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1 我不再年少了

原文@张小迪 载于中读App

我不再年少了

1

我左手牵马,右手提剑,

我见佛杀佛,见祖呵祖。

我摘天上星,捞空中月,

我喝人世间里最烈的酒,

我满足最难满足的女人。

这是我14岁时看书时给自己写的,现在我21岁了,七年过去了,我从初中到了大学,现在马上就要穿学士服和穿裙子的女同学拍毕业照了。但是这七年里,上边的任何一件我都没有做到。如今我早已发现我不再是那个热血少年了,不再是那个上课时总喜欢天马行空的小屁孩了,我成功地从社会主义地旗帜下的一个小屁孩变成了一个小屁民了。

2

刚开始我发现没有可骑的马,我能骑的只是一辆自行车,是那种老式的,中间有个横梁的那种,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每次我骑上它时,我感受不到那种驰骋千里的快感,感受不到那种雄壮的美丽,我能感觉到的,只是从我家到学校路上的狗屎味和下坡路上颠簸的阵阵蛋疼。慢慢地我也发现没有可挥的剑,就算有剑,带着出门会被别人当做傻逼,会被学校看门大爷抓起来,说我是学校的危险人物,想刺杀年轻女老师。

我发现我能挥的只有我的钢笔,只有在写字时,我才能找到那种将军驰骋沙场的感觉,我天马行空,我孤独求败,我谓之踌躇满志。后来被语文老师批评,不但说我侮辱古代圣贤还说我骚扰女同学,为此,我还悲伤了好一阵子。

3

摘星星和捞月亮,这两件事我也想尝试,想着我脚踩青云,一个箭步跳将起来摘起星星捞来月亮犹如黄爷爷百步穿杨一样精准,但是我发现我的弹跳力不行,跳不到青云那么高。后来我上了物理课,老师说了英国有一个被苹果砸了的科学家,神学家,物理学家,反正我也不知道他是哪家哪派的,我知道他叫牛顿。他对全世界人民说:你们都不可能尿的老高,总会掉下来的。所以这个想法我就不得不放弃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同桌给他喜欢的姑娘说,要给姑娘摘天空中最亮的星。大概他还没长大,或者那节物理课他没好好听。至于后边两者,我只是看到书上一般会那么写,我也不知道满足啥,怎么满足,屁都不懂。

4

那时候我的人生观还没建立起来,我还不是社会主义大旗下的一介屁民,当时只是一个小屁孩,习惯了对着书中的故事联想:

我穿富贵,我榻温柔,

我一人之上,我万人之下,

我屠龙,我打怪,我为救意中人。

我喝烈酒,我摘星星,

我两人一马,我浪迹天涯。

直到有一次上课,我正想到怀里抱着一袭白衣正准备上马浪迹天涯时,语文老师突然问我鲁迅的故乡在哪里,我站起来毫不犹豫地说了个绝情谷,结果就是被打了,当时被打的时候总觉得老师拿的那个板子像是碧血剑的剑鞘,如果有刻花的话就更合适了。就这样,我到了高中,记得特别清楚的是中考时的语文作文,我写市井屁民我写退隐大师,我洋洋洒洒,写遍答题纸,我长啸于天,谓之呜呼快哉!但是还是没卵用,不知道怎么滴就被判背题了。

5

当时我总觉得考试就是一帮人费尽脑汁完了,另一帮人再费尽脑汁,把双方都搞得脑袋都不够用了这才罢休,很害怕的就是这种有周期行地脑袋不够用,一年两次大的,两次小的,一次超级大的,整的全国上下不得安宁,高考那两天会死很多只鱼和鸡,他们不知道世界上有高考这样的东西,可能很多鱼以为那天应该是祭奠什么,把自己当作祭品了,后来听说都有人为此跳楼了,我谓之呜呼哀哉!

我一进高中我突然发现周围的同学都很牛,上课从来不逼逼,仿佛他们的大姨妈和大姨夫都是数学老师,他们做数学题时比数学老师都快。后来我发现他们不是在拿奥赛奖就是在准备拿奥赛奖,好像他们都有好多个脑子一样,在做数学题时还能保持着头脑清醒,我一直都想不通他们的脑子是怎么运作的,一个大的脑子里边有很多小脑子,有的专门用来做数学题,

