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1 亞里士多德:真正的幸福

亞里士多德:真正的幸福

摘自《40堂哲學公開課》作 者:奈傑爾•沃伯頓 譯 者:肖聿

“一燕不成夏。”你大概以為這該語出自威廉•莎士比 亞或其他大詩人。似乎如此。其實,這句話出自亞里士多德® 的著作《尼各馬可倫理學》。此書 題贈給他兒子(小)尼各馬可(Nicomachus),所以才有此 書名。

亞里士多德這句話的意思是:必須有不止一隻燕子飛 來,必須有不止一個熱天,才表明夏天已至;同理,少數幾個 快樂的瞬間加在一起,也不能構成真正的幸福。亞里士多德認 為,幸福不是短期的快樂。出人意料的是,他認為兒童不會 幸福。這似乎很荒謬。若連兒童都不會幸福,誰會幸福呢?

不過,這個觀點卻表明了亞里士多德的幸福觀跟我們的大不相 同。兒童剛剛開始生活,因此尚無任何意義上的充分生活。他 指出,真正的幸福需要更長時間的生活。

亞里士多德是柏拉圖的學生,柏拉圖是蘇格拉底的學 生。因此,這三位大思想家形成了一個師承鏈條: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事情常常如此。天才者通常都不會憑空 產生。天才者大多都有開悟之師。但是,這三個人的思想卻大 不相同。他們都不像鸚鵡那樣人云亦云,而都是獨闢溪徑。

簡單地說,蘇格拉底是大演說家,柏拉圖是優秀的作家,而亞里 士多德則對一切都感興趣。蘇格拉底和柏拉圖把我們見到的世 界看做真正實體的蒼白映像,唯有依靠抽象的哲學思考,才能 把握真正的實體;相反,亞里士多德卻痴迷於他周圍萬物的全 部細節。

遺憾的是,現存的亞里士多德作品幾乎都是演講的筆 記。不過,其思想的這些記錄還是極大地影響了西方哲學,盡 管其文風常顯枯燥。但亞里士多德並不僅僅是哲學家,他還痴 迷於動物學、天文學、歷史學、政治學和戲劇。

公元前384年,亞里士多德出生於馬其頓王國,先師 從柏拉圖,後來跟隨亞歷山大大帝旅行,做了他的導師。 亞里士多德在雅典建立了自己的學校,名為“萊森學園” (Lyceum)。萊森學園是古代世界最負盛名的學術中心之 一,與現代的大學有幾分相似。

他從萊森學園派出的考察 者,回來時帶著各種事情的新消息,從政治社會到生物學。他 還開辦了一個重要的圖書館。在文藝復興時期畫家拉斐爾的 名畫《雅典學園》上,柏拉圖向上指著“理式”的世界;相 反,亞里士多德卻指著他面前的世界。

亞里士多德:真正的幸福

柏拉圖滿足於坐在扶手椅上做哲學思考,亞里士多德 卻要探索我們感官見到的現實。他不贊成他老師的“理式 論”,認為理解任何一般範疇的方式就是考察其個別例子。因 此他認為:要知道貓是什麼,你就必須觀察真實的貓,而不可 抽象地思索貓的“理式”。

亞里士多德認真思考的一個問題是:“我們該怎樣生 活?”他之前的蘇格拉底和柏拉圖都提出過這個問題。必須回 答這個問題,人們研究哲學,首先就是出於這個需要。亞里士 多德有他自己的答案。簡單地說,他的回答是:尋求幸福。

可是,“尋求幸福”這個短語究竟何意?如今,很多人 一聽到“尋求幸福”便會想到各種愉悅自我的方式。你也許會 認為,幸福就是去國外度假,就是參加音樂節和聚會,就是跟 朋友們一起歡度時光。

幸福也可能意味著你手不釋卷地閱讀你 喜歡的書籍,意味著去看畫展。但是,雖然這些都可能是構成 亞里士多德良好生活的成分,他卻絕不會認為最佳的生活方式 就是到外面去、以這些方式尋歡作樂。

他認為,這些做法本身 並不是良好的生活。亞里士多德用希臘語單詞“eudaimonia” (讀如“尤代莫尼亞”)表示“幸福”。這個詞有時被翻譯 成“繁榮”或“成功”,而不是“幸福”。

它不僅僅是你吃杧 果味兒冰激淋或看到你喜歡的球隊取勝時獲得的快樂感動。 Eiidaimonia指的不是你懷著喜悅等感覺的短暫瞬間。它比那樣 的瞬間更客觀。我們很難理解它,因為我們太慣於認為幸福就 是我們感覺怎樣,僅此而已。

不妨想想一朵花。你給它澆水,給它足夠的陽光,或許 有時再給它施一點兒肥,它便會生長、開花。你不管它,始 終把它放在陰暗處,聽任昆蟲齧食它的葉子,不給它澆水, 它便會枯萎、死去,頂多也只能是最終長成一株毫不動人的 植物。

