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何景同的語氣沒有絲毫的起伏,手指熟練的將襯衫的扣子一顆顆的扣上,“重要嗎?”
重要嗎?
這輕描淡寫的語氣,讓程梓珊的眼淚都差點滾落下來。
早知道在他心中,她無足輕重。可聽見他漫不經心的說出來,還是讓她痛徹心扉。
她的愛恨,從開始到現在,對他來說都是無關緊要。
房門在她的沉默中被重重的關上。
院子裡車子開出去的那瞬間,她終於忍受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忍耐了許久的疼痛,在這一刻盡情的釋放。
程梓珊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要哭些什麼?委屈?難受?恨?
她聽見自己的心在嘆息,在落淚。
心疼,連帶著胃也劇烈的抽痛起來。
所有的一切變得灰暗,漸至黑暗。
意識消散的那一刻,好像有個模糊的身影撲了過來。
是……他嗎?
程梓珊再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潔白的病床上。
一個人影晃動,見她睜眼,柔柔一笑,“醒了啊。”
是……汪如萱?
“你怎麼會在這?”程梓珊皺緊了眉頭,悶悶的感覺漫上了心頭。
“姐姐這麼不歡迎我?”
汪如萱精緻如畫的小臉上泛起了一絲哀愁,“我可是一直都很景仰姐姐這個女強人呢。”
“誰是你姐姐?”程梓珊冷笑,“汪小姐,論起年齡,你好像比我大一個月吧?”
這個女人,心機更勝過美貌。
只可惜,那些男人,只看得見汪如萱美豔的臉。
汪如萱被打了臉,並不惱怒,“你是景同的前妻嘛,自然是姐姐嘍。”
她刻意咬重前妻兩個字,笑容格外的天真無邪。
“收起你對付男人的那一套。”程梓珊強忍著心裡的刺痛,“我好歹是他的前妻。也是他正大光明娶進何家的!你呢?”
程梓珊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輕蔑的笑了起來,“不過是個見不得光的小三。”
她程梓珊再怎麼失敗,也容不得這個不要臉的女人來奚落!
汪如萱的臉色一瞬間難看起來,盯著程梓珊的眼都隱隱冒起了火。
“我已經有了景同的孩子。”汪如萱吸了一口氣,鎮定的拋出了手中的底牌。
程梓珊的目光情不自禁的落在汪如萱的小腹上,久久收不回來。
那裡面……是景同的孩子……
她曾經,也有過他的孩子啊……
滴答,滴答。
心,好像在滴血一般。
何景同為了這個孩子,捨棄了她,逼得她無奈放棄了自己的孩子……
“用見不得人的手段有了孩子,很驕傲嗎?”程梓珊心痛如絞,嘴上卻是凌厲的還擊,“這些年我還以為你有了些長進,原來還是一如既往的手段下作!”
“我下作?呵呵。”
汪如萱忽然好笑起來,“你比我又好到哪裡去了?”
“明明已經離婚,還用各種手段霸佔著景同?”
“你以為你這樣折騰自己,景同就會心軟?就會照顧你?”
她忽然站了起來,伸手按住了程梓珊手背上的輸液管針頭,俯身輕聲道,“怎麼?被景同睡得上癮了?離了婚、流了產也要想辦法再送上去讓他睡?”
流了產?
程梓珊的臉霎時間慘白起來,不敢相信的看著汪如萱,她怎麼會知道?
“景同和我說笑的時候隨口提起來的。”汪如萱得意洋洋的替她解惑。
輸液管被阻,血液已經倒流。
手背上傳來清晰的刺痛,程梓珊卻恍然未覺。
她失去孩子的傷痛,在何景同那,原來只是他和心愛之人說笑時的談資。
這一刻,她抑制不住的憤怒起來。
“啪。”
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得汪如萱都驚呆了。
“何景同沒有對你說過,我這個人,很暴力麼?”程梓珊冷笑連連,一把拔掉手上的輸液管,“怎麼?不還手麼?”
汪如萱捂著臉閃開,遠遠的避開她。
“夠了!”
