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7 新冠肺炎疫情下,心理治療進行中

記者 | 黃姍 周卓然

“崩潰的醫護人員在哭訴......那種情況下,醫護人員們太壓抑,理解他們,幫幫他們....眼淚止不住。”作家西原秋在微博上寫道。

醫護人員每日工作長達16個小時所帶來的壓力,武漢及湖北其他城鎮居民在封城和疫病下所承受的焦慮——隨著新冠肺炎疫情的防控進入了關鍵階段,焦慮、恐懼和、勇氣、信念交織在一起,也逐漸喚起了人們對疫情中心區人們心理健康的關注。

1月25日,北京林業大學心理系的教授李明在朋友圈發出號召,呼籲心理專業的各界同仁籌備出一個線上的公益心理援助組織。短短半日,他的心理援助團就集滿了五個團,聚集了近千名專業諮詢師,和數百萬諮詢者。

這些宣傳大多在朋友圈等社交媒體上傳播,掃碼即可進群。加入後,人們會很快收到群內組織者發佈的提問:“請問您需要心理諮詢援助嗎?如果需要,將為您安排專屬接待員。”接下來收到的是《求助群公告》和相應的守則。

新冠肺炎疫情下,心理治疗进行中

從內容來看,李明的養正疫區在線心理援助群試圖建立一種倫理秩序,譬如加入群內的求助者需要遵守政府和法律的監督,確保自己提供的信息真實可靠,而提供幫助的人不不得索取報酬、不得與求助者私下見面、不得在求助者和諮詢師之間形成任何援助之外的關係等。而如果不修改群名片或不遵守規則,求助者則會被當做無關者訓被踢出群聊。

李明只是新型冠狀病毒肺炎心理援助大軍中的一員。隨著近日確診病例數量增長,媒體關於疫情解讀的增多、一線抗擊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時長的推進,以安撫當地醫療工作者和患者及其家屬的各類心理諮詢組織開始活躍起來。

人民網刊載了武漢市精神衛生中心等機構的免費心理熱線電話,華中醫科大學同濟醫學院附屬同濟醫院也為本院的一線醫護人員籌備了一個心理支持小組,武漢微鄰里的微信公眾號也隨即上線了“心理諮詢”新功能。

此外,學術機構也是主要力量,譬如北京師範大學心理學部將於明日起針對新冠肺炎開通心理支持熱線,提供一對一的服務,每次30分鐘左右,熱線電話的開放時間為6時至24時。

互聯網和社交媒體上也出現了多股力量,有以知我心理(KNOW YOURSELF)等心理教育科技平臺發起的互助活動,為專業心理諮詢師和有需要心理諮詢的災區民眾對接橋樑;也有更小規模自稱心理諮詢師的人,以微信或微博群組為單位開展在線溝通工作,為武漢心理熱線電話分攤工作壓力。

心理干預為何此時需求陡增?

從界面新聞記者觀察到的對話來看,人們和心理諮詢師聊天的內容通常圍繞“自我暗示”等幾個關鍵詞展開。

一位網友在心理諮詢師的微博下留言道:“自己目前屬於輕症,但去醫院害怕交叉感染,所以很矛盾,他擔心是自己過度暗示自己生病,卻又控制不住去關注鋪天蓋地的消息,結果導致氣悶心跳加速。”

根據國務院新聞辦公室於1月26日召開的新聞發佈會顯示,目前病毒的傳播力似乎有所增強。國家衛建委主人馬曉偉稱,從現在看疫情傳播的速度比較快,對防控工作帶來了一些挑戰和壓力,專家預判現在疫情進入了一個比較嚴重複雜的時期。而我們對新型冠狀病毒的認識還十分有限,傳染源還沒有找到,傳播致病的機理以及變異的風險還不清楚。

“有焦慮、恐慌、和對未知的懼怕。”一位愛心心理援助的組織者對界面新聞總結道。

新冠肺炎疫情下,心理治疗进行中

這樣的心理健康問題逐漸被專業人士乃至更廣闊的社會組織關注到。上海同濟大學附屬東方醫院臨床心理科於今天發佈了《與2019-nCoV感染相關的心理衛生及人文關懷問題一文,其中詳細提到了各種人群在非常時期所可能出現的心理應激反應與社會恐慌。

而此次,“恐慌”的直接受危害人群是患者、醫務人員及其親屬,危機處理部門的工作人員也是需要重要關注的人群。

映心堂心理創辦人兼心理諮詢師於玲娜也在《武漢肺炎可能導致的急性心理症狀和自助建議》一文中提到,醫護人員面臨最常見問題是持續累積的疲勞和各種身心創傷,“抗擊在病毒一線的專業醫護人員並沒有立即出現心理症狀,並不意味著沒有受到事件的影響。”

在今年除夕夜的“春節聯歡晚會”中,節目組放了一段關於武漢疫情的視頻。視頻中,武漢市金銀潭醫院護士朱庭萱接受央視採訪時表示,“可能心底會有一些不知道(像)是恐懼或者是擔心都會有。”“但是穿上白大褂就不會有了,穿上白大褂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新冠肺炎疫情下,心理治疗进行中

正如於玲娜在文中所說,職業訓練和使命感可能幫助專業醫護人員在危機發生時隔離自己的感受,冷靜應對當下的困難。但是當危機過去,或者是心理防禦機制失效的時候,他們更可能陷入需要救助的狀態,因為長期積壓在內心的創傷得以爆發。

另外,社會大眾受到政府公信力、文化傳統、信息條件、物質條件等因素的影響,也會對心理諮詢產生需求。

不過,由於社會上激增的社會工作組織和心理支援組織一窩蜂的出現,也有部分心理專業人士擔心,可能造成“衝動型心理援助,反而讓需要幫助的人,因為信息渠道太複雜而得不到幫助。”同時,心理干預或心理援助的最佳時機卡可能也沒到。

但谷大偉對此卻有不同意見。他告訴界面新聞,“每個人在創傷後經歷的階段不同,任何階段都可以介入。”谷大偉是澳大利亞莫納什大學社工碩士以及註冊認知行為治療師。

到底如何進行危機心理干預?

