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經滄桑”與“飽經風霜”
趙丕傑
導讀
“飽經滄桑”和“飽經風霜”兩條成語意思相近，但是有區別，區別源於“滄桑”和“風霜”意思不同。
“飽經滄桑”比喻經歷過多次世事變遷。語本清·文康《兒女英雄傳》三十回：“這一年之中，你我各各的經了多少滄桑，這日月便如落花流水一般的過去了。”例如茅盾《劫後拾遺》：“讀到這本書，不禁使我們想起了這位飽經滄桑的文壇老前輩與香港的一些關係。”楊沫《青春之歌》一部十七章：“這位飽經滄桑的老工友，什麼樣的人全見過。”王火《戰爭和人》（三）卷一：“他老於世故飽經滄桑在宦海中起伏沉浮過無數次，豈能沒有這點敏感。”
“飽經風霜”比喻經歷過許多磨難。語本唐·杜甫《懷錦水居止二首》之二：“層軒皆面水，老樹飽經霜。”例如清·仇兆鰲《杜詩詳註·梔子》：“公自喻飽經風霜，而獨見遺於物外也。”夏衍《芳草天涯》二幕：“尚志恢的太太石詠芬才只是三十五六歲的年紀，可是這數年來的飽經風霜，看上去好像已經四十左右。”熊昭政《張居正》一卷二十五回：“只見他高額長頰，雙眉吐劍，放在胸前捻著佛珠的雙手骨節粗大。如果脫下這身袈裟，他看上去就像一個飽經風霜歷盡磨難的勞作之人。”
“飽經滄桑”和“飽經風霜”兩條成語意思相近，但是有區別。區別源於“滄桑”和“風霜”意思不同。“滄桑”是“滄海桑田”的略語，指滄海變成桑田，桑田變成滄海，比喻世事變化很大。“風霜”就是風和霜，風吹霜打，比喻艱苦磨難。這就決定了由它們分別組成的成語意思也有所不同：“飽經滄桑”側重多次經歷世事變遷，閱歷豐富，為人老練；“飽經風霜”側重飽受風吹霜打，歷盡艱苦磨難。現在有些人沒有注意到二者的區別，常常把它們混為一談，以致造成誤用。
例如：
1
生逢由盛而衰且在亂世飽經滄桑的杜甫，用不朽之筆寫下了《新安吏》《石壕吏》《潼關吏》和《新婚別》《無家別》《垂老別》，為後人研究唐朝時弊留下了最真實的歷史文稿。（求是網，2015年9月8日）
2
王洛賓是一個執著的音樂至聖者。一生歷盡坎坷，飽經滄桑。（中國經濟網，2012年11月9日）
3
抗戰老兵為了國家不受欺辱浴血沙場，飽經滄桑，你們是永遠的英雄。如今你們老了，我們一定要盡力照顧好你們的生活，讓民族功臣們在有生之年感受到黨和政府的關愛，樂享晚年。（大眾網，2015年6月25日）
4
26年後，（出生一歲零三個月即被保姆拐走的）親生兒子劉金心突然回家，當年一個牙牙學語、蹣跚學步的天真兒童，突然以一個飽經滄桑、歷經坎坷的陌生男子的相貌出現在她面前，這令她悲喜交加。（《華西都市報》，2019年6月10日）
5
不會再有哪一屆學生像1977級、1978級那樣，以近乎自虐的方式來讀書學習……在飽經滄桑之後，這一群體普遍個性堅定沉毅，較能吃苦。而他們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形成的堅毅的個性和練達的人情，也成為日後發展的重要因素。（中國網，2017年6月19日）
6
馬布裡在NBA的後幾年飽經滄桑，他帶著不甘和委屈來到 CBA，希望獲得重生。（《籃球先鋒報》，2012年10月12日）
例1，杜甫在安史之亂中顛沛流離，備嘗艱辛，寫下了“三吏”“三別”等不朽的詩篇，連仇兆鰲都說杜甫“自喻飽經風霜”，作者卻說他“在亂世飽經滄桑”，顯然不妥。例2，被譽為“西部歌王”的王洛賓一生五次入獄，受盡磨難，在介紹他的苦難遭遇時，卻說他“飽經滄桑”，顯然不符合作者的原意。例3，抗戰老兵當年“浴血沙場”，九死一生，其中有些人後來的境遇也不盡如人意，當然也是“飽經風霜”。例4，“出生一歲零三個月即被保姆拐走”，說他26年來“歷經坎坷”“飽經風霜”則可，說他“飽經滄桑”就不切實際了。例5，1977年、1978年兩年入學的大學生中，許多人歷經了上山下鄉的磨鍊，曾經“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但是說這些青年學子“飽經滄桑”則未免言過其實。例6，馬布裡“在NBA的後幾年”，僅僅有一些“不甘和委屈”，說“飽經風霜”都稍嫌誇大，說“飽經滄桑”就更加離譜了。以上諸例的“飽經滄桑”，顯然都應該改為“飽經風霜”。
7
第七版《辭海》編委會新增14位副主編、81位分科主編。2015年，在200多人參加的分科主編會議上……百分之七十滿頭白髮……年紀最大的90多歲。這些飽經風霜的學界名士，其中一部分人參與編纂《辭海》達數十年之久。（《成都商報》，2019年6月14日）
8
畫家黃永玉在《比我老的老頭》裡描述了那些耄耋之年仍如嬰兒般爛漫可愛的老者，飽經風霜而童心未泯。這種返璞歸真的呼喚……並不意味著而立之年還得重回搖籃，而是歷盡世事，也懷有一顆善良無偽、天真無邪的心。（《人民日報》，2017年12月12日）
例7，這200多位“學界名士”經歷各異，未必都歷盡坎坷，而且這裡強調的是他們見多識廣，閱歷豐富，而不是過去遭遇如何，說他們“飽經風霜”未免欠妥。例8，那些耄耋之年的老者未必都有坎坷的經歷，而且這裡強調的是他們“歷盡世事”依然“天真無邪”，說他們“飽經風霜”也不貼切。這兩例如果改用“飽經滄桑”，恐怕更符合作者的原意。
（作者為首都師範大學中文系教授、《現代漢語規範字典》《現代漢語成語規範詞典》《現代漢語規範詞典》副主編）
閱讀更多 語文迷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