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6 邪念《中篇故事》


邪念《中篇故事》

刺激來了

朱大林是河海市“打狗辦”的一名小職員,普通得跟一片樹葉沒什麼兩樣。三十郎當歲,每月拿著千把塊錢的死工資,想腐敗也沒有機會;老婆楊小鳳在學校裡教書,工資馬馬虎虎,姿色平平常常,胸部開始無力地下垂,腹部倒是蒙古蒙古的,像塞了被絮;兒子朱文文倒是活潑可愛,但從沒有在“奧賽”之類的項目上獲獎。一句話,這日子過得跟白開水似的。雖然朱大林很愛自己的老婆孩子和這個剛跨入小康的家庭,但他同時也覺得這樣的日子過得沒勁,他設計了無數回給日子來點小刺激的預案,不過大都在萌芽狀態就流產了。可天遂人願,朱大林夢寐以求的刺激還真的來了。這天晚上,朱大林從一個“隨份子”的應酬裡獨自回家,走到七里紅衚衕口時,一個香噴噴的女人粘了過來,沙啞著性感的聲音說:“靚仔,想玩一場‘一夜情’嗎?”朱大林聞聲看去,見一個高大豐滿的女郎朝著自己媚笑。朱大林的目光定格在女郎的胸脯上,但見那洶湧澎湃,在幽暗的燈光下散發著蠢蠢欲動的風情。朱大林的胸口裡七撓八扯的,挑逗的腔調無師自通地出來了:“怎麼個玩法?”女郎道:“開房唄!”朱大林通體亢奮,一把攬住女郎的腰肢道:“開就開。”開了房,朱大林掛上“請勿打攪”的牌子,迫不及待手腳並用,給女郎寬衣解帶。女郎小手一揮,吧嗒一聲將朱大林的“魔爪”打開嗔怪道:“瞧你那猴急樣,還不快去洗洗。”朱大林連聲說是,急急地退到衛生間裡。可朱大林的心思還是在性感女郎的身上,他胡亂地衝洗著已經呈預備程序的身體,眼睛卻透過門縫瞟著女郎。這一瞟不要緊,朱大林差點徹底陽痿——女郎正在往一杯水裡倒著白色粉末。朱大林明白了,這女人玩的不是“一夜情”,搞的是色誘搶劫啊!朱大林裝著矇在鼓裡的樣子,笑哈哈地來到女郎的身邊。女郎早已經做好了手腳,滿目含情地望著他。朱大林在心裡罵著,臉上卻不露聲色。他趁機將那兩杯水調了個兒。性感女郎說:“來,咱們喝個交杯酒。”朱大林心裡冷笑一聲,端過那杯水,一飲而盡,女人看白開水進了朱大林的肚子,笑眯眯地將另外一杯水一飲而盡。女郎笑眯眯地看著朱大林,朱大林也笑眯眯地看著女郎,兩人都在等待好戲開演。女郎的眼神漸漸地變得惺忪起來,身體也疲軟下去,終於,她撲通一聲癱在床上。朱大林跨步上前,有條不紊地替女郎寬衣解帶。待到女郎的大部分大白於天下時,朱大林渾身的勁頭洩了下去,這狗日的“女郎”竟然是個男人,胸前的小三丘是兩團造型逼真的橡膠,那條紅色三角短褲裡,鼓囊囊的內容豐富。朱大林罵罵咧咧地踢了假女郎一腳,準備撤退,可當他看見這個爺們身邊的一個黑色提包時,決定來個順手牽羊,他拿過提包,打開,看見裡面有一條香菸,還有部看起來是男人用的手機。朱大林明白了,在和自己見面前,這個傢伙成功地麻倒過另外一個男人,這條煙和手機就是他的戰利品。朱大林將手機和煙塞在自己的提包裡,出了門,走了幾步,他又回身進了屋,將提包裡的套套取出來,丟在地上。是的,這計劃外的套套要是讓妻子楊小鳳看見,她還不刨根問底到他的祖宗十八代?天降橫禍回到家裡,楊小鳳還沒有下夜班,朱大林將戰利品取出來端詳著。這是一部當今最為流行的手機,水貨也得三千多塊錢,朱大林老早就想買一部玩玩,可楊小鳳哪捨得出這樣的大血。朱大林剛打開手機,就響起了來電的鈴聲,朱大林知道這肯定是第一個被麻倒的倒黴鬼在尋找傢伙呢,他決定和這個倒黴鬼調侃幾句,按了接聽鍵,劈頭蓋臉地調笑起來:“哥們,上當了吧,白浪費荷爾蒙了吧,那條香菸也白送了吧。”