有的专门用来想姑娘,两个脑子老死不相往来,各自忙各自的,忙的不亦乐乎。我的就不行,做数学题时想着仗剑天涯,高考时想着姑娘,两个脑子经常为了那个白衣姑娘搞得我被数学老师指着我的脑袋骂我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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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高中生活的久了,我接触的人多了,我看到的现象多了。慢慢地,我不喜欢热血的东西了,我知道了,那一切都是虚的,骑马也会导致蛋疼,提剑的也可能是屁民和草包,群雄争霸的结果就是被共产党关在号子里,我也没有富贵我也榻不了温柔,我没有那么多钱,也没有那么多姑娘。我更没有屠龙打怪,两人一马,浪迹天涯,因为我连一个姑娘都没找到,就算找到了她爸爸也不可能同意,浪迹天涯最起码的得有个大奔,更别说见到龙了,见了也不一定能打得过。对于以前的想法,说好听点,就是自己对于武侠的痴迷,说难听点,就是自己对着书自慰意淫,这是我自己对自己的客观评价。

随着见识的增长,我也就不相信那一套了,其实我真的很庆幸那时候我能终止内心的那些想法,这让我的确少走了一些冤枉路,至少在别人看来是冤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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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我开始看花写诗了,我不写市井屁民了,姑娘才不看市井屁民。我开始穿白衬衫了,我开始抽第一根烟了,我开始撑油纸伞了,我开始想遇到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了。但是面对那群不是在奥赛或者就是在准备奥赛的同学时,我觉得我又是一个另类了,数学老师见了我比见了他老婆还害怕,他讲集合讲概率,用唾沫渣子蹂躏教室空气,他每天从他控制做数学题的那个脑子里提现出几个数学公式,他告诉我们为什么不同十字路红绿灯时间间隔不一样。可他就是不告诉我们怎么把姑娘的话进行排列组合才能搞懂姑娘的意思,或许他曾经没那么多姑娘,或许他对姑娘根本就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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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数学老师差不多的,就是我的生物老师,他长得比数学老师还温柔,但他就是不喜欢刮胡子。他讲染色体讲杂交水稻,画有丝分裂画DNA模型,他告诉我们果蝇交配繁殖概率,他的唾沫渣子比他的胡渣都丰满,整的前排姑娘都想往后排换了。可他就是不告诉我们为什么我见了姑娘心跳加速手心出汗,或许达尔文的物种演化规律他没有深刻体会到,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告诉我们的意识。貌似只有语文老师喜欢我,说我长的像他儿子,比他儿子喜欢文字,比他的儿子更会写字,他经常叫我去他办公室谈话,一谈话就一下午,和我讨论真古龙假古龙,说金庸封笔后谁来拯救武林。

我们逛大排档吃小龙虾

我们谈古人雪夜读禁书。

我们品茶斗酒吟诗作赋,

我们谈阿拉伯的劳伦斯。

我们无话不谈,我们称兄道弟,我谓之为拜把子。就这样,他给我普及了义务教育没有教会我的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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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最深刻的一句话是:我曾经也像你那样过,后来我就瞎混,瞎想,瞎写,社会主义告诉我骑马的敌不过开大奔的,写诗的敌不过搞房地产的,后来,我不知道怎么滴就混了个老师。后来可怕的一件事情还是发生了,我发现有人可以不用复习就可以考上职业技术学院了,我发现那些脑子厉害的同学也有考职业技术学院的,我发现那些考职业技术学院的也有牛逼的,我甚至发现姑娘根本就不喜欢赏花写词,不喜欢带烟味的白衬衫,不喜欢市井不喜欢屁民,她们喜欢碎花洋裙,喜欢口红唇膏,喜欢长腿欧巴,她们亦谓之踌躇满志。大概就是这样的,慢慢地,我面对姑娘时,不再觉得她们神奇了,不再觉得她们独一无二了,我看到月亮也不会猪八戒悲伤了,我看到星星也不会去想当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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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年少的情怀不可能当饭吃了,我可能真的不再年少了,没有以前那种见佛杀佛见祖呵祖那种轻狂了,脑子里也没有了老子天下第一这种词语了,我想到这里还是很害怕,因为我总觉得年少很美好,美好的东西要是丢了,那就是悲哀了。但是,年少真的挺好的,尤其是当时的我看着老师的唾沫渣子蹂躏教室空气,夏天我和穿短裙的女生拍合照。

都说过去的东西是回不来的,即使回来了,马也没有以前跑得快了,剑也没有以前锋利了,酒也没有以前烈了,姑娘的短裙也没有以前好看了,当我打完最后一行字时,我发现连键盘都没以前敲的响了,你们觉得我所说的是所谓的长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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