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4日,香港著名作家林燕妮,因肺癌逝世,享年75歲。
她離世的消息一經傳出,在網上立即引起一片譁然。
她曾創造過無數個“文壇神話”。
她談論“李小龍”、採訪“張國榮”“劉嘉玲”、剖析“楊過”,其中,屬“一見楊過誤終生”這篇散文最為出彩。
有人說,林燕妮的文筆,讓世人對“李小龍”、“張國榮”有了更深層次的瞭解。
他們空缺在觀眾面前的那部分,從她的文字裡,可以詳細地窺探一二。
《香港女作家風采》裡,曾講過這麼一個故事。
有一次,倪匡跟金庸閒談,談到香港作家的散文。
金庸說:“林燕妮是我見過的女作家中,寫散文寫得最好的一個!”
倪匡搖搖頭:“錯了。”
金庸一愕,問:“錯了?”
倪匡說:“你的話說多了一個字。”
金庸追問:“哪一個字?”
倪匡說:“女字!”
如果說,亦舒是香港小說界的一把手,那麼,林燕妮定是散文界的佼佼者。
她一生,出版散文集多達60餘本。其中,《緣》、《盟》、《青春之葬》等備受讀者喜愛。
她不僅才華橫溢,智商也是超群。
17歲時,她獨自遠渡大洋彼岸,到美國加州伯克萊大學主修遺傳學,並順利取得學士學位。
回國後,為了圓心中的文學夢,她再次踏進大學門檻,在香港大學輔修中國古典文學。
最終,考上了中國古典文學碩士。
因理性與感性相得益彰的文筆,她被香港授予“第二屆藝術家聯盟”最佳作者獎。
傳言,林燕妮寫作時有個習慣,每每動筆,必要焚香沐浴一番,在紙上噴點香水,然後,悠然地、虔誠地在紙上激揚文字。
金庸稱:林燕妮是用香水寫作的女人。
有讀者給她送了個外號:香江才女。
比起才情,她最廣為流傳,被人們津津樂道的,是她坎坷波折的情史。
那一年,林燕妮剛剛飛出國門,到美國大學唸書。
恰逢其時,李小龍也在西雅圖。
彼時,她已經與李小龍的哥哥李忠琛相戀。
受哥哥委託,李小龍對這位“未來大嫂”頗有照顧。
林燕妮剛到西雅圖,李小龍便趕來接機:“我一直在猜,我哥哥的女朋友到底什麼模樣的呢?我想,如果她長得很醜的話,我便會馬上飛奔。你還可以。”
第一次見面,便這般唐突,林燕妮心裡不禁愕然。看著眼前長滿青春痘,活力四射的少年,她在心裡默默回擊:“我當然可以,你很英俊嗎?”
李忠琛每日很忙,鮮少有時間陪伴林燕妮。
更多的時候,林燕妮不是上課,就是與朋友或李小龍一起玩耍。
獨在異鄉為異客。人在異地,孤獨感越發強烈。而每日與李忠琛相處的短暫時光,顯得彌足可貴。
她愛他的風流倜儻,他愛她的浪漫才情。
時間與距離,在這對熱戀男女面前,都不是問題。反而,促使他們越來越親密無間。
後來,林燕妮回憶起這段情,她說:“跟忠琛拍拖,是我一生最快樂的事,那時我剛上大學,才17歲。”
21歲那年,林燕妮一畢業便領取了兩份證書,畢業證及結婚證。
她結婚了,新郎正是李忠琛。
只是,太過年輕的愛,往往經不起柴米油鹽的摧殘。
9年後,他們簽字離婚。從此,一個步向陽光道,一個走向獨木橋。
他們分得很平淡,離得很徹底。而正是這份淡漠,讓李忠琛一直耿耿入懷。
他覺得,林燕妮一定是沒有愛過。不然,她怎麼會那麼平淡,那麼灑脫。
只有林燕妮知道,隱忍是最深的痛。
就在他們分離的前幾天,林燕妮一針一線,縫縫補補,想要為他
縫製一件白色浴袍。
在浴袍帶子裡面,她沉重地、悲傷地繡了三個字:我愛你。
想著,倘若有一天,當他穿到帶子破爛,一定會明白自己的心意,一定會看到“我愛你”這三個字。
只是,在離婚協議書落筆的那刻,浴袍還沒有縫完,也就沒有送出。
這份情,他不知,她不吱。
若干年後,已過花甲之年的林燕妮聽聞前夫的死訊,有些茫茫然。
她把自己關在家裡,杜絕一切社交,只是呆呆地、靜靜地在紙上寫道:“此刻有點發呆,怎麼在腦海的記憶,人是活的,而在現實,人卻是已死的?”
