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5 萬科式“加減法”

萬科式“加減法”

離達到“不惑之年”僅有5年的萬科企業股份有限公司(000002.SZ,下稱“萬科”),逐步進入到認清自我和迴歸現實的年紀。

此前嘗試“做加法”的萬科,在2019年更加重視做起“減法”,這不是萬科首次作出的重大抉擇。自1994年開始,萬科持續推進“減法”戰略,當時的主導者正是鬱亮,通過聚焦住宅開發主業,萬科在短短數年間出售了除地產主業之外的所有生意。

萬科的規模增長正在減速,這或許是焦慮的來源。公告顯示,萬科2019年前11個月累計實現合同銷售金額5735.3億元,同比僅增長5.4%;而2018年萬科的銷售面積和銷售金額分別增長12.3%和14.5%。

“一家公司能夠延續100年的概率只有45%,延續存在200年的概率僅為十億分之一。”這是鬱亮近期閱讀書籍《規模》中的數據,該書作者為英國物理學家傑弗裡·韋斯特,書中指出一個問題,對於公司、城市、國家以及自然界生命體等複雜系統而言,規模增長均存在著諸多限制,如何以有限的資源支撐規模開放式的持續增長?

鬱亮指出,讀了《規模》這本書之後,更加肯定萬科要鞏固基本盤了。一棵樹,軀幹的面積等於樹幹的面積,超過就要垮塌,基本盤鞏固之後,上面架的新業務才會穩固。

從“失控”到“收斂聚焦”

萬科在尋找“第二增長曲線”的過程中並非一帆風順。

實際上,早在2013年底,萬科就提出了向“城市配套服務商”轉型,即圍繞客戶消費升級和城市配套發展的需求,向商業地產、物流地產、教育、養老、體育等領域拓展。然而,此後受股權之爭以及理念認同等多方面因素影響,萬科轉型鮮有實質性進展。

隨著股權之爭逐漸平息,王石交棒鬱亮,萬科轉型明顯提速。

2015年中期業績會時,萬科高調提出要向萬億元市值的目標邁進,鬱亮對萬億元市值給出了自己的預期:“我們希望傳統住宅銷售業務佔比在一半左右,另一半來自新業務。”長租公寓便是鬱亮所提及“新業務”的一部分。

除了長租公寓外,物業服務、物流地產、教育以及海外業務也是萬科重點發力的“新業務”。

新業務的思維、模式與房地產開發迥異,當時的鬱亮已經做好“萬科轉型要亂3年”的心理準備。那時候,鬱亮推崇的書籍是凱文·凱利的《失控》,書中指出,人類智慧的構成不是集中式結構,而更像蜂群一般,是分佈式的結構,鬱亮因此著手構建“事業合夥人”制度。

各個區域公司獲得充分自主權探索創新業務,那是萬科不斷做“加法”的時候,也是迸發故事和概念最多的時期。經過一年的“賽馬”,萬科將新業務的定位進一步細化,其中異軍突起的有商業地產、物流地產,主要是依靠收併購實現了規模擴張。

2016年8月,萬科與合作方聯合收購印力集團的股權。藉此解決了自2013年重啟商業地產以來存在的標準化、平臺化等問題;2017年,萬科組團以116億美元收購物流巨頭普洛斯,其中萬科持股21.4%成為主要股東,這也是萬科在物流業務上的又一次躍進。

截至目前,萬科的業務架構為5BG(事業群)和6BU(業務單元),5BG即全國四大區域加物業服務,6BU為商業地產、物流、冰雪度假、海外、長租公寓以及教育。

然而,轉型的新業務雖多,能登上年度財報“亮出業績”的卻不多。

2019年上半年財報顯示,萬科物業實現營業收入52.8億元,同比增長27.1%;租賃住宅業務覆蓋35個主要城市,累計開業8.2萬間;集團管理商業項目總建築面積超過1350萬平方米,已開業面積為643萬平方米(90%為購物中心);萬緯物流已進駐44個城市,獲取127個項目,可租賃物業的建築面積996萬平方米。

中信證券近期發佈研報認為,萬科A新業務總價值最保守估計超過1200億元,其中萬科物業持股部分、物流地產以及商業辦公持有業務估值分別超過400億元。公司當前市值(按A股股價測算),剔除新業務合理價值,開發業務市場估值僅為2128億元。

以此進行對照,萬科目前3500億元的市值與萬億元市值相比仍有相當長的距離,而新業務佔據全部市值的比例也僅在三分之一左右,離當初設想的一半還差不少。

萬科當下的基調是,“收斂聚焦”和“鞏固基本盤”,而開發業務都將是萬科的基本盤,它支持著未來10年萬科主要的收入、利潤和現金流。至於新業務,鬱亮認為,“如果摸索3年尚未找到成熟的商業模式,業務就應該暫停,因為我們不知道怎麼持續下去。”

“萬科的對手是我們自己”