說罷,朱大林關了機,撤下手機卡,將自己的手機卡換上。朱大林又將香菸取出來,當他看清牌子時,一陣狂喜,這是條“雲峰”牌極品香菸,最新上市的最高檔香菸,每條要二千多塊錢。上次,黃市長來“打狗辦”檢查工作,局裡專門買了這種牌子的香菸招待。當黃市長一行在主席臺上吞雲吐霧時,計財科的小吳小聲說:“這一根菸就得十多塊錢呢。”說得大家紛紛提鼻子,搜索從主席臺上裊繞過來的煙霧。朱大林剛想打開包裝,抽上一根,轉念又一想,自己這等層次的人將這二千多塊錢燒了是不值得的。想想年底到了,科裡要搞考評了,考評後又牽涉到升遷和工資問題,不如把這條煙送給盧科長,為自己的考評打個基礎。說幹就幹,朱大林裝上手機,揣上煙,來到盧科長家,一番客套後,朱大林將這條煙獻給盧科長,盧科長看清了牌子後,肥厚的大手緊緊地抓著朱大林的大手,明確地說:“大林啊,組織上正準備給你壓擔子呢,你要有這個思想準備啊。”說得朱大林心跳得像個懷春的少女。有了盧科長的暗示,朱大林的腳步像春風得意的馬蹄,每天上下班,都要哼著歡快的小調,當然,他也不忘將那部時髦手機在手裡玩弄著,昭示著他緊跟著時代的潮流。這種時髦的手機連科長也沒有,所以,每當朱大林把玩手機時,總會引來大家羨慕的眼神和熱烈地圍觀與討論,朱大林感覺棒極了,胸脯挺得跟盧科長似的。這天晚上,朱大林從一個應酬場上回到家裡時,發現家裡被翻箱倒櫃,一片狼藉。不祥的預感湧上朱大林的心頭,他大聲地喊著“小鳳”,沒有迴音;再喊兒子朱文文,也沒有迴音。朱大林緊張起來,滿屋裡找著,還是不見小鳳和兒子的影子。朱大林正想打電話報警,腰間別著的手機響了,朱大林哆嗦著摁下接聽鍵,一個惡狠狠的聲音傳來:“小子,在找你的老婆和兒子吧,告訴你,他們都在我們的手裡,要想他們活命,老老實實照我們的吩咐做。”朱大林結結巴巴地問:“你們是誰,你們為什麼綁架了我的老婆孩子?你們想幹什麼?你們要我怎麼做?”對方說:“你問老子是誰?告訴你,老子是你現在用的那個手機的主人,是那條煙的主人。”朱大林反應過來了,打電話的人就是那天晚上被那個假女郎麻倒的人。可他為什麼要綁架小鳳和文文呢?沒等朱大林再想下去,手機裡又傳來那個惡狠狠的聲音:“你趕快把那條煙拿過來,換你老婆和兒子的命。”朱大林一聽傻了,這煙自己前些天送給盧科長了,總不能現在去要回來吧,再說了,說不定盧科長已經把煙抽完了呢。朱大林連忙說,那條煙我抽了,我陪你二千塊錢吧。對方道:“煙你抽了?你有什麼感覺?”朱大林胡扯道:“好味道,絕對不是假煙,大哥,你放心,我會賠你一條真煙,還有這手機,我保護得好好的,一併送給你。大哥,求求你不要傷害我的老婆孩子啊……”對方突然打斷朱大林的話說:“朱大林,你他媽的騙誰啊,你能把那煙抽掉?告訴你,那根本不是煙,那煙盒裡裝著老子的傳家寶物,你能把它當煙抽了?少耍花招!老老實實地把煙送回來!”朱大林傻了,只好實話實說:“大哥,實話告訴你,煙我送人了。”對方說:“那你就趕快去要回來,要是要不回來,就等著收兩具屍吧。對了,你千萬不要傻乎乎地報警,否則,你連屍體都見不到。”朱大林剛要說話,對方又惡狠狠的提示道:“別傻逼似的就去問人家要回那東西,讓人家懷疑你神經不正常,找個藉口,就說那煙是你家的祖傳寶物,記住,開著手機,等我的電話。”說完,“啪”地掛斷電話。香菸旅行朱大林知道無意中惹了大亂子,他不敢多想,匆匆跑到盧科長家裡,盧科長很熱情,拿煙遞水的,還拍著朱大林的肩膀說:“大林不錯。”朱大林掩飾住尷尬和慌亂,吭哧了半天說:“科長,前些天,我送你的那條煙還在不在?要是你還沒有抽,把它還給我吧。”盧科長的臉掛不住了,板著臉說:“大林同志,你怎麼能這樣說話呢?