何景同站在門口,喝了一句。
筆直的大長腿徑直邁向汪如萱,他的眼裡面全是她的身影。
“疼嗎?”他的語氣流露出少有的憐惜,甚至是伸手撫了撫汪如萱委屈的小腦袋。
卻在面向程梓珊的時候,頓時凌厲起來,“你太過分了!”
過分?
汪如萱往她的傷口上撒鹽就不過分了?
程梓珊的心中劇痛,眼眶也酸的要睜不開,“更過分的在後面!”
她隨手將桌子上的玻璃杯擲了出去,“都滾!”
她不要看他們在她面前上演恩愛戲碼,更不願意讓自己的軟弱可憐流露在他們面前。
“啊……”
汪如萱一聲驚呼,臉色發青的往一旁退去,卻不小撞到了隔壁的空床床角。
“痛……”汪如萱的表情已經慌亂,眼淚巴啦啦的往下掉著,“景同,好痛……”
何景同已經快步上前將汪如萱打橫抱起,眉宇間是掩不住的擔憂和緊張,“怎麼樣?哪疼?”
“護士,護士!”
他才喊了兩聲,外面巡查病房的兩個護士就已經趕了過來。
將汪如萱放到病床上,他還握緊了她的手,“別緊張,讓醫生看看。”
“景同,好疼……”
汪如萱疼得皺緊了秀眉,“我……怕……”
她攥緊了何景同的手,不肯放鬆。
“她是裝的!”程梓珊擰緊了眉頭,“別信她……”
在大學的時候,汪如萱這樣的伎倆,她不知道見識過多少回。
更何況,她剛才清晰的捕捉到汪如萱嘴角轉瞬即逝的得意笑容!
何景同的後背僵了起來,握著汪如萱的手下意識的緊了起來。
“不是誰都那麼狠!能狠到把自己的孩子打掉。”
這句話如一把銳利的刀,直而準的扎入程梓珊的心臟最深處。
她禁不住顫抖起來,嘴唇哆哆嗦嗦的,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是的。
她打掉了自己的孩子。
親自去打掉了她和何景同的孩子。
周圍的溫度好像一下子降了下來。
好冷好冷,比寒冬臘月還要冷。
程梓珊都不知道何景同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她如同一個精緻的布偶娃娃,毫無生氣的蜷縮在床上。
眼淚有沒有盡頭?
傷痛有沒有盡頭?
流乾淚,傷到底,是不是就不會愛了?
“何景同,我不想再愛你。一點也不想了。”
在醫院只待了半天,程梓珊就趁夜逃出了醫院。
錦江別墅她是不想回去了。
除了汲錦那,她無處可去。
只可惜,她剛躺上汲錦家客房柔軟的大床上,就被人一腳踢開了房門。
“那個,梓珊,他找你……”
何景同黑著一張臉,上前抓住程梓珊的手就往外走。
“放手!”程梓珊恨極了他的專橫霸道,“你幹什麼!”
這個時候,他不在醫院守著“胎兒不穩”的汪如萱,來找她幹什麼!
她的手被他捏的生疼,怎麼掙扎也掙扎不開。
何景同不顧她的掙扎,將她扛了出去。
汲錦還沒追出去,就被何景同的助理攔住,只能納悶的看著程梓珊被何景同帶走。
黑色的勞斯萊斯在路上飛馳著。
程梓珊被道路兩邊快速掠過去的景色嚇得臉色蒼白,幾欲乾嘔。
“何景同!你瘋了?快停下來!”
何景同掃了一眼後視鏡中蒼白虛弱的人兒,單薄的唇瓣抿成了一條直線。
腳下的油門一踩,速度又提了幾邁。
“啊……”眼瞧著前方越來越逼近的障礙物,她忍不住閉上眼失聲尖叫起來。
“刺啦。”
刺耳的剎車聲在她耳邊響了起來,再睜開眼,車子已經停在了錦江別墅外。
程梓珊被何景同扛進房間,粗魯的扔到了床上。
“有膽子逃,就要敢承擔後果。”
他很生氣,渾身都好像燃著熊熊的火焰。
程梓珊沒來由的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的爬起來就跑。
“還敢跑?”
