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9 瓶中體香

故事要從1985年開始說起,或者還要更早一些。在電影《香水:謀殺者的故事》

裡,棄嬰Grenouille 自出生起就被賦予了對氣味驚人的洞察力。在生母割斷臍帶匆匆離去之後,他躺在寒冷發臭的陰溝裡,潮溼的集市路面,地上動物腐爛的內臟,水窪裡散開的彩色油汙,四周嘈雜的討價還價聲包圍著他,而一段有關香水的傳奇,就在這個奄奄一息的嬰兒輕輕的兩次吸鼻之後展開了。

人對氣味的迷戀可能是與生俱來的,只是某些人對此更加狂熱一些。Grenouille很快發現,許多氣味都是轉瞬即逝的,擦肩而過的一縷髮香,遠處籃子裡的果味,甚至是少女身上的芬芳。撩撥我們鼻腔的氣味分子不斷擴散,越來越淡,終於隱去在空氣裡沒有了蹤影。

瓶中体香

電影中蒸餾法制取玫瑰精油所使用的設備

香味的提取

本能地,我們嘗試去留住這些美好的味道,Grenouille也是一樣。

在意大利香水鋪子裡,他接觸到了第一種保存氣味的方法:蒸餾法(Distillation)。這是一種用於提取芳香植物香氣的常用手法,取玫瑰花瓣或是橙花一類的材料洗淨,隨水加熱,香氣成分會和水蒸氣一起在另一端被冷卻,而密度較低的香油脂會浮在水面,經過簡單的收集,就可以得到濃度較高的植物精油。

瓶中体香

蒸餾法制取香水的小型設備 | Credit:Wiki

精油的蒸餾法作為最常用的提取方法,已經被廣泛採用,它也是最容易效仿學習的一種自制香水的手段。然而,由於很多其他氣味分子在高溫下會發生變質,所以不能使用這一方法,這也是Grenouille之後前往Grasse學習的原因——需找提取體香的方法

接著,為了成功製取女性體香的香水,電影裡先後又出現了兩種油脂離析法(Enfleurage),或者叫脂吸法。

所謂的油脂離析,就是使用油脂(蠟製品或脂肪材料)作為載體來提取味道,之後再用酒精一類,揮發性強的醇類進行萃取。用這種方法得到的成品就和市面上的香水類似了,是一種溶解了氣味分子的溶液,它的強揮發性則保證了香氣可以得到充分的擴散。

瓶中体香

冷脂析法中固定好的花瓣,底層塗抹的油脂用來吸收花中香味

根據製作時油脂的狀態,這種方法又可以被細分為冷/熱脂析法兩種。

熱脂析法,顧名思義,在提取味道時油脂是加熱狀態,混進被提取物之後反覆攪拌、搗揉,可以讓其味道被快速充分地吸收,正是用這一方法,人類提取出了目前已知最古老的植物香味;冷脂析法就正好相反,一般是在玻璃一類的平板上塗抹不經加熱的油脂,再把被提取物鋪好在上方,讓氣味被自然吸收進油脂中,這一過程大概需要1至3天的時間,之後還需要不斷更換新鮮的材料,讓油脂裡的氣味越來越濃,最後才進行提取,這一方法更加耗時,但對氣味分子的破壞也大大降低,最早出現在18世紀的法國南部

瓶中体香

由於揮發速度的差異,市面上的香水隨時間推遲,散發出的味道也不同,這就是香水的前調(top)、中調(heart)和後調(base)

回到電影裡,Grenouille殺死一人後,嘗試用熱油脂離析法制作保留其體香的香水,卻遭遇了失敗,之後他轉而使用冷油脂離析法處理了另一名受害女性,終於獲得了成功。儘管成了臭名昭著的殺人犯,Grenouille落網後卻用自己製作的香水征服了所有人,最後和親手製作的香水一起“消失“了。

“人類香水“

那麼用這樣的方法真的能提取到人體的香味嗎?實際上,在影片中的條件下是不太可能的,動物油脂本身就有強烈的味道,即使經過簡單加工,和體香對比起來,這種味道本身還是更有可能被提取出來。另一方面,體香很難被一般的物質提取,如何把足夠的氣味分子固定到溶液裡本身也是一項挑戰。

而現在,電影中Grenouille的夢想似乎已經變成了現實。

瓶中体香

用特定溶液可以提取出衣物上的氣味 |Credit:ani-liu.com

Ani Liu,畢業於MIT媒體實驗室的美籍華裔藝術家,開創了一種基於科研的新型藝術形式。在她的作品中,你能看到各種不同科技的應用和融,它們最終以藝術品的方式展現出來,成為Liu對人類情感,社會、人文思考的獨特表達。

這一項目被稱為“人類香水”(Human Perfume),最初受到合成生物學家課題的啟發,其中後人文主義的思想使Liu著迷,從此開始了擴展人類感官認知的探索之旅。

生理上來說,氣味與記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如何保存重要的人的氣味就成了一個詭異又有趣的問題。項目裡的氣味來源於人物的頭髮、衣物,極易揮發的氣味分子被提取併成功溶解在特製的溶液中。這是一個不斷試驗的過程,不同的溶劑、濃度以及蒸餾的細節都需要重複地試錯,直到選出一種最好的方法。

瓶中体香

Ani Liu 項目中使用的設備|Credit:ani-liu.com

雖然具體的製作方法並沒有公佈,但對於如何保存人體的氣味這一話題,我們總算是有了一份可行的答案。保存親人、愛人的味道,本就是一種極為感性的想法,不知道多久以前,我們就有了用氣味去記住一個人,甚至一個片段,一段時光的想法,這該是多麼浪漫的事情!現在我們做到了,卻是藉助著理性的科學之手完成的,就像充斥在我們身邊觸手可及的種種一樣,而這本身不也令人驚歎嗎。

點擊閱讀原文,查看Ani Liu的項目網站

來源參考

https://news.nationalgeographic.com/2018/05/artist-ani-liu-human-perfume-art-technology-culture/

https://en.wikipedia.org/wiki/Perfume:_The_Story_of_a_Murderer_(film)

https://en.wikipedia.org/wiki/Fragrance_extraction#Distillation

http://ani-liu.com/human-perfu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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