人類也能像植物那樣繁茂生長,卻不同於植物,因為 我們能為自己作出選擇:我們能決定自己做什麼事情、做什 麼樣的人。

亞里士多德堅信有“人性”這種東西,並認為人性具有 一種功能。有一種最適於我們的生活方式。使人類區別於其他 動物和其他一切的,就是人類能夠思考和論證自己應當做什 麼。他由此出得出結論說:人類的最佳生活就是運用人類理性 的力量。

出人意料的是,亞里士多德認為你不知道的事物——甚 至你死後的事物——也能影響你的eudaimonia。這聽上去很 離奇。假定沒有來世,你死後發生的事情如何能影響你的幸 福?那就請想象一下:你身為父母,你的一部分幸福就在於 你對子女未來的希望。

倘若你死後你的孩子不幸患了重病, 你的eudaimonia便會受到影響。亞里士多德認為,你的生活會 變糟,儘管你無法知道你的孩子病了,因為你不再是活人。 這恰恰使他產生了一個思想:幸福並不僅僅是你感覺怎樣。

這種意義上的幸福,就是你在生活中取得的全部成就,而你 關心的其他人的遭遇也能影響你的幸福。你無法控制、無法 瞭解的外部事件也會影響你的幸福。你是否幸福,部分地取 決於好運氣。

“要增加我們獲得eudaimonia的機會,我們該怎麼做? ”這 是個核心問題。亞里士多德的回答是:“培養正當的人品。” 你應當在正確的時間產生正當的情感,這些情感會使你行為良 好。

這種做法,部分地取決於你自幼的教養,因為養成良好習 慣的最佳方式,就是從小實踐它們。如此也才有可能交上好運。良好的行為模式就是美德;不良的行為模式則是惡德。

請思考一下“英勇”這種戰時的美德。一個士兵也許必 須用生命去冒險,以保護平民,不使他們遭到敵軍的攻擊。 有勇無謀的士兵根本不顧自己的安全。他也會衝向危險,即使 根本不必去冒險,他也可能這麼做。但這不是真正的英勇,只 是不顧後果的冒險。

另一個極端是膽怯的士兵:他克服不了自 己的恐懼,根本無法做出恰當的行動,在最需要他的時候,他 卻恐懼萬分,癱在地上。但在這種情況下,勇敢的士兵雖然也 害怕,卻能戰勝恐懼,採取行動。

亞里士多德認為:每一種 美德都處在這樣的兩個極端之間。英勇處在魯莽和膽怯之間 的中點上。這個觀點有時被稱為“亞里士多德的中庸學說”

亞里士多德研究倫理學的方法,並不只是引起人們對歷 史的興趣。很多現代哲學家都認為:他重視培養美德的見解是 正確的,他的幸福觀既正確又令人鼓舞。他們認為,我們不該 力圖增加我們生活裡的快樂,而應該力圖成為更好的人,做正 確的事。唯有如此,才能使生活變好。

這似乎使我們以為亞里士多德只關心培養單獨個體的人 品,但他並非如此。他指出:人是政治動物。我們必須能和 其他人共同生活,我們需要一種法律制度,以應對人性的陰暗 面。Eudaimonia唯有與社會生活相結合,我們才能找到它。我 們生活在一起,必須在秩序良好的政治制度下與周圍的人良好 互動,才能找到我們的幸福。

不過,亞里士多德的卓越才華也產生了一種不幸的副作 用。他智慧超群,他的研究非常深入透徹,許多讀過他的著作 的人都相信他的一切見解都是正確的。這不利於進步,不利於

由蘇格拉底開始的哲學。亞里士多德去世後的數百年間,大多 數學者都把他的世界觀視為千真萬確。只要他們能夠證明亞里 士多德說過的某件事,他們便會心滿意足。這種現象有時被稱 為“權威確定真理”——因為某個“權威”人士說某件事是正 確的,便相信它必定正確。

亞里士多德:真正的幸福

你從高處扔下一塊木頭和一塊沉重的金屬,兩者大小相 同,你認為會出現什麼情況?你認為哪個會先落地?亞里士多 德認為那塊較重的金屬下落更快,因此會先落地。實際情況並 不如此。它們以同樣的速度下落。但由於亞里士多德說那是正 確的,整個中世紀所有的人都相信它一定正確,無需更多證 明。

到了 16世紀,據說伽利略從比薩斜塔上扔下了一個木球和 一個鐵球,以檢驗亞里士多德的說法。那兩個東西同時落在了 地上。因此,亞里士多德錯了。不過,要證明亞里士多德錯 了,本來還有更容易得多的辦法。

依賴他人的權威,完全違背了亞里士多德的探索精神, 也違背了哲學的精神。權威本身不能證明任何事情。亞里士多 德自己的研究方法是調查、研究和清晰論證。唯有依靠爭論, 依靠可能犯的錯誤,依靠挑戰各種觀點,依靠窮究各種選擇, 哲學才得以繁榮。

幸運的是,很多時代都出現了這樣一種哲學 家:他們隨時準備批判地思考別人認為必定正確的東西。有一 位哲學家力圖絕對地思考一切,他就是懷疑論者庇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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