你這不是說我收你的賄嗎?你要對你的話負責啊。”朱大林也掛不住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說:“盧科長,我求求你,你把煙還我,我再送你二千塊錢還不行嗎?”盧科長的臉氣得發白,吼道:“朱大林,你是不是有病?瞧瞧你那副形象,像一個國家工作人員應有的形象嗎?”朱大林哪裡管得了什麼形象問題,他索性抱著科長的大腿說:“盧科長,我沒病,你不知道,那條煙裡裝著我家的祖傳寶物,我要是把它弄丟了,死後都不能入祖墳。”盧科長的眼睛診斷著朱大林是否在發燒說胡話,但看見朱大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終於相信了朱大林不是在胡鬧,他吭哧了半天說:“大林同志,實話跟你說,這煙我沒捨得抽,我送給梅局長了。”朱大林一聽,嚇得差點沒背過氣去,他哭喪著臉說:“盧科長,你趕快告訴我梅局長家住在什麼地方,我不要你出面,我自己去要。”盧科長沒有辦法,只得告訴了朱大林梅局長家的地址,朱大林沒有等科長的話落音,一骨碌爬起來,朝梅局長家飛奔而去。朱大林敲開梅局長家的門時,梅局長和老婆都很高興,以他們的經驗,深更半夜登門的,肯定是有“重大節目”的。夫妻兩個笑眯眯地看著朱大林,透視著朱大林的衣服,想找到隱藏著的“糖衣炮彈”。朱大林顧不得難堪,三言兩語說明了此行的目的。梅局長和老婆聽罷朱大林的情況說明,不約而同地拉長了驢臉,背過臉去,不理睬朱大林。朱大林見狀,又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淚俱下地把在盧科長家陳述的理由又說了一遍,看見梅局長的臉色緩和了一些,朱大林抱住他的大腿哀求道:“局長,只要你把我家的祖傳家寶還給我,我給你四千塊錢。”梅局長轉過臉來,可那臉長得能拴得住一頭黃牛,吭哧了半天,梅局長說:“朱大林同志,這個問題是個嚴重的問題,實話實說吧,那條煙我送給黃市長了。”朱大林的腿軟得像麵條,半哭半訴著說:“梅局長,你趕快告訴我黃市長家的住址,你不好意思跟市長說,我去跟他說。”這話把梅局長嚇得幾乎倒地,他指著朱大林喊道:“姓朱的,你想幹什麼?你想毀掉我的政治前途嗎?是誰派你來的?你到底想搞什麼政治陰謀?”此後,無論朱大林怎樣哀求,梅局長就是不透露黃市長家的住址。末了,梅局長像英雄就義般一字一句道:“你不要再說了,我不管那香菸裡裝了什麼傳家寶,我這點組織紀律性還是有的。你要我賠你一萬塊錢都可以,想從我的嘴裡探聽到黃市長家的住址,不!可!能!”朱大林被趕出梅局長家的大門後不久,那個男人又打來了電話,朱大林接了電話,拉著哭腔說現在那條煙已經轉移到黃市長家裡,那邊的男人沉吟了一會說:“好了,你先不要去找煙了,趕快到旮旯衚衕404號的那個工地上,我們面談。”電話救命朱大林頭重腳輕地趕到指定的地點,還沒站定,兩個戴著面罩的男人從陰暗處躥出來,這兩個傢伙一個高大如熊,一個瘦小如猴,可都是狒狒般的兇狠,高個子一拳砸在朱大林的頭上,朱大林只覺得頭冒金星,腳下發軟,撲通一聲歪到在地上。兩人麻利地將朱大林綁了個結結實實。確定沒有人跟蹤後,押著朱大林往裡走,七拐八轉後,他們來到一個雜亂而陰暗的房間裡。房間中央,燃著一枝蠟燭。藉著幽暗的燭光,朱大林四下張望,終於看見妻子小鳳和兒子朱文文被反綁在一根圓柱上,他們的嘴裡都塞著黑乎乎的布匹。朱大林剛喊了聲兒子,臉上就捱了小個子的一記左鉤拳。小個子惡狠狠地說:“老實點,給我規規矩矩地呆在那兒別動。