從目前來看,當心理組織介入後,這些心理服務的主要手段還是建立一套遠程傾聽機制。

25日中午,前述心理科技平臺KNOW YOURSELF(以下簡稱KY)就推出了一個“守護者計劃”項目,該計劃是旨在為在此次新型肺炎疫情當中受到心理創傷的人群提供一次“傾聽-傾訴”服務。

而“守護者計劃”項目對志願者的專業性沒有做出硬性規定。KY平臺認為:“對於那些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的人來說,我們能夠給予一個傾訴者最大的關懷就是傾聽。”

而這種傾聽是“不抱評判地”。

谷大偉向界面記者確認了這一點,在這個項目中,KY不但沒有招募的心理諮詢師做出進一步的篩選,同時也向非專業人士開放。也就是說,並沒有要求“傾聽者”受過“危機干預”訓練或掌握相關技能。

為了讓這些非專業“傾聽者”也能上崗,KY在項目介紹中給出了一個操作模板,讓傾聽者可以依照模板詢問對方相關問題。

傾聽是在心理干預初期非常重要的一個瞭解手段。通過傾聽,“把尋求者的主要擔憂和觸發條件瞭解清楚。”谷大偉告訴界面記者,“這個最保險,也可以最大面積做壓力緩解。”

但由於具體的操作者,也就是所謂的“傾聽者”,各有不同,光靠模板顯然很難如具備心理干預技巧和經驗的專業人士來“保證質量”。

新冠肺炎疫情下,心理治疗进行中

有一群人更早就意識到了為心理專業人士提供危機心理干預指導的重要性。

過去三天,海外留學生們在微信群或朋友圈裡陸續收到一條招募信息,聲稱“招募有創傷和危機干預相關受訓經歷的有任職資質的諮詢師”,為華中科技大學附屬同濟醫院的在線心理諮詢小組提供文獻翻譯等志願工作。

這是一個名叫“用‘心’抗疫”的在線心理援助志願者團隊工作的一部分。而這支團隊的發起初衷在於為武漢疫區的一線醫療人員進行心理援助和危機干預。

而在一個名為“ACHPPI members”的群裡,界面新聞記者注意到,某一小組志願者接到的具體任務是“閱讀英文危機干預倫理方面相關資料,不需要逐一翻譯,需要的是從裡面找出可以放到這次危機干預準則裡的內容。”ACHPPI是“國家華人心理與援助專業協會”的縮寫簡稱。

胡之月正在參與這個文獻翻譯志願者計劃,她是江蘇省某醫科大學臨床心理學專業的一名研究生。她曾經受過危機干預專業訓練,也一直參與心理危機干預的熱線工作。

胡之月告訴界面新聞,由具備危機干預能力的諮詢師進行心理干預,通常能夠較好地避免受災者遭遇二次創傷的可能性。但也並非絕對,“對於這樣的公共事件,我們也沒有接受過專業訓練。”

因此,製作一套專門針對武漢新型肺炎疫情的危機心理干預培訓手冊在此時此刻就非常具備指導意義。而“用‘心’抗疫”在線心理援助志願者團隊告訴界面新聞,他們還同時在製作醫護人員的自救手冊和廣大市民的心理科普文檔。

個人和組織湧入心理干預領域,但效果有待觀察

不過,並不是所有心理專業人士都選擇“危機干預”的方案來提供支援服務。於玲娜帶領的“映心堂心理”組織給出的方案是“新型肺炎網絡團體心理援助計劃”。“團體”是其中的關鍵詞,因為“可以預見,此次疫情引發的急性心理症狀是大面積的,一對一諮詢對個體來說可能是高效的,但在這樣的群體災難面前,恐怕效率有限。”

於玲娜計劃在項目初期先開三個團體,每個團體由18個人員構成,其中15名是受助者,1名資深諮詢師,1名普通諮詢師和1名志願者。該項目對諮詢師的背景有嚴格的要求,最好來自“巴林特團體(專門的醫護人員支持團體)、亞隆團體、人本或存在主義團”。

同時,該項目還邀請學者、媒體人或知識人擔任獨立監督者。

關於這個項目更多的情況,於玲娜暫時不願意說太多。“我們現在嘗試的這個東西,之前並沒有人做過,”她告訴界面新聞,一到兩週以後,“如果是一個行得通的嘗試的話,當我們去跟公眾說我們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們同時也需要去分享經驗。”

另外,讓諮詢師們普遍更加擔憂的一個問題確是,如果諮詢師在危機干預方面經驗和能力不足,容易對受災者造成二次創傷。

LANCAN心理在一篇文章中提到,汶川地震後,不少心理諮詢師自發前往地震災區,卻最後因為缺乏必要的危機干預技能,給災區群眾造成了二次損傷。

“在熱情散去後,這些迅速作鳥獸散的諮詢師也使得一眾當事人陷入孤立無援的悲慘境地。”這也讓公眾對心理諮詢師形成了一定的負面的刻板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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