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內容根據《穿越盛京秘境》第五章相關內容延展
上期文章講風雨壇的時候提到，在奉系時期有一個人物曾在風雨壇“呼風喚雨”，此人就是民國初年能夠與張作霖分庭抗禮的陸軍二十八師師長馮德麟。
那麼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我們今天聊聊這件往事。
馮德麟（1866-1926年），原名馮麟閣，生於海城，少年時即以強悍聞名鄉里。17歲時投身綠林做“鬍子”，並且漸有名聲，拉起了一支數百人的隊伍。後被東三省總督趙爾巽招撫，逐漸升至巡防營左路統領（旅長），駐北鎮（今遼寧錦州市北鎮市）。
馮德麟
那時，張作霖任巡防營前路兼中路統領，駐奉天。1912年，辛亥革命後，巡防營改為陸軍，民國政府任命張作霖為第27師師長，駐奉天，任命馮德麟為第28師師長，仍駐北鎮。張作霖與馮德麟還是拜把兄弟。當年，張作霖攜手在剿滅陶克陶胡的戰鬥中作出重大貢獻的七位哥們，在洮南關帝廟，跪在關老爺像前結為生死兄弟。8人按照年齡排序。馮德麟排行老三，張作霖排行老七。此時他們二人平起平坐，基本比較和諧。
問題就出在張作霖在1916年被任命為奉天督軍，馮德麟對此大為不滿，因為馮德麟被任命為奉天軍務幫辦，這個官職恰好是張作霖的副職。為什麼會這樣呢？
這就要講到1916年4月張作霖與馮德麟二人合謀“驅段”，這件事埋下了二人日後衝突的種子。當時為了趕走袁世凱的心腹——時任奉天督軍段芝貴（皖系大佬，後官至北洋政府陸軍總長），張作霖和馮德麟合演了一齣戲，由馮德麟唱黑臉，聲言“誓殺復辟逆賊”，張作霖唱紅臉，以保護段芝貴的名義勸他離開東北。這出戏的結局是，段芝貴猶如喪家之犬般回到北京，在奉天搜刮的錢財也被洗劫一空。所以段芝貴在袁世凱面前極力保舉張作霖，並大罵馮德麟，於是就有了前文提到任命。
張作霖
段芝貴
馮德麟當時50歲，張作霖只有41歲。馮德麟在張作霖面前一直以前輩自居，現在竟要聽命於張作霖，自然無法接受，直罵道：“他媽的！雨亭這小子！”並且拒絕接受這個任命。
而足智多謀的張作霖知道，對這位三哥硬的行不通，必須使軟招。遂親自登門拜見，請馮德麟就職。馮德麟則擺出前輩的姿態，提出一個就職條件：軍務幫辦要在奉天單獨成立一個公署，其編制同將軍公署相同。張作霖自然不能接受這個條件。
於是，張作霖把球踢給了袁世凱，袁世凱以“於體制不符”為由，回絕了馮德麟的要求，同時特派張馮二人原來的老上級張錫鑾來奉調解，馮德麟依然不給面子。張作霖只得又派54旅旅長孫烈臣帶著大量禮品和30萬鉅款到北鎮慰問馮軍，進一步請馮德麟到省城就職。
袁世凱
張錫鑾
1916年5月20日，馮德麟突然率步、馬、炮5個營聲勢煊赫地開進奉天，並在風雨壇設立了28師駐奉辦事處。張作霖當晚急忙設宴為之接風洗塵，而馮德麟既不赴宴，也不回拜。張作霖無法，只得把宴席搬到馮德麟的辦事處來，又召名伶來陪酒，但馮德麟仍不滿意。馮德麟只在奉天住了一天，就又回北鎮去了。
張作霖對這個無理取鬧的老兄委曲求全，無奈之下只能繼續妥協，一邊派人在風雨壇為馮德麟繼續修建二十八師駐省辦事處，一邊派將軍署參謀長楊宇霆專程到北鎮迎接馮德麟回奉天赴任。
6月6日，馮德麟又回到省城，但他又提出三個條件：一是幫辦權力與將軍完全相等，二是用人行政相互諮詢，三是撥款20萬元給28師購買飛機。面對這些苛刻的要求，張作霖於當天下午專程去風雨壇二十八師辦事處拜會馮德麟，馮德麟竟然躲而不見，張作霖對此忍無可忍，只好電請北京決斷，並以辭職相要挾。
正在接受檢閱視察的奉系空軍
