陽峪窯

鞏義芝田窯的若干考究

廣州西漢南越王墓博物館藏 北宋當陽峪窯

三彩蓮塘遊鴨紋枕

四、對芝田窯若干遺留問題的思考

(一)關於芝田窯宋三彩由“磚瓦窯”搭燒(改燒)

據“調查報告”中記載,在芝田窯址調查中除了發現大量的各類中低溫色釉類器物和日用瓷外,還發現了印有“定陵官”和“官”字樣的構件,這些構件正是建設皇陵所使用的。民間有種說法是芝田窯三彩器物是在燒製建築構件的“磚瓦窯”搭燒,或者改建後燒製三彩器的。

雖然“調查報告”中沒有明確記載芝田窯窯爐的具體情況,但是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在對芝田晉唐墓葬發掘中卻有所發現。《鞏義芝田晉唐墓葬》中所載,第四次發掘時發現“宋代磚瓦窯1座”,第七次發掘時發現“宋代製陶作坊遺址、宋代磚瓦窯17座”[20]。其中單獨標註製陶作坊和磚瓦窯址,證明完全可以明確區分兩種窯址的不同。所以搭燒或改燒宋三彩這種說法是不成立的。

(二)民間關於芝田窯為“官窯”的猜測

根據芝田窯燒製的建築構件是專供宋陵使用這一不爭的事實,並據《元豐九域志》記載:河南府在神宗元豐年間(公元1078-1085),貢瓷二百件,其中就有鞏義窯的貢瓷,故猜測芝田窯為官窯[21]。這種說法其實是不嚴謹的。原因如下:

1、《元豐九域志》[22]中只提到“西京,河南府,河南郡。(治河南縣)……土貢(蜜、蠟各一百斤,瓷器二百事)。”當時河南府所屬13個縣中,出產瓷器的有鞏縣、密縣、登封和新安縣,芝田窯的產品在品種和質地上並無明顯優勢,不能確定貢瓷中一定有鞏義芝田窯燒製的瓷器。

2、據《北宋皇陵》中記載的出土瓷器記錄只有兩處,元德李皇后陵地宮出土82件殘片,復原45件,按質料分為細瓷和粗瓷。精細瓷多為越窯、定窯的產品,粗瓷為白釉、黑釉類產品,其中粗白瓷有帶墨書款,黑釉類為帶窯變的盞,這些在目前發現的芝田窯標本中沒有發現。

永定禪院出土的完整和能夠復原的瓷器計225件,其中包含宋三彩器。瓷器分別為定窯白瓷、滿釉細白瓷、帶墨書款的粗白瓷、黑瓷、青瓷、青白瓷、白地黑花瓷和棋子,未見有芝田窯特徵的瓷器。中低溫色釉類器物11件,均為白胎,器表施綠、醬單色釉或三彩釉。但是所記載器型等特徵也與已知芝田窯標本有所不同。

若芝田窯為官窯,那麼至少永定禪院日常用瓷有理由選擇距離最近的芝田窯的產品,但是在兩處出土器物記載中均未發現相似產品,這或許也說明芝田窯應不屬於官窯性質。

注:本文引用的器物標本,均為河南省收藏家協會王永強副會長、藏友三彩窯口、秦保譽堂、許昌民間瓷片博物館等提供,在此真摯感謝!尤為感謝萬斌老師、劉福良所長、李昊兄等前輩的指導!

[1] 鞏義市文管所:《鞏義市芝田宋三彩窯址調查》,《中原文物》1992年4期。

[2] 曹蘊琪,孫憲周:《鞏縣發現宋三彩瓷遺址》,《中州今古》1990年5期

[3] 郭木森,趙志文:《河南鞏義黃冶唐三彩窯址》,《2002中國重要考古發現》,文物出版社,2003年

[4] 趙志文,劉蘭華:《河南鞏義白河唐三彩窯址》,《2007中國重要考古發現》,文物出版社,2008年。

[5] 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鞏義芝田晉唐墓葬》,科學出版社,2003年5月。

[6] 鞏義市文管所:《鞏義市芝田宋三彩窯址調查》,《中原文物》1992年4期。

[7] 孫憲周:《淺談芝田宋代三彩窯》,《中原文物》1992年4期;同9;徐長青:《鞏義市首次發現大型宋三彩窯址》,《鄭州晚報》1992年7月3日;席彥昭:《鞏義發現一處宋代大型官窯遺址》,《中國文物報》1994年11月20日第一版。

[8] 孫憲周:《淺談芝田宋代三彩窯》,《中原文物》1992年4期

[9] 席彥昭:《鞏義發現一處宋代大型官窯遺址》,《中國文物報》1994年11月20日第一版。

[10] 李旭:《焦作當陽峪窯場概述》,《猛虎文化》公眾號,2017年10月。

[11] 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等:《鞏義黃冶窯》第一章,科學出版社,2016年。

[12] 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中國文化遺產研究院:《河南省鞏義市白河窯遺址發掘簡報》,《華夏考古》2011年第1期。

[13] 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北宋皇陵》,中州古籍出版社,1997年8月。

[14] 徐松(1781-1848),《宋會要輯稿》帝系一之二,中華書局,1957年。

[15] 脫脫,阿魯圖等(元),《宋史》禮制二十六,中華書局,1977年。

[16] 趙曉紅,王聰:《金代三彩紀年枕》,《收藏快報》2014年2月19日。

[17] 孫憲周:《淺談芝田宋代三彩窯》,《中原文物》1992年4期。

[18] 河南省文物研究所:《寶豐清涼寺汝窯址的調查與試掘》,《文物》1989年11期;《寶豐清涼寺汝窯址第二、三次發掘簡報》,《華夏考古》1992年三月。

[19] 河南省文物研究所:《河南魯山段店窯的新發現》,《華夏考古》1998年;李炳輝等:《河南魯山段店窯》,《文物》1980年5期。

[20] 同11,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鞏義芝田晉唐墓葬》,科學出版社,2003年5月。

[21] 孫憲周:《淺談芝田宋代三彩窯》,《中原文物》1992年4期

[22] 王存等(宋代):《元豐九域志》,中華書局,200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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