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3 建築界巨匠樑思成,為什麼對天府之國腹心地帶的廣漢小城情有獨鍾


抗戰時期,廣漢西城門,劵拱上寫著“驅逐倭寇”四個大字,城牆上“萬眾一心”美術字也清晰可見。 解讀這批塵封已久的照片,透過這些照片,透過這座小城,古老中國的身影若隱若現。

成都到廣漢的路上四座牌坊魚貫而立,分別為明代“父子榮恩”坊、“祖孫科第”坊,以及兩座清代節孝坊。 牌坊是中國古代褒獎貞烈、尊崇孝悌的禮儀性建築,也是最有故事的建築,廣漢有牌坊五十二座,每一座牌坊背後,都有忠臣、良吏、善人、烈婦、孝子、耆老的身影,它們林立在縣城的土地上,路過的行人,都感嘆其恢宏與華麗,並沉浸於主人的故事之中。

四川會館山門一樓一底,二樓垂下藤蔓,門口有對石抱鼓,一個穿著黑衣的小孩盯著山門“山河殘破”四個大字。 那時候的廣漢縣,是成都平原典型的小城市,西南邊高山矗立,東部低矮的丘陵連綿,中部則是大片肥沃的平原,青白江、鴨子河、石亭江自西北流入,帶來了充沛的水源,也孕育了文明。廣漢縣下轄城守鎮、三水鎮,以及連山、松林、新興、金輪等二十一個鄉場,人口約27萬。


廣漢位於成都平原,有青白江、鴨子河、石亭江等流經。這座橋樑,營造學社記為“廣漢新豐鄉石橋”,後被證實為眾成橋,橫跨濛陽河。 縣治設在城守鎮,鎮中有座古城,喚作雒城。看過《三國演義》的讀者,或許對雒城不無印象,演義第六十二回“取涪關楊高授首 攻雒城黃魏爭功”,劉備得了涪水關,與軍師龐統兵分兩路劍指雒城,劉璋麾下大將張任在城外落鳳坡設伏,立功心切的龐統死於亂箭之下,一代鳳雛英年早逝,令多少三國迷唏噓。

龍興寺羅漢堂田字形中心供奉四尊佛像,梁坊上有一“極樂世界”匾額。 廣漢城內只有一座開元寺,寺院大多分佈在場鎮村落,或是山中林間,龍泉寺、寶曇寺、白鶴寺、祈水寺、金山寺、東勝寺、天王寺、毗盧寺等環繞著古老的雒城,這或許因為清淨的環境有助於僧人修行,保持著與眾生若即若離的距離。

武廟街肅穆而寧靜,照壁背後,一座高大的牌坊是人間與神國的分界線。抗戰期間,牆壁上寫著“堅苦卓絕”四個大字。 城隍廟、娘娘廟、牛王廟、關岳廟、龍神祠等祠廟皆在城中,與世人比鄰而居,這或許因為祠廟與世俗生活息息相關,人們在此祈求功名、財富、雨水、子嗣、健康。中國人往往寺與廟不分,其區別卻是顯而易見的,寺院供奉佛像,是僧人修行的場所;祠廟則是眾神的國度,是民間信仰的土壤。


廣漢文廟欞星門歷來以高大繁複聞名,欞星是古時主管功名的星辰。 在科舉時代,文運不僅關係著學子的仕途,也影響著城市的佈局,除了文廟,奎星閣也是與科舉有關的建築。廣漢南門城牆拐角處有座樓閣,六角攢尖頂,直插雲天,如同一竿文筆懸在城上。這是奎星閣,閣中供奉魁星,它一手持筆,一手提烏紗帽,這位道教尊神因掌管功名利祿,受到文人士子的推崇。

奎星閣建在城牆上,是受風水影響而建造的。 為何奎星閣會建在城牆上呢?這其實是受風水堪輿影響的產物。在古人看來,文廟前若有案山,文風必定昌盛。倘若沒有案山,則需要選擇高處建奎星閣或文筆塔,廣漢地處成都平原,四下無山,古人便將奎星閣建在城牆上,藉助城牆高度以應風水,開封、西安、大同、平遙城牆上的奎星閣,皆因此而立。

一位陳氏後人陪同營造學社考察了宗祠,他頭戴白色禮帽,身著灰色長衫,與陳氏祠給人的印象一樣——質樸、厚重。 那個夏天,梁思成、劉致平徘徊在廣漢縣城、鄉間,還拍了下茶館、會館、祠堂、商鋪、民居、碾房、牛棚,這些日常的建築,令城市充滿了煙火氣與人情味。


李氏祠簷下華麗的的牛腿。 可以想象,梁思成、劉致平一踏入正西街葫蘆茶社,川西茶館裡的鼎沸聲便應聲而來。茶倌右手拎著茶壺,左手捧著一摞銅茶船子,在人群的縫隙中穿梭,將茶船子“譁”地散在茶桌上,鮮開水像銀柱一般進了茶碗,茉莉花在水裡打著旋兒,茶香四溢。葫蘆茶社由清代湖廣會館改建而成,在這裡喝茶,也就多了一份閒情雅緻,只要一抬頭,雕琢精巧的漏窗、牛腿、掛落,令人目不暇接。

李氏祠的神龕幾乎與房屋等高,斗拱、欄杆、花牙子、雀替、掛落無不具備,如同一座微縮的樓閣。

湖廣會館神龕前的護法神,他身著鎧甲,雙手於背後仗劍。 清代廣漢城中相繼興建了湖廣會館、江西會館、福建會館、廣東會館、貴州會館、陝西會館、四川會館與黃州會館,人稱“八大會館”,而透龍祠、王氏祠、溪南祠等宗祠也在城市的各條街道次第出現。

北外鄉溪南祠前殿懸掛著的文魁、亞魁牌匾,暗示著這個家族顯赫的身世。 清代廣漢城中有宗祠三十餘家。梁思成來時,許多宗祠住進了人家,院子晾曬著穀物,雞群到處亂竄,神龕落滿了厚厚的灰塵,祖先似乎已經很久沒享受到香火了。民國年間,廣漢的會館、宗祠被挪為他用,抑或是走向破落,中國人傳統的同鄉情誼與宗族之情,也在被一點點蠶食。

王氏祠戲臺緊鄰山門,山門上書“王氏宗祠”四個大字,兩側各開一道劵拱形門,供日常進出,再外側為八字形的影壁,也稱“撇山影壁”。 梁思成再未回到廣漢,這座古老的小城不可避免地最終走向消亡:城內外的五十二座牌坊,上世紀50年代被拆解了填地基,抑或是修豬圈,無一倖免;龍興寺羅漢堂1964年被拆毀,石頭、木料用來修建影劇場,五百羅漢沒了棲身的場所,生出青苔,爬上雜草,眉目日漸模糊。


當年營造學社拍攝的七十餘處古建築,如今只有文廟、龍居寺、溪南祠、益蘭祠、四川會館等留存下來。幸虧有這批照片,留下了廣漢當年的樣貌,梁思成鏡頭下的這座西南小城,又何嘗不是古老中國的縮影。圖文信息:南方週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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