我問你,你能確定那條煙到了黃市長的手裡?”朱大林吞嚥著嘴裡鹹乎乎的血團說:“大哥,我不敢撒謊啊,那煙我送了盧科長,盧科長又送了梅局長,梅局長又送給了黃市長,可梅局長死活不告訴我黃市長家的住址,我找不到他,要不回來那條煙啊!”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退到一邊,小聲地商量了一會兒,又走了回來。小個子說:“老大,幹掉他們吧。”被稱為老大的大個子眼睛裡冒著殺氣。他望著小個子說:“老二,煙是你弄丟的,禍是你惹的,事也該你來了結,動手吧。”朱大林聽懂了動手的含義,他大叫道:“老闆,大哥,大爺,不要殺我們,放我們一條生路,要我怎麼賠你們損失都可以。我家裡有三萬塊錢的存款,我辦公室裡還有二千塊錢的私房錢,讓我回去拿,我都拿出來賠償你們的損失還不行嗎?我要是敢騙你們,天打雷劈!”兩個人並不理會朱大林的衷心表白,小個子從懷裡抽出一把匕首,殺氣騰騰地走向朱大林,朱大林剛要喊救命,大個子又是一拳搗過來,待朱大林眼前的金花散盡,朱大林的嘴裡被塞滿了臭燻燻的襪子,想喊救命也喊不出。絕望中,朱大林向妻兒看去,楊小鳳的眼腫得像雞蛋,而文文的大眼睛已經被恐懼覆蓋,小臉蛋煞白得如一張白紙。就在小個子的匕首快要抵達朱大林的還沒有來得及發福的肚皮上時,朱大林腰間的手機響了,小個子一愣,大個子說了聲“慢”。大個子走上來,掏出朱大林口袋裡的手機,摁下了接聽鍵。裡面傳來一個急切的聲音:“朱大林嗎,我是黃市長,你現在在哪裡,我要立即見到你,趕快,趕快。你怎麼不說話?你要是不想見我,我把河海市翻個底朝天也要找到你。你快說話!你快過來!”大個子拿著手機走到一旁,小聲地和黃市長說了很長時間的話。過了好大一會兒,才關了手機走了回來。他向小個子做了個手勢,小個子將匕首收了起來,大個子對朱大林說:“朱大林,算你命大,黃市長的電話救了你。”他又轉過頭對小個子說:“老二,事情比我們想的還要好。”小個子把大個子拉到一邊說:“大哥,不殺他以後有麻煩怎麼辦?”大個子說:“老二,還是不要把事情鬧得太大為好,這一殺就是三條人命,案子太大了。再說了,朱大林這一晚跑了好幾家,線索留下的太多,如果我們殺了他們,搞不好就會露出馬腳,惹出麻煩來,公安局也不是白吃乾飯的。再有,我們都戴著面罩,他們也認不出我們來,放了他們沒有什麼危險。”小個子點了點頭。大個子又說:“對了,老二,幸虧你那天‘花心’了一把,煙到了黃市長的手裡,只要我們傍上了河海市最大的一棵樹,天大的麻煩他都會幫我們擺平,等著好事上門吧。”小個子走了回來,給朱大林一家三口鬆了綁,命令他們扯下嘴裡的東西。大個子惡狠狠地說:“朱大林,你一家三口都揀了條小命,不要再拿小命開玩笑了。你千萬要記住了,你回去跟科長和局長說找到了你們家的傳家寶,要他們千萬不要再提這個茬了。再有,你們要記住,這些天你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你們要是嘴碎,亂七八糟地說些不該說的話,那就是想和閻王爺約會了。聽到了嗎?”朱大林連聲說著聽到了,頭像小雞啄米般地上下點著。朱大林千恩萬謝著,膽戰心驚地拉著已經沒了反應的妻兒就走,剛走到門外,朱大林的腿一軟,也癱在那裡動不了了。平淡是真黎明來臨時,一家三口終於回到了家裡。陸續的,一家人恢復了正常,楊小鳳也從朱大林的嘴裡挖出了他那“未遂”的一夜情。朱大林的回憶還沒有結束,楊小鳳的“鳳爪”就撓在朱大林的小白臉上。楊小鳳哭訴著:“你這個天殺的,看你整天甜言蜜語的,原來是個‘白眼狼’啊,早知道你幹了這等醜事,還不如讓那兩個傢伙把你千刀萬剮呢。