1975年,歸國後的林燕妮在TVB宣傳部工作。而這時,她遇到了糾纏一生,痴戀一生的男子,黃霑。
黃霑號稱“鬼才”,一生作過多首膾炙人口的歌曲,《滄海一聲笑》、《上海灘》、《問我》、《思情》等,將近2000多首。
80年代,人們稱之為“黃霑填詞時代”。
風頭之盛,堪比今天的填詞人林夕。只不過,林夕以“痴男怨女”的恩愛纏綿為主,黃霑以“快意江湖”的大俠風範為樂。
有人曾評價黃霑的詞:
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
黃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
黃霑的詞,正如她的性格,放蕩不羈、桀驁不馴、風流瀟灑。
風流才子遇上多情才女,兩人一見如故,相見恨晚。
黃霑曾說:與林燕妮一起好刺激,每個細胞都在高潮之中。
此時,黃霑已是有婦之夫。她的妻子華娃已經懷有第三胎,並有8個月身孕,即將臨盆。
黃霑見了林燕妮,顧不及妻子的身孕,對她展開猛烈追求。
怕林燕妮有所顧忌,他一遍又一遍,對她溫軟細雨:“我一定離婚娶你,一定。”
據說,為了擁美人入懷,黃霑使出了渾身解數,每天換著送鮮花,今日玫瑰,明日百合,後天勿忘我。
他評價自己:“我表面上是狗男人一個,粗鄙不物,其實骨子裡浪漫得無以復加。”
林燕妮剛剛經歷情殤,如今,身旁這位浪漫才子,日復一日送浪漫送關懷。
很快,她淪陷了。——沒過多久便同居了。
同居後,她才發覺,這個情話翩翩的男人,並沒有真正離婚,他與華娃,只是分居,並非分離。
聽聞華娃即將臨盆,想著平日纏綿的情義,林燕妮只能將一切深埋於心,氣得對著窗戶掉眼淚。
沒有人知道她的心此刻有多痛。
她是深受讀者讚揚的大作家,寫盡世間痴男怨女情愛事,沒想到,今日這等狗血之事,竟然落在了自己身上。
但是,一旦愛了,又該如何結束?
世界上所有的情愛著作都在教我們怎樣去追求愛,怎樣去得到愛,唯獨,它們沒有教授我們該怎樣去放棄一段愛。
情愛大師們不知道,林燕妮不知道,我們也不知道。
後來,她承受著一切流言蜚語,經受著一切變節與失信。與黃霑繼續糾葛、繼續愛恨。
1980年,國民經濟大動盪。林燕妮與黃霑合夥開了家廣告公司,取名“黃與林”。
一個才情了得,一個才華橫溢。這對於廣告業來說簡直是如魚得水。
很快,他們的事業蒸蒸日上。
而此時,香港詞曲變幻莫測,找黃霑填詞的人,愈來愈少。
一度被人們捧上天的黃霑,怎會經受得住這般冷遇?
他煩悶不已,終日惶惶不安。
林燕妮安慰道:“在廣東歌歷史上,沒有人能夠取代你的地位。”
黃霑不悅,大吼一聲,推門而去。
這段本就夾縫求生的戀情,一點點、一絲絲,慢慢撕裂。
幾度爭吵後,也許是累極了。
林燕妮主動提出了分手。她給再次暴躁離去的黃霑打電話:“我們,到此為止。”
到此為止?
怎麼可能。
半個月後,黃霑站在香港十大中文金曲獎頒獎臺上,對著萬千觀眾深情吶喊:
“她不但是我人生的伴侶,也是我一生未曾試過那麼深愛的女人。我要對林燕妮說:你是我最愛的女人,我這一生,都不可能再愛一個女人,像愛她那麼深。”
黃霑的這番話瞬間激起了千層浪。
好不容易稍微平靜的林燕妮,被媒體推到了風口浪尖。
面對迎面而來的質問,林燕妮甩下一句“我與他,有什麼可說的呢?”繼而,閉口不提。
是啊,有什麼可說的呢?
情來情往,都不過過眼雲煙。這世間,來的最快的,是情。走得最急的,也是情。
這道理,她怎會不懂?
當年,她奮筆疾書,寫下楊過與眾俠女愛而不得的故事,沒想到,如今的自己,竟也是,那苦苦尋不到愛的傻女子。
“遇上一個很有魅力、令自己魂牽夢縈的人,是畢生的安慰,然而,得不到他,卻是畢生的遺憾。
除卻巫山不是雲,沒有人比他更好,可是,他卻永遠不能屬於自己,那唯有擁有他的記憶過一生了!”
