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0 可惜了,我的副班長

原鐵道兵52團尤興益《白浪情》網友

經多方打聽,幾天前我終於從一位廣東籍戰友那裡,知道了我原來的副班長董日升的情況。說他於20年前就不幸去世了!聽了董日升戰友這位同鄉的敘述,我思緒翻騰感慨不已。一方面為他的早逝而悲痛,一方面為他的坎坷人生嘆息。有一種願望促使我要把它寫出來,讓人們從他的經歷中或許能感悟到一些什麼。 (一)配合默契的副班長

董日升是1969年入伍的廣東兵,1米7左右的身材,略為偏瘦。臉上常帶微笑,一副忠厚相。做事認真細緻,性格溫和,從沒有見他與人爭吵過。1971年,我在原鐵道兵52團二營六連任一班班長,董日升是我的副班長。雖然我比他入伍早一年,可是他比我年長兩歲。


可惜了,我的副班長


(後排中間一位是董日升)

當時我主要負責帶風槍手打眼,他帶人扒碴,並負責帶放炮手裝炮點炮。每天他扛一根搗炸藥的木棍,第一個進洞,排除鬆動的危石。他工作非常認真負責,做事情總讓人放心。

在班務工作上,大事小事,他都與我商量,很尊重我的意見。 記得那一年,我們班分來了兩名新兵,一名是廣東雷州半島人,叫吳登茂。一名是四川宜賓人,叫陳朝清。他們都沒有上過學,基本上是一字不識。我一看,這怎麼行呢?無論從他們在部隊的進步考慮,還是從他們將來的前途著想,都必須儘快地幫助他們摘掉文盲帽子。我與老董一商量,決定利用一切空餘時間,幫這兩個新兵學文化。我又與這兩個新兵談了話,他們也很高興,並決心一定要好好學習。於是,我就在班務會上宣佈:我們班的兩個新兵,以後下了班除了自己的私事以外,其他事不用幹,每天必須認識十個字,並且要會讀,會寫,會講解。第一天如果欠了帳,第二天一定要加倍補上。我到連部給他們領了兩本筆記本,又幫他們準備了鉛筆。課本就是毛主席著作“老三篇”和毛主席語錄。他們在帳篷裡學習容易受干擾,我就讓他們在工具棚裡學習,把門給他們從外面反鎖上。這樣剛進行了沒幾天,輪到我們班出公差到炊事班幫廚了,我還是讓兩個新兵在家學習,其他同志都去出公差。有一位老兵提意見說:“別的班都是新兵出公差,我們班為什麼別出心裁,要老兵去?”而且表現了很強的牴觸情緒。我的急性子脾氣剛要發作,老董出來說話了,他對提意見的那位老兵說,你今天不舒服,就在家裡歇著吧,我帶別人去。他們兩個新兵學文化是大事,儘量不要受影響。”說著就帶頭往外走了。那位提意見的老兵也不好意思單獨留在帳篷裡,不聲不響地跟著副班長出了門。兩個新兵見了這個情況,心裡也很感動,學習更加用功了。

幾個月後的一天,新兵吳登茂高高興興地拿著一封信來給我看。原來他自己給家裡寫了一封信,儘管錯別字很多,但是基本的意思都能講清楚了,他家嫂子高中畢業,是全家的文化人兒。看了弟弟的來信,非常高興,把全家人喊來,讀給他們聽,並且告訴他們,這封信是弟弟親手寫的。一家人開心得不得了,都說部隊真是大學校。他嫂子在信上再三地感謝部隊的領導和弟弟的戰友們,我把吳登茂嫂子的信一讀,全班都樂開了,連那位提意見的老兵也低著頭笑了。不久,陳朝清家裡也來信說,知道他在部隊學會了認字寫字,很高興,還希望班長和老兵們,以後有機會去宜賓,到他們家做客呢。

