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2 年味兒

年味兒

年味兒

我是出生在七十年代初期的人,那個年頭兒都還不知道什麼叫窮人和有錢人,沒有肯德基麥當勞更沒有必勝客,盼的就是過年,能吃點兒岔樣兒就開心。

爸媽在聊天時總是忘不了說一些他們年輕時的事兒,如何的辛苦如何的不易……我沒有經歷過想不出來,但是我卻忘不掉小時候的事。

我家三個孩子上面有兩個哥哥,奶奶也和我們一起生活,我們家的生活來源都靠爸媽辛苦的工作維持著。俗話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記得那時剛過冬至合作社就開始賣儲存白菜,我放了學就立馬跑去排隊。冬天天黑的早,售貨員阿姨就打開大燈,長長的隊伍看不到頭也望不見尾,你100斤他200斤大家忙的忘記了冬天的寒冷......不過最可貴的是不管你買多少斤白菜,賣菜的叔叔都會騎著平板兒車幫你送到家門口。

白菜卸下車我們這一家老小就開始忙活兒了,爸爸在院裡佔領了一塊有利位置,我們幾個就抱過白菜一個一個的擺好,媽媽會拿來兩張塑料布和一床破被子把白菜蓋上,天雖然冷但我們每個人的身上都出了汗。回到家裡,奶奶已給我們做好了飯。接下來第二天又開始買紅薯,大人們忙著排隊交錢,我們這一大群孩子可就玩瘋了,你追我跑的不亦樂乎好像過年一樣。

這樣的場景會持續好幾天,家家戶戶都在重複著我們家之前的景象,現在想想,那叫一個壯觀。這堆是楊阿姨家的,那邊是陳叔家的......大白菜佔據了孩子們玩耍的空間,我們就在白菜堆周圍轉圈圈。

孩子們的頭腦永遠是在不停的運轉,後來有人提議我們可以玩打仗的遊戲,大家分出兩撥人,一撥扮好人一撥扮壞人,我們就把白菜堆當成敵人是碉堡,手裡還會拿根樹枝當做槍,嘴裡也沒閒著,時不時的喊兩句“同志們給我狠狠的打”,玩到盡興時身邊的白菜就遭了殃,隨手撿個菜葉投向“敵人”,“敵人”也會還擊菜葉,一時間半空中菜葉來回的飛舞著,突然一顆白菜砸了過來,瞬間菜葉就變成了一顆菜,乾淨整潔的大院立馬成了爛菜場,接下來就是大人們揪回自家孩子,一個個都捱了打後拿著掃把去掃院子再整理白菜堆,最後挨家挨戶的去道歉。捱打挨罰的孩子們並沒有沮喪,臉上都還帶著之前“殺敵”時勝利的喜悅。

說話就要過年了,媽媽省吃儉用給哥哥們各自做了條褲子,給我做件花布外衣,爸爸還會給我置辦一塊小手絹和兩根紅頭繩、一個紙燈籠外加兩支紅色小蠟燭,我喜歡爸爸送的禮物總會拿去氣兩位哥哥,他倆不高興的時候就會唱起電影《白毛女》裡北風吹的那一段。

過年了,也不知爸媽從哪變出來一大堆好吃的,有魚有肉的還有酒,當然酒是不允許我們喝的。一桌子好吃的我們雖然看的眼睛直了,但也不忘先讓奶奶吃最好的。一頓風捲殘雲,個個撐的彎不下腰,媽媽又一人發一把花生瓜子,讓哥哥帶我找鄰家孩子一起玩去了。在這個一切物質睏乏的年代,年過完了可冬天還繼續,我們又開始上頓白菜下頓白菜的日子,在我心裡永遠期待著夏天的到來。

媽媽每年夏天會給我做一條花裙子,但是必須在聽到打雷以後才能穿,她說,天上打雷了就是說夏天到了。後來我才明白她是怕我穿早了弄壞了。就這樣從春天開始只要外面下雨我定會跑去淋雨,求老天爺打雷。夏天的到來不光是為了穿裙子,還有更重要的,那就是不用吃大白菜了。

合作社兩三天來一次新鮮的蔬菜,我們都去排隊同樣是望不到頭和尾的隊伍,不同的是蔬菜不多大家都自覺的少買一些給後面的人留一點。不知道是誰發明的西紅柿醬,就是把西紅柿放到瓶子裡用火蒸上幾分鐘,密封好了冬天拿出來吃。為了少吃白菜哥哥慫恿我找爸媽念秧兒,我們分工,有洗瓶子的,有幫忙往家搬西紅柿的,就這樣我家冬天飯桌上又多了個菜。

忘記是哪一年的國慶節,媽媽找舅舅弄來一車豬肉,弄得整樓的鄰居都來搶,那場面太壯觀了。接下來的幾天挨家挨戶的往外飄著肉香,鄰里見了面拉著往屋裡請。記得那天我回家一進門就看見了二哥,他聽到房門的聲音就匆忙從廚房跑出來嘴裡吃著什麼,見他如此的慌亂問他怎麼了,他說沒事有點餓了吃口饅頭,懶得理他我就進屋寫作業了。

爸媽下班回來做好了晚飯,在飯桌上媽媽給奶奶夾了一塊紅燒肉後又在碗裡翻找著什麼,碗裡找完又在鍋裡找看她那樣好像沒有找到,我們可沒那功夫問她到底找啥,沒過年能吃到肉誰有還會張嘴說話,一個個吃的小肚子溜兒圓的,嘴角都還油亮亮的。我見媽媽忙完家務坐在床邊愁眉苦臉的就去問她怎麼了,她沒有說。

一鍋紅燒肉讓奶奶今兒放白菜明兒放土豆的吃了好幾天。這天放學回家感覺爸媽怪怪的,還沒來得急問就被叫去,媽一臉嚴肅的說“前些天咱家找人去肉聯廠弄來了些肉其中我還買了幾根豬尾巴,可是做好了豬尾巴不見了,你吃了”。我沒聽明白媽媽的意思,只是納悶兒的望著她,媽接著說“我都問了誰都沒吃到,聽你二哥說看見你之前去廚房了”。我終於明白這是懷疑我偷吃啊,有點委屈忙去辯解,爸爸過來打了我一下,眼淚瞬間奪眶而出,這邊這麼一鬧,奶奶聽到聲音過來厲聲說“別找了是我吃的”。爸媽招惹不起奶奶誰都不再支聲兒了。

多年後二哥終於和我說那些豬尾巴是他偷吃的,當時沒承認是怕爸媽打他。其實我一直懷疑他,受了委屈後我就很少吃肉尤其不吃豬尾巴。不過二哥對我還算好,他上班後偶爾還會給我點零花錢。

真的是一年比一年好,雖然買東西開始實行憑本憑票了,但是起碼每家每戶多少有了改變。過年的時候我們不僅有新衣新鞋穿,爸爸也能抽上一根中華煙。生活好了吃穿不愁了,人們開始追求住房了。鄰居們一個個都搬走了,我們也都有了各自的家庭,可每當我們回家看望爸媽的時候,總感覺他們好寂寞。看著既熟悉又陌生的樓群,我感覺有點失落。

生活好了但爸媽還是保持省吃儉用、吃苦耐勞、樂於助人的傳統,這也是我為之自豪的地方,因為他們我也學會了多幫助他人。人生有三樂:自得其樂,知足常樂,助人為樂。

在今天看來,這些都像說笑話,其實那是我們這一代人走過的真實生活,日子好了,不能忘本,我們現在天天好像過年。每次在茶餘飯後說起這些趣事,心中總是充滿了溫暖與感慨。

年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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