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湘都市報記者 黃京 楊斯涵 劉鎮東
對許多湖南的藝考生來說，武漢是一個夢想開始的地方。每年都有考生，會提前到武漢音樂學院——這所中部地區唯一獨立設置的高等音樂學府，接受專業訓練。長沙市十一中的高三生仇沛晗和趙林慧，就是其中的代表。
如果不是突如其來的疫情，她們此時應該早已參加完所有校考，並回到學校開始補習文化科目。而眼下，武漢封城40余天，將她們和家人都困在了這裡。日子雖然壓抑，但她們努力練習專業、補習文化，儘量讓自己迴歸到正常的高三生狀態。
【仇沛晗】
奔向武漢，她說這裡更接近夢想
3月3日上午，仇沛晗正在上網課。
3月3日下午，天陰沉沉的。仇沛晗練完3個小時小提琴，又練了3個小時聲樂，這樣的訓練雷打不動。“只有練習的時候，才會忘記自己是被滯留在武漢了。”她練琴的地方，是她和媽媽彭麗在武漢臨時的“家”，40多天，沛晗沒有邁出過這個僅20平米的舊房子。
3歲時，一場車禍將沛晗的生父帶走，從此母女倆開始相依為命的生活。讓6歲開始學小提琴的她，拿過大大小小無數個獎項。也正因為如此，無論日子多麼拮据，彭麗都咬牙送女兒學習。武漢音樂學院是沛晗夢寐以求的學校。從2019年10月開始，沛晗決定開始到武漢跑學——每個週末到一名專業教師這裡接受培訓和指導。為了省錢，她一個人早上6點從長沙出發，坐火車到武漢，然後晚上9點再返回，既不坐高鐵也不在武漢過夜。她說：“我喜歡奔向武漢，因為這裡離夢想更近。”
2020年1月，時至寒假也臨近校考，沛晗在老師的建議下，決定直接到學院接受考前更嚴格的訓練。1月6日，母女倆抵達武漢。她們在武漢音樂學院附近找到了一間老房子，雖然破舊不堪，但母女倆都覺得很幸運：“租金才1000元一個月，相當便宜。”根據往年的校考安排，沛晗應該在2月初可以參加完武漢音樂學院的考試。為了節省路費，母女倆打算就在出租屋內過年。
封城時刻，一家人艱難度日
武漢音樂學院附近的小區，仇沛晗在這裡已經居住了近兩個月。
最初來武漢的半個月，沛晗的生活非常充實，她沉浸在備考的緊張時刻，也根本沒有關注到身邊越來越多人戴起了口罩。直到1月23日，武漢宣佈“封城”，她們才發現可能回不去了。但沛晗的繼父和舅舅打聽到，可以走小路回長沙時，便立刻從長沙出發開車去武漢接母女倆回來。
可是，四人返程時卻被攔下了，武漢關閉了所有出口。於是，四人只好又回到出租屋，開始“蝸居”生活。
剛開始，小區只是要求居民出門時做好防護，三天可以出去一個人進行物資採購。到了2月12日，小區就被通知完全封閉，不允許任何人出入。而此時的彭麗已經有一個星期沒有出門採買了。
“小區內沒有超市，家裡剩下的食材只夠四個人吃一天了，怎麼辦？”正當他們焦頭爛額時，小區的志願者送上了蔬菜和大米，並告訴他們可以通過團購群購買相應物資套餐。由於每次團購的食材差不多，為了給一家人換口味，彭麗嘗試把土豆紅燒、燉湯或者炒絲，儘量讓吃起來的味道不一樣。
幸運的是，這麼多人在幫忙
不過，對家境一般的他們來說，滯留也帶來了巨大的經濟壓力。“封城以來已經花了上萬元了，實在有些無力承擔。”彭麗說，丈夫很想回湖南打工掙錢，但這個日期看起來遙遙無期。但彭麗也認為，在這種特殊時候，一家人能相依為命，已經非常幸運。
他們的遭遇，也讓長沙市十一中的師生們十分關注。這些天，學校前後為他們捐款了6000多元。3月1日晚上，房東特意打來電話，明確表示從3月一直到疫情結束，他們的房租全部免費。“幸運的是，我們沒有流落街頭，還有這麼多人在幫我們。”
【對話】
每天拼命練習，只為迴歸正常狀態
記者：這段時間，你覺得最困難的是什麼？
仇沛晗：最大的困難可能就是學習吧。來武漢時，我想學習用品應該都能買到，就只隨身攜帶了幾個本子加幾支筆，沒想到疫情發展這麼快，文具店和打印店都關門了。我每天的複習紙都是省了又省，甚至把包裝紙都拿來當作業本。不過這兩天聽說快遞開通了，老師和同學都答應幫我寄課本過來，這些問題應該都能解決。