不久，袁世凱去世，段祺瑞主政，派原總督趙爾巽來奉天解決此問題，但也是無功而返。1917年初，張作霖部下53旅旅長湯玉麟因王永江而引發“軍警之爭”而同馮德麟勾結，企圖倒張。張作霖在段祺瑞的支持下，罷免了湯玉麟的旅長職務，以張景惠代之。段祺瑞揚言要派兩個師來幫助張作霖對付馮德麟，馮德麟感到處境不妙，在3月間又回到北鎮，暫時沉默下來，伺機而動。
趙爾巽
1917年6月，“府院之爭”掀起高潮，進京調停的張勳邀請張作霖和馮德麟二人密謀復辟大事，結果張作霖沒有輕舉妄動，只是同意馮德麟以“奉天全權代表”的身份進京活動。馮德麟未加思考，以為事成之後，自己會當上奉天督軍，就帶了200人衛隊赴京，會晤張勳後，表示完全支持復辟。溥儀因此賞賜他“穿黃馬褂，紫禁城內騎馬，御前侍衛大臣頭銜”。而張作霖此舉則進可攻退可守，成則不失“擁戴之功”，敗也不至於惹上汙名。
張勳
可是，從7月1日開始的復辟，僅僅維持了12天，就被段祺瑞率領“討逆軍”平定。張勳逃往荷蘭使館，馮德麟則率200人隊伍乘火車返回奉天，但在路過天津時被扣，被押往北京。
14日，段祺瑞進入北京主政，段祺瑞本來就對馮德麟沒有好感，這時怎能輕繞了他，故宣佈馮德麟“背叛共和，罪跡昭彰，剝奪一切官職和勳位，交法院依法嚴懲。”馮德麟徹底成為階下囚。
再說張作霖這邊，他看贊成復辟者極少，就確定自己必須站在段祺瑞這一邊，於是當機立斷，馬上發佈通電，反對復辟。
段祺瑞
馮德麟在北京被囚，急電張作霖求救。對此，張作霖完全可以落井下石，起碼也可以不予過問，但完全掌控奉天大局的張作霖此時非常大度，他致電段祺瑞為馮德麟說情。這就是張作霖的非同尋常之處，他之所以這樣做，不僅是出於綠林義氣，也是有意做給馮德麟的部下看，以爭取馮德麟的部下，讓他們知道自己的恩義而忠心於自己。
段祺瑞在得知張作霖的真實意圖後，於10月15日以“參與復辟證據不足”的名義釋放了馮德麟。後來，在張作霖的運作下，段祺瑞任命馮德麟做了個“總統府高等顧問”的閒職。
1920年，張作霖與徐世昌大總統協商後，任命馮德麟為“三陵承辦盛京副都統兼金州副都統”，這個差事是“遜清小朝廷”的欽命，專管福陵、昭陵、永陵的守護及所屬土地，土地租稅收入頗多。可以說這個職位既有名聲又有油水，而且還對張作霖沒有威脅。馮德麟由此開始在張作霖的照顧下經商，在北鎮不但成立了工廠，還創辦了醫院，後來他兒子馮庸建立馮庸大學的資金也是由此而來。面對全國一片聲討復辟禍首的聲音，張作霖不避嫌疑，而敢於為馮德麟說情，馮德麟對此當然不能無動於衷，他經此磨難，再也不多做他想，而是老實地過他的晚年生活了。1926年8月11日，馮德麟突發心臟病去世，時年58歲，張作霖安排人給他辦了一場風風光光的喪事。
徐世昌
馮德麟的夫人趙懿仁後來回憶說：“他脾氣暴躁，性格剛烈，在野的八年中給張作霖不少氣受，張小個子絕無怨言，大度呀！有一年他去帥府找張小個子要條件，穿著長袍馬褂，在長袍袖口內藏把手槍。舉茶之間槍不慎掉了下來，張小個子說，大哥！你到我這裡來還帶著傢伙幹嗎？我張作霖再不濟也不能對大哥不義呀！後來他也常唸叨，小個子這人還是有良心的，是真心想彌補這輩子對我的虧欠！”
通過張作霖和馮德麟的博弈，我們從中可看出張作霖的智謀與手腕之高超，他後來能成為名副其實的“東北王”，絕非偶然巧合。而見識過馮張二人恩怨情仇的風雨壇今也已不存，就如同那些傳奇故事，一同消失於歷史長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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