那唯有,擁有他的記憶,過一生了。
可有些人,偏偏不相忘於江湖。他還在糾纏,還在強迫愛。
分手後,林燕妮搬了家,換了鎖。
不曾想,黃霑幾次私自踏門而入。見林燕妮不在家,便大肆破壞,砸門、摔傢俱、扔東西。
一日,林燕妮與母親一起外出,中途接到家裡傭人的電話,得知家裡被人砸了。
母親擔心林燕妮安危,便讓她先報警。
待林燕妮回家後,一看,滿目蒼夷,破爛不堪,平日寬敞明亮的家,猶如垃圾場。
門上,桌子上,衣櫃,廚房,地板,到處一片狼藉。
客廳裡,雜亂不堪。
廚房裡,僅剩下幾把砍爛的菜刀。
浴室裡,有兩件嶄新的大衣正冒著熱氣,稍一走進,便聞到一股刺鼻的異味,警察說,有人在上面撒過尿。
警察取證後,查出是菲傭主動開的門,得出結論沒法起訴。
黃霑更肆無忌憚了,經常夜裡破門而入,宛若自家大門。
林燕妮煩透了,在同事的幫助下,選擇暫時迴避。
1988年除夕夜,黃霑找來金庸,為自己證婚。
許是想通了,這次,他要堂堂正正地向林燕妮求婚。
金庸看了,甚是高興,為表心意,他揮筆寫下:
林花沾朝露,與子偕老;
黃鳥入燕巢,共君永年。
只是,金庸這情深意切的期盼,並沒有變作現實。
有些感情,一旦出現裂縫,是彌補不了的。就算用了強力膠,用了502,都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林燕妮還是選擇與黃霑老死不相往來。
黃霑不死心,風風雨雨十多年,怎麼可能說散就散。
他使出了最後一招,在報章上登出兩人結婚的喜訊,證婚人,金庸。
林燕妮聞訊,也在報章上登出個人聲明:
黃霑所發消息為一廂情願,與我毫不相干。
有人說,林燕妮是太恨黃霑了。
林燕妮冷笑:“黃霑十多年來,說了這麼多,做了這麼多,而我一直什麼都不說。有人問我原不原諒他,我和他之間根本不存在原諒與不原諒。”
黃咚咚也問過林燕妮:你很恨他吧?
林燕妮說:“我不恨他,分手時他曾經問過我,“我可能是你這一生中唯一會恨的男人吧?”
他可能真的希望我恨他,可是,我想他的這個心願可能實現不了。”
2000年,劉培基網站啟動,邀請林燕妮來做客,她一眼就在人群裡瞧見了黃霑。
只是,兩人誰也沒有與誰打招呼。合影時,一個在左,一個在右,明明近在咫尺,卻猶如遠在天涯。
這緣分算是盡了吧。
不久,林燕妮的弟弟林振強因淋巴癌去世。
有人說,葬禮那天,黃霑來過,只是,他不願露面,她也不願低頭。
林振強離世之前,拉著林燕妮的手:“姐姐,以後再也沒有人喊你姐姐了。”
其實,林燕妮並非獨女,她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
妹妹20歲那年,患淋巴癌去世。
不久之後,父親與弟弟林振剛相繼患病離世。
現如今,最後一位親人,也黯然離去。
她曾對李小龍說:“我覺得,你在走一條很孤寂的路。”
這一生,她也何嘗不是在走一條很孤寂的路。
看著親人一個個死在眼前,卻無能為力。
看著他們飽受病痛的折磨,看著他們痛哭流涕,看著他們入殮成灰,看著他們飛往天堂……
而自己,痛苦地、煎熬地、不知所措地活著。
母親曾對林燕妮說:“你妹妹自小受盡病痛的苦,而你,一生都受盡感情的苦。”
沒想到,這個世上,最瞭解她的人,還是她最親的人。
有人說:林燕妮這一生,最大的汙點就是當了小三。
她回道:“誤解給了我很大的自由,給別人留下壞的印象,反而讓我做事沒有負擔,誤解最好。
朋友也好,讀者也好,你們不用瞭解我,只要疼我愛我就行了。
很多秘密會歸於塵土,有些可以說,有些不可以說,有的會寫,有的,只能帶著離開這個滾滾紅塵。”
逝世之前,林燕妮最後執筆寫道:
下世不想再做林燕妮,太辛苦了,要做一個傻傻的、有老公愛惜的女人。
下一世,願有一人,贈她一生深情,共她一世風霜,免她一生哀愁,擋她一世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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