當然，我最擔心的是因為隔離不能參加考試。就算武漢解封，我們順利回到長沙，但還要隔離14天。萬一這段時間，一些學校校考開考怎麼辦？如果今年校考改為線上進行，我現在這個環境，連一塊白色的背景牆都找不到，更別說好的攝影器材了。
記者：面臨高考的藝考生，壓力不是一般的大，你會怎樣排解？
仇沛晗：每天我就是拼命練習，練琴也補文化，儘量讓自己迴歸到正常狀態，這樣也不會覺得自己是滯留在武漢了。
【趙林慧】
青菜蘿蔔湯——最難忘的年夜飯
趙林慧在家中寫作業。
趙林慧是個很有靈氣的姑娘，2019年7月底，她揹著一把古箏來到武漢音樂學院學習。當時，車水馬龍的街道、芳香四溢的各類小吃、學院裡鬱鬱蔥蔥的大樹，都讓她對這座城市充滿了好感和期待。
1月下旬，每天在出租房和學校兩點一線間奔波的趙林慧發現武漢變了：戴口罩的人越來越多、周邊的商販越來越少、校園越來越冷清。也就是從這時開始，老師叮囑她一定要戴上口罩。陪讀的趙媽媽也發現疫情越來越嚴峻，但因為當時各個學校並沒有公佈將推遲校考時間，母女倆決定還是按原計劃考完考試再回長沙。
1月22日，儘管疫情已經開始爆發，但趙爸爸還是從長沙趕到武漢陪母女倆過年，他還背來了口罩、消毒液等防護物資。第二天，武漢宣佈封城。“我們以為沒過幾天就會解封，爸爸還很慶幸自己在封城之前趕到，我們一家人團聚在了一起。”直到除夕夜，趙林慧才發現，生活已經完全被疫情改變了：往年一大家子都是熱熱鬧鬧、團團圓圓，但那天晚上，因為食材準備不充分，一家三口的年夜飯是青菜和蘿蔔湯。
而接下來，他們發現東西越來越難買，基本上每天都只能買到蘿蔔、白菜和土豆。為了節省調味料，趙爸爸經常將三樣東西一起燉著吃。“爸爸還會凌晨爬起來在APP上搶肉，希望給我改善伙食。”為了確保一家人健康，所有要出去領物資的活，也全部由趙爸爸包攬了，一家人每天量三次體溫，全部記錄在一張紙上。
音樂的用處——可以療傷
趙林慧在練習古箏。
在爸爸媽媽的守護下，趙林慧的封城生活看起來並沒有太大變化。早上7點30分起床，然後開始上網課；中午休息片刻，下午開始練古箏；晚上覆習文化課並完成作業。她儘量不去看手機上各種關於疫情的消息和報道，因為那確實會擾亂自己的心情。“已經整整40天沒下樓了，其實說快也快。”儘管努力剋制著自己被壓抑的情緒，但這個18歲的少女還是會通過不斷變化的微信名，來宣告自己的無聊心情——之前叫“今天你練琴了嗎”，前兩天改為“吃了就睡”。老師和同學們的噓寒問暖，會不斷通過跳動的微信消息傳來，她說，有時候很想回家的時候，這些信息都溫暖著她。
心裡鬱悶的時候，她會演奏幾曲拿手的曲子，瞬間情緒就平復了。趙林慧還發現，封城的這些天，每次聽到她在演奏，爸爸媽媽原本有些緊張陰鬱的臉，也會微微舒展開來。“音樂的用處是可以療傷！”她說，很小開始學古箏時，就聽老師這樣說過，當初一直不理解，現在才覺得果真如此。
【對話】
感謝父母陪伴，讓我不像被滯留
記者：採訪中感覺你特別陽光自信，並不像是被滯留了，這份正能量來自哪裡？
趙林慧：我特此感謝父母的呵護陪伴，讓我沒有被滯留在武漢的苦悶。每天我和長沙的同學一起上網課，他們對我也很關心，挺感動的。
記者：這段經歷會給你帶來什麼不一樣的成長？
趙林慧：我以前走音樂這條路，可能就覺得是愛好。但現在發現，一是自己以前學古箏的苦，和在災難面前每個人承受的壓力相比，根本不算什麼；還有就是，音樂真的能撫慰心靈。這段時間，我自己或者爸媽不開心，我就演繹一首歡快的曲子，大家又覺得信心滿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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