何景同腦子裡面那根理智的弦兀地斷了,一把將人撈住。
“不要。”程梓珊的眼淚落了下來,禁不住顫抖起來。
她不要這樣。不要和何景同一再發生這樣的關係。
汪如萱已經有了他的孩子,他們會結婚!
難道她以後要成為他見不得人的情婦?
“何景同,你放過我,我放過你,我們彼此放過好不好?”
沉沉浮浮間,她聽見他決絕的聲音,“休想!”
“程梓珊,這輩子,你就死了這條心!”
昏沉的腦子,瞬間就清醒了。
絕望在血液中迅速蔓延開來。
他不肯放過她。
哪怕是已經有了汪如萱,有了他們的孩子。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
她滿臉淚水,崩潰的喊道,“我是個人啊,人啊!不是你的私有物品!”
“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憑什麼軟禁我一輩子?”
就憑她愛他麼?
這份愛的代價太沉重,要拋棄尊嚴和底線,她真的愛不起。
“要離婚的是你,要出軌和汪如萱在一起的也是你,”她木然的敘述著,“你想關著我就關著我。想同歸於盡就開車一起同歸於盡。”
“可是,何景同,”她的眼裡面的悲哀那麼深,“我怕的不是死,我怕的是和你一起死。”
何景同的呼吸都停滯了。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許久,他聽見自己有些沙啞的聲音,“程梓珊,認命吧。”
程梓珊怎麼可能會認命?
等到何景同早上一離開,她就睜眼爬了起來。
梳洗,裝扮。
換上嶄新的職業套裝,鏡子裡的她,看起來依舊精明幹練。
照常上班,比以往更加忙碌。
要忙得昏天暗地才好。
這樣,心就不會有時間難受。
真好。
沒了何景同。
程梓珊甚至是打算長住辦公室。
只要她不出PL的地盤,何景同是不會過來抓人。
程梓珊萬萬沒有想到,汪如萱竟然會找了過來。
汪如萱等在茶水間的拐角處,將杯子裡面的果汁全都潑在了她的臉上。
“姐姐,你對得起我嗎?”
汪如萱潑了水,自己反倒委屈的哭哭啼啼起來,“你為什麼要勾引我老公?”
剛好是下午茶的時候。
她們一下子成為整個公司的焦點。
程梓珊的臉上頭髮上都滴著果汁,模樣異常的狼狽。
汲錦撲過來要給她擦乾淨,卻被她伸手阻止了。
“汪如萱,你老公?”她冷笑,“何景同娶你了嗎?”
“你想讓我丟臉,我就怕你了嗎?”
她步步逼近汪如萱,“你這樣的心機婊,白蓮花,我見多了!我可不是何景同,會吃你這一套!”
汪如萱含著淚水,怯怯的往後退著,“姐姐,我……不是和你吵架……我就是來求求你……”
“那你求我啊?”程梓珊壓根就不在意被別人怎麼看,張口就懟了過去。
反正汪如萱來公司這麼一鬧,她的名聲也不好聽了。
汲錦在一旁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周圍看熱鬧的人也都捂著嘴偷笑著。
汪如萱委屈的咬了咬唇瓣,低下頭,眸色暗沉,“姐姐,我求求你別再纏著景同。”
“嗯。好。”程梓珊乾脆利落的回應,伸手指著出口,“你可以走了。”
汪如萱的眼眶發紅,巴掌大的小臉上皺巴巴的,看起來可憐極了。
“你不要在人前裝大度善良。”汪如萱忽然失聲喊了起來,像是怎麼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樣,憤怒的指責著,“你要是真的那麼大度善良,就不會流掉自己的孩子,去勾引景同!”
這話一出,輿論譁然一片。
“你胡說什麼!”程梓珊的臉色變了,汪如萱這是在斷章取義!