傑弗裡·韋斯特在《規模》一書中指出,複雜系統的規模受到很多因素的限制。社會組織也一樣,無限增長需要無限資源,如果不加以控制,總有一天會因為資源跟不上而崩潰。

怎樣才能避免這樣的結果,以有限的資源支撐開放式的持續增長呢?這就需要在到達臨界點之前重新設定參數,創新發展範式,帶來新的動力學模型,然後不斷循環重複。

今年35歲的萬科在歷史上共有兩次主業聚焦,第一次是90年代做減法,第二次則是此次的“收斂聚焦”,現在很少人會記起,萬科曾經是一家以電器貿易起家的多元化公司。

1994年起,萬科真正開始做“減法”,當時擔任財務公司總經理一職的鬱亮是堅定的執行人之一。

基於當時迅速降溫的證券市場,鬱亮首先停掉了他主持的財務公司。199

6年4月,萬科轉讓了怡寶;1997年10月,轉讓揚聲器業務;直至2002年,萬佳超市全部轉手華潤,標誌著萬科徹底結束轉型調整,進入專業化的新一輪發展。

聚焦住宅地產之後,萬科的精力放在了精細化、標準化、產業化這三個方面。2005年,在諸多房地產企業通過多產品類型擴張的方式規避風險時,萬科又果斷分離了自己的銷售公司,與專業房地產銷售代理公司合作。

時至今日,萬科再次走到了做“減法”的重要時刻。

開展不過兩年時間,萬科城中村改造項目“萬村計劃”進入了多事之秋,逐漸被邊緣化,這是萬科在多元化業務上試錯的一個縮影。

2018年11月初,據媒體報道,萬村已經在深圳全面暫停簽約新房源,重啟時間待定;2019年7月份,萬科與已簽約城中村房東洽談違約賠償事宜,放棄部分已簽約“農民房”房源,涉及深圳坪山、光明區域。

萬科部分新業務的回報率不盡如人意,比如長租公寓不賺錢,那麼這項業務是做還是不做?

鬱亮將新業務和孩子類比,在2019年南方區域媒體交流會上指出,“比如一個家庭養了10個孩子,有經商的、做教育的還有做科學研究的,家裡的費用支出靠經商的孩子提供,但作為科學家、教育家的孩子也會有成就。如果用錢作為衡量標準的話,毫無疑問經商的孩子地位最高,但幾乎沒有父母會這麼簡單評價。”

在35週年司慶晚會上,鬱亮回顧萬科歷程,表示在戰略選擇上,“萬科的減法”早已成為中國企業落實戰略定位的典型案例。

與以往不同,鬱亮對“收斂聚焦”有更多思考,“收斂聚焦是指我們會把資源聚焦在房地產業務的軟硬件發展,以及管理激勵上。經過幾年探索發展,我們也會適當收斂,但這不意味著要把一些業務砍掉。”

萬科其實面臨的還是當年多元化時代的老問題,在探索邊界業務的同時,萬科在價值觀念、組織架構、人員配備甚至資金等各個方面,如何支撐起新的業務發展?

“萬科的對手是我們自己。”鬱亮認為。

早在2012年提出地產白銀時代的萬科,就已經開始了“五位一體”變革,主要包括“戰略、機制、文化、組織、人”等五個方面。後來推出的事業合夥人機制,也是配合這個新戰略而存在,時至今日,萬科對外“修枝剪葉”,對內則不斷調整組織架構。

“活到最後”與逆週期擴張

從“活下去”到“活到最後”,萬科的危機感一直很強。

2019年南方區域媒體交流會上,針對近期內部人員結構變動較大的問題,鬱亮告訴《中國經營報》記者,“萬科一直處於變革當中,而且還會繼續變下去,萬科現在有126個GP,每年都會重新評一次,這樣變化的企業不多。組織不能冗餘,讓組織動起來才能應對戰略變化。”

萬科正在“大刀闊斧”地對內部進行改造。

2019年12月底,據萬科相關負責人向記者核實,公司近期在內部發布大規模人事任免通知,調整涉及14個城市總經理,覆蓋北方區域、南方區域和上海區域,並指出,“此次人事任命是內部‘大江大海’計劃的持續實施,旨在提高組織活力。”

僅僅在一個月前,萬科已經著手調整職務工資體系,將以往28級的薪酬標準,調整到了50級,採取了提高績效工資比例的調整方式,此外還將以往V1-V7七個職務層級,轉變為目前三個層級,即只有GP(核心合夥人)、SP(骨幹合夥人)、JP(合夥人)。

城市總經理換防和職務工資體系調整的背後,其實質是在業績增速放緩的危機感驅動下,萬科向管理要效益,持續推行的新一輪組織重建。

萬科在2019年11月實現合同銷售金額545.4億元,2019年前11個月累計實現合同銷售金額5735.3億元,同比增長5.4%。相比之下,碧桂園同年前11個月實現權益合同銷售額約5398.4億元,同比增長10.2%;恆大同年前11個月銷售收入達到5805.6億元,同比增長8.48%。

與2018年房企銷售額同比增速普遍超過20%~30%的情況相比,2019年地產行業的銷售增速明顯放緩,萬科的銷售增速和其他龍頭房企相比,也顯得略微遜色。

與其他房企不同,萬科在拿地上仍處於逆週期擴張。中國指數研究院指出,萬科在2019年前11月累計拿地1570億元,佔據拿地榜榜首。2019年1月份,萬科成功完成廣信地產資產包交割。據瞭解,廣信地產包括多宗土地和地產,其中未開發的建築面積達325.31萬平方米,僅拿地成本就高達551億元。

以2018年為例,據記者不完全統計,萬科發生超14起涉及項目、股權或資產的收併購,累計耗資230億元。其中最大一筆為聯合萬科集團旗下商業地產平臺印力收購凱德20個購物中心,涉及金額84億元。

鬱亮在2019年初的公開信中指出,“當宏觀、行業與自身都來到新的階段時,是‘危’是‘機’取決於我們的選擇和行動。對於我們而言,偏離時代航道是‘危’,順應時代趨勢是‘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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