可惜了,我的副班長

後來,我被調到團宣傳股搞文藝創作,很少回連隊了,聽說董日升被調到八班當了班長。連隊搬到五塊石安新家時,在岩石上打鋼釺栓繩子固定帳篷。他扶鋼釺的時候,鋼釺頭上迸裂下來一小塊鐵屑,飛濺到他的一隻眼睛中,嵌入了眼球。雖然經過營衛生所、團衛生隊、師醫院逐級治療,最後送到西安第二軍醫大學,治了半年多時間也未能治好,落下了一目失明的傷殘退伍了。當年退伍兵都是哪裡來回哪裡去,唯有他因為是殘疾軍人,被安排到了縣殘疾人工廠,不久還當上了廠長。與此同時,他自己家也開了賣水泥的門市,他妻子還開了間小飯店,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

(二)誤入歧途走上不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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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前後,廣東吳川民間興起了一種叫“儲金會”的風潮。就是一個單位,一個社區,或者一幫朋友,由一個有實力、有信用、人緣好的人,做“莊家”,其他人都把閒錢按比銀行利率高一倍的利息,存放到“莊家”那裡,“莊家”再以更高的利息放出去。因為當時正值廣東開放市場,家家想做生意,人人想當老闆,都急需本錢。所以,剛開始一兩年,這些“儲金會”運作還算順利。“莊家”、投資人和借貸者各得其利。但時間一長,市場競爭越來越激烈,有些人做生意沒有賺到錢,或虧了,當然“儲金會莊家“的利息也收不回來,甚至血本無歸。為了維持“儲金會”這個攤子,只好拆東牆補西牆,先把投資人的利息撐著按月兌現。這就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投資人一看有利可賺,愈發大膽投資,莊家的債務也就越積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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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地政府看到了這種危機,開始插手查封這些民間的“儲金會”。一查發現,幾乎所有的“儲金會”都資不抵債,於是就拘留或逮捕這些“莊家”。有些莊家本來還想苦苦支撐,指望有朝一日,能夠要回幾筆放出去的錢,清還部分股東的本金,這一來見翻身無望,就腳底抹油“跑路“了事。

董日升當時要實力有實力,要人緣有人緣。他被捲入“儲金會”這個漩渦的時候,正是“儲金會”風潮鼎盛時期,要按他本人一貫的性格,是不敢做這冒險事情的,可是禁不住的妻子的極力慫恿,被推到了“莊家“的位置上。原殘疾人工廠幾乎全體職工,和他的一些親戚朋友都信任他,紛紛把自己的儲蓄送到了他那裡。他辦事也地道,每個月的利息都能一分不少地按時兌現。後來和其他的莊家一樣,日子也越來越難過了,最後按賬面上算下來,可能吸儲近300萬元。眼看家裡七拼八湊也就剩下幾十萬元了,在家天天有人上門討要本金利息,放出去的錢又收不回來,聽說政府要抓“莊家”了,夫妻二人只好帶著最小的兒子“跑路”,把兩個大些的兒子,託給了父母兄弟。(其中一個智障兒,後來不明不白的死在公路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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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他們帶著最後的幾十萬元,跑到了山東,投奔了一位戰友,與戰友合作做起了殺豬賣肉的生意。本來生意做得還算可以,董日升暗自盤算,等賺到足夠的錢,再回廣東吳川,把殘疾人工廠職工們和親戚朋友的血汗錢,至少還清本金,自己也好重返故鄉。沒想到1998年夏季的一天傍晚,他的小兒子到附近的一個池塘“沖涼”時,沉入了水底,董日升也跟著跳下去救兒子,結果自己也沒能上來。當時董日升才50歲出頭,論體質、論水性都不差,也許是山東那個水塘下面的水溫低,他下去後腿抽筋了;或者是水下情況複雜,被什麼東西纏住了,父子兩就這樣沒了。

後來,他妻子孤身一人回到了廣東,在董日升的一位戰友幫助下,把剩下的唯一的兒子帶大,又送到部隊當了兵。退伍後回到廣東,同樣在他父親原來戰友的幫助下,成家立業了。這真是: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一旦忘初心,人生難掌握,可憐的董日升戰友。可惜了,我的副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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