狗日的朱大林,你去死吧。”小鳳在痛罵時,兒子朱文文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看著他,朱大林的臉臊得像猴子屁股,他真的後悔,自己一個當了父親和丈夫的人有了那個找點刺激的邪惡念頭。他突然撲通一聲跪在楊小鳳的面前,一遍又一遍地請求姑奶奶的原諒,他又再三強調跟他搞一夜情的人是個男人,自己的清白還沒有被玷汙。楊小鳳逐漸轉過這個彎來,平息了大鬧天宮的態勢。有了那次的魂飛魄散,朱大林果真老實下來,想給生活找點刺激的念頭再也沒有來過。沒了這樣的念頭,他倒是覺得,平淡的生活就是幸福的生活。平凡的朱大林認真地履行著父親和丈夫的責任,每天下班時間一到,朱大林立即騎車回家,誤差從來沒有超過一分鐘;那私存的小金庫早已全額上繳“家庫”,為了表明自己痛改前非的決心,朱大林所有的工資都是由楊小鳳簽收的。楊小鳳被朱大林的俯首帖耳打動了,痛訴家史的密度越來越稀,兒子眼睛裡的戒備和輕蔑也消失無蹤,溫馨與和諧又回到這個小家庭裡。閒來無事的時候,朱大林和小鳳也會想起那過去的一幕。一次,小鳳疑惑地說:“那兩個壞蛋是怎麼知道你拿了他們的煙的?”朱大林不好意思地說:“我還沒有將那個手機卡換下,就接聽了他們打來的電話,那些傢伙都是有背景的,他們打電話時,肯定有信號跟蹤系統,他們確定了大致的方向後,肯定在我們家周圍潛伏監視。我那時整天賣弄著自己有了時尚手機,在手裡耍來耍去的,這不就被他們發現了。”朱大林的一席話又引來小鳳的一番深入揭批。其實,自從揀回了三條命後,朱大林和楊小鳳就分外注意上了一個人,他就是黃市長。可以說,是黃市長的電話救了他們一家人。那麼,黃市長為什麼要打電話找他朱大林?他在電話裡又說了些什麼?為什麼那兩個歹徒說傍上了河海市最大的一棵樹?那條煙裡究竟裝著什麼樣的傳家寶?朱大林和楊小鳳如在霧中,如蒙鼓裡。他們想不透,猜不清,他們也不敢想得透,猜得清。黃市長每天都會出現在本市的電視新聞裡,接見外賓,召開會議,發佈指示。朱大林覺得,電視上的黃市長較之以前,似乎憔悴疲倦了許多。這天晚上,一家三口相互依偎在沙發上看著本市新聞。播音員在導語時說黃市長為天宇建築公司的開業典禮剪綵。朱大林很奇怪,跟楊小鳳說:“中央有規定的,黨政領導不得出席什麼開業典禮活動,黃市長怎麼會犯這個低級錯誤?”楊小鳳說:“這有什麼,這說明天宇公司有背景唄,黃市長頂風違紀,這就給河海市相關部門一個信號,給天宇公司的面子就是給他黃市長的面子。”說著話的時候,畫面切入到黃市長剪綵的鏡頭。朱文文突然從沙發上跳起來,指著電視上的畫面說:“爸爸,媽媽,電視上有那兩個壞蛋。”朱大林和楊小鳳問哪個壞蛋,文文說:“就是那天把我們抓去的壞蛋。那天晚上,他們兩個揹著你們摘下面罩,我看見了他們的臉,就是他們倆!”朱大林和楊小鳳驚恐地看著對方,再把目光投向電視——黃市長的左右兩旁,站著一高一矮兩個人,沒錯,如果將這兩個人蒙上面罩,他們和那晚綁架他們的兩人沒有兩樣!電視上,還在大張旗鼓地宣傳著什麼,夫妻倆穩穩神,重新坐在沙發上,盯著電視,蒐集著相關信息:大個子叫李懷水,是天宇建築公司的總經理,小個子叫米仁柞,是副總經理。頭條新聞結束了,夫妻倆還是沉浸在那個陰影裡,為什麼,本市的父母官竟然和兩個綁架的歹徒混到了一起。難道,這兩個壞蛋真的傍上了市長這棵大樹?他們靠什麼傍上的,靠的是那條裝著傳家寶的香菸嗎?這香菸裡能裝著什麼樣的傳家寶呢?