她的孩子是何景同的。她流掉孩子,也只是因為離婚。
可是,這些,她都說不出來。
周圍的人,都對著她指指點點的,悄聲說著難聽的話。
“你們別相信這個女人。程主管是什麼樣的人,我們大家還不清楚嗎?”
汲錦急了,連忙出聲辯解。
汪如萱忽然從隨身的包包裡面拿出了一張手術同意書,指著上面的簽名,“我有證據!你們看看這上面的簽名!”
“你……”汲錦說不出話來。程梓珊做手術的時候,還是她陪她去的。
這一下,似乎是證據確鑿。
平日裡高不可攀冷若冰霜的公關主管程梓珊,原來私下裡竟然是一個私生活如此放浪的女人。
她怎麼配再待在PL?
“我辭職。”程梓珊苦笑了一下,看著汪如萱,“你贏了。”
程梓珊抱著自己的東西,走出了PL的辦公大樓。
天空灰濛濛的,空氣格外壓抑。
最後一個安身之所,也沒了。
胸口悶的有些發慌。
偌大的一個城市,竟然沒有她的立身之處。
淅瀝瀝的小雨猝不及防的落了下來,落在她的眼上、臉上、心上。
她漫無目的的走著,停不下來腳步。
黑色的賓利停在道路的盡頭。
她走過去的時候,車窗忽然搖了下來。
“上車。”
何景同沒有什麼表情,口氣平靜的像是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
可他這麼恰好的出現在這裡,怎麼可能對她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你有病吧?”程梓珊看著他的目光,如同在打量一個精神患者。
神經病!
何景同就是個精神病患者!
而她竟然在看見何景同的那一刻,心微微的泛起了漣漪。
程梓珊想她自己也應該病的很嚴重,不然怎麼會一再的對他動心?
她的臉頰微微的發紅,眼神都有些迷惘,也不知道是不是冷的,整個人的狀態看起來很不正常。
“上車。”何景同又重複了一遍,眉頭悄然的皺了起來,“別鬧。”
別鬧?是在說她嗎?
程梓珊忍不住笑出聲,將手裡面的東西狠狠的往車上砸過去,“這樣算鬧嗎?”
和他在一起這麼多年,她真的有鬧過他嗎?
小心翼翼的愛著,生怕她的愛給他造成哪怕一丁點的壓力。
“程梓珊!”
他的語氣沉重了許多,“跟我回去吧。”
她還能回哪去?
錦江別墅嗎?那裡到處都是她和他的回憶,她不想去。
更何況,何景同困住她,是別有目的啊!
“何景同,我問你,你爺爺是不是病了?”
她那雙眼亮晶晶的看著他,眸光認真慎重,讓他下意識的躲開目光。
“你知道什麼?”
何景同反問,皺緊了眉頭,“誰告訴你的?”
“他是病了吧?”程梓珊一看他的反應,就知道汪如萱之前說的是真的。她的眼淚和著雨水落了下來,“你爺爺需要RH陰性血是不是?”
何景同沉默。
雨下的大了,如同炒豆子一般,噼裡啪啦的打在她的身上。
“是不是?”
程梓珊的眼淚流的更兇了,執拗的想要一個答案,“告訴我,是不是?”
“是。”
天邊雷聲滾滾。
可程梓珊還是清晰的聽見他嘴裡面說出的那個字。
心碎的聲音,清晰的只有自己能聽見。
怪不得,他要和她結婚。
怪不得,離了婚,他還要對她糾纏不休。
原來,原來真的只是為了他爺爺!
“何景同!”程梓珊倒退了幾步,淚眼朦朧的看著他,“我不愛你,我也不恨你了。”
“我們,兩清。”
程梓珊轉身就跑,在重重的雨幕中跌倒又再爬起。
汪如萱臨走的時候,告訴她一個秘密。
“你知道景同當初為什麼會娶你嗎?是為了養血啊!他爺爺病了,需要的就是你身上的血!蠢貨!”
疾風驟雨中,這句話如同魔咒一般緊緊的將她纏繞。
“原來,是為了養血啊……”她狠狠跌在泥水中,不斷的重複著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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