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我考入遼寧警校。
警校在大連，平時不能回家，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家看望父母。每年的寒暑假我都回家。
我記得第一次回家，剛進屋放下旅行包，與母親剛說了句話，母親就說：“哎呀，有樣東西忘在代銷店了，我去取。”
說完，母親便出去了，常常半天才回來。
第二次放暑假，我剛進屋，母親又說有東西忘地裡了。母親出去，又是幾個小時才回來。
第三次放寒假，我進家時，母親不在屋中。等了幾個小時才回來。我問家人母親幹啥去了，三姐說：“知道你今天回來，媽早上就出去了……”
警校是二年制，一年兩次假期，總共四次假期。說來也令我感到奇怪，那二年中的四次假期，每次我放假回來，剛進屋，母親就立刻出了家門，大半天才回來。我問過幾個姐姐及一個哥哥和倆個弟弟倆個妹妹，媽出去幹什麼去了？他們都說不知道。我也問過媽媽，為啥我一進家門，你就出去？媽媽常常笑著回答我：“媽總好忘事，丟三扔四的，出去找東西了。”
畢業後，我在瀋陽工作，成家立業，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在我四十多歲那年，母親病重，我回去看望母親，剛進家門，病重的母親得知我回來，病情好轉，掙扎著要下床，我問母親這是幹嘛。病這麼重還往外走？母親愣了一下，重新躺在床上，嘴裡自嘲地說：“媽是老糊塗了，總以為你沒畢業呢。”
我說：“媽，你孫子都十多歲了，還拿我當小孩呢。再說，媽這是啥習慣，我一回來，怎麼就想往外走呢？”
我問家人，沒人回答。三姐悄悄告訴我：“媽下了令子，她不讓我們告訴你緣由。”
2002年春天，母親病情再次復發，四月二日去世。辦完母親喪事。我啟程回沈，三姐走過來，低聲對我說：“二弟，媽臨走時還叮囑我們，不讓我們告訴你那件事……”
我說哪件事呀？
三姐說：“還記得你每次放假回家時，剛進家門，母親就往外走的事情嗎？”
我說記得，不但記得，還覺得奇怪，媽媽為什麼見我回來就往外走呢？媽媽跟我有點生分呢。
三姐說：“二弟，咱家的情況你應該瞭解，十幾口人，只有三個勞動力，掙的工分只夠口糧，靠繼父去公社糧庫扛糧食掙的那點工資，根本不夠你念書的學費，只好去村裡的親朋鄰居那借學費，有時村裡借不到，就去外村借……媽媽總是擔心在你走之前籌集不到學費，因此你一進家門，媽媽就去左鄰右舍打招呼借學費了……只有學費有了來處，媽媽才能安心回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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