這以後,黃市長時常出現在這兩個壞蛋的身邊,今天是親臨現場指導工作,明天是給天宇公司開現場協調會,後天三人一行到國外考察……朱大林和楊小鳳看得驚心動魄,他們能想到,黃市長和那兩個壞傢伙勾結在一起,會給河海市帶來什麼樣的禍害,但夫妻倆又不敢把這件事情想得太深入,是的,他們一家三口的命才揀回來不久啊。隨它東風與西風吧,只要那邪惡的災難之風吹不到他們一家三口的身上,他們只想過著平安無事的生活。在致富奔小康的道路上,小倆口齊心協力,他們努力地攢著錢,為買上一套商品房做著準備。他們的手頭有了六七萬塊錢,就在這個時候,好事找上了門。沉默是罪這天科裡開會,科長向大家宣佈了一個好消息。市裡為了解決部分公務員住房緊張的問題,和天宇建築公司聯手,建築了幾處福利房。房子很便宜,個人只要拿上五萬塊錢。當然,一套三居室的房子遠遠不止這五萬塊錢,但餘下十來萬塊錢由市裡的財政統一補貼。沒多久,和許多個家庭一樣,朱大林一家三口住進了新房子,在寬敞的居室裡蹓躂,回想著窩在筒子樓裡的感受,朱大林和楊小鳳感嘆道:“什麼叫天堂,這就叫天堂啊。”可在天堂裡沒有住多久,大家就發現,這房子的質量有問題,牆壁上啪啪地掉土坯,朱大林家住在一樓,可天花板上居然能滲出水來。一天,朱文文不小心撞在牆上,朱大林和楊小鳳大呼小叫摟著兒子的腦袋看,沒見腦袋出問題,倒是發現牆壁受傷了,癟下一大塊來。同事們的家裡也出現了同樣的情況,但大家一想自己只出了那麼一點錢就住上了這樣的房子,也都不好向組織上提什麼意見了。日子就這麼過著,災難也在悄悄地逼近著。這是個星期天,朱大林和盧科長到外地出差,辦完了事,正在賓館裡休息,朱大林的手機響了起來。接了電話,朱大林癱軟在床上動不了了——就在剛才,他新房的天花板突然倒塌,在家過雙休日的文文和小鳳被埋在了磚瓦里面。半天,朱大林結結巴巴地問:“我的文文怎麼樣了?我老婆小鳳怎麼樣了?”對方回答道:“朱文文已經找出來,現在還在醫院裡搶救,救援人員只找到小鳳的一條腿,還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腿。”朱大林聽罷,腦袋嗡地一聲,隨即暈了過去。朱大林醒過來時已經睡在河海市的醫院裡,他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的文文呢,我的小鳳呢?”從身邊人的無言中,朱大林找到了答案,他又暈了過去。當朱大林恢復到生存狀態時,他知道,妻子去了,兒子去了,那個苦心經營的家也去了。火山爆發朱大林的妻子和兒子死在倒塌的房子裡後,朱大林迅速被市裡一班人和天宇公司的人包圍了。黃市長接見了他,表示市政府願意賠付二十萬以安慰朱大林,同時,他已經指示組織部門將朱大林提拔為一個要害部門的科長。李懷水和米仁柞也找到了朱大林,當他們看見朱大林時,臉上飛過一絲緊張和恐懼,但隨即,兩人將神色調整過來,米仁柞說:“朱科長,我們再出二十萬買你不說話。如果你不接受的話,事情可能會朝另外一個方向發展。我們知道朱科長是個聰明人,相信你不會做傻事的。”朱大林望著兩人,想了想,朝他們點了點頭。兩個人笑了笑說:“好,朱科長是個識時務的聰明人,明天,你到我們公司去領支票吧。”朱大林又點了點頭,李懷水和米仁柞得意地走了。第二天早上,朱大林來到天宇公司的總經理辦公室,李懷水已經坐在大班桌後等著他了。朱大林徑直來到李懷水的面前,他突然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抵在李懷水的脖子上。李懷水的臉煞白了。朱大林又摸出一段繩索,將李懷水捆了個結結實實,隨即,面無表情地命令道:“把米仁柞叫過來。”李懷水老老實實地叫來了米仁柞。米仁柞剛進門,朱大林的匕首也抵在了他的脖子上,沒多久,米仁柞也被捆了個實實在在。朱大林又面無表情地對李懷水說:“叫黃市長過來。”李懷水又摁了電話照辦了,不一會,黃市長氣喘吁吁地走了進來。他受到了朱大林同樣的禮遇。朱大林將奢華寬敞的辦公室遮蔽得嚴嚴實實,又摁下請勿打攪的按鈕,坐在三個人的面前。望著面無表情的朱大林,三個人不敢違抗他的任何指示。他們知道,失去了所有的朱大林,殺幾個人是不需要下什麼狠心的。朱大林還是那麼面無表情,他冷冷地對米仁柞說:“從你開始說吧,把你們以前的情況、現在的情況說得詳細些,說得越詳細,你們死在我手上的可能性就越小。”米仁柞支吾著,朱大林的手腕一用力,米仁柞脖子上就洇出一股鮮血來,米仁柞慘叫一聲說:“朱科長,你手下留情,我說,我全說。”米仁柞說完,輪到李懷水了,他沒有支吾,竹筒倒豆子說了個痛痛快快。黃市長坦白完時,渾身上下被汗水澆個透,他一遍遍地叨嘮著:“完了,全完了。”朱大林摸出一隻放在褲腰裡的微型錄音機,試放了一段後,撥了“110”的電話……半個月後,河海市爆出了一條新聞,黃市長被“雙規”,李懷水和米仁柞被逮捕。隨即,人們瞭解到更為細緻的情況。這些年來,黃市長已經被李懷水和米仁柞牢牢地控制在手中,成了兩個傢伙斂財的機器,而李懷水和米仁柞控制黃市長的工具是——毒品。幾年前的一天,李懷水和米仁柞還是一個販賣毒品的混混,一天,米仁柞將一批毒品隱藏在雲峰牌極品香菸裡,準備販到南方的一個城市裡。可就在米仁柞出發前,這小子淫性大發,找了小姐想發洩一通。沒想到中了那個小姐的圈套,這個小姐是個小白臉裝扮的。小白臉將米仁柞麻倒後,擄了他的錢物,自然包括那條隱藏著毒品的香菸。小白臉勝利撤退後,又急匆匆地趕下一個場子,和朱大林搞在了一起。朱大林繳獲了小白臉的戰利品,一番週轉,毒品鑽到了黃市長的嘴裡,幾天後,黃市長離開毒品就要瘋狂得上牆了。那天,米仁柞的匕首刺向朱大林時,黃市長一路打聽香菸是朱大林進貢的,就在那個時候打電話向朱大林索要這樣的香菸。其實,從李懷水和米仁柞知道香菸到了黃市長的手上,他們就有了想法,只要黃市長抽了那煙,他就會上癮,只要他上癮,就能把他控制在手裡,任他們擺佈。而如果控制了黃市長,他們就找到比販毒還來錢的門道。他們成功地控制了黃市長,他們不斷地為黃市長提供著他再也離不開的毒品,作為回報,河海市的所有的大型基建項目都被指定為天宇公司籌建,就這樣,李懷水和米仁柞發著腐敗財,而一個個“豆腐渣”工程也分佈在河海市的角角落落。算盤一絲不苟地按著李懷水、米仁柞的計劃劈劈啪啪地打著,災難的腳步也劈劈啪啪地踩在朱大林的頭上……一個月後,李懷水和米仁柞被提起公訴,隨即被判了死刑,黃市長也被判了八年的有期徒刑……清明時節,朱大林來到河海市的公墓裡,將一大疊紙錢燒給遠在天國的妻子和兒子,他燒著紙錢,滿面淚水地說:“小鳳,文文,我好後悔,如果我們早一天不沉默,如果我們早一天爆發我們的憤怒和正義,黃市長這幫壞人就不會猖狂這麼久,你們或許不會死在他們的豆腐渣裡。”青煙嫋嫋,向四處散去,它能把朱大林的懺悔帶給他愛的人嗎?這天晚上,朱大林做了一個夢,在夢裡,楊小鳳和文文依偎在他的左右說,他們在那邊過得很好,他們要朱大林在這邊好好地活著——像個男人那樣好好地活著。朱大林醒來時,發現枕巾被淚水打溼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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