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條號：桃李春風一枝筆，主筆李巧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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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風妹
文字：李巧兒
01
我的爸爸是醫生，媽媽是護士。
那天春天，我六歲。
那天早上，媽媽把我帶到樓上鄰居阿姨的家裡，說要和爸爸一起下鄉巡診，過兩天就回來，讓我乖乖地聽阿姨的話。
晚上，我在阿姨家裡睡覺，突然被阿姨叫醒。
阿姨很著急地帶著我衝出家門，已經有一輛車子在等著我們，把我們送到了醫院。
我正想問爸爸怎麼突然回來了，爸爸卻一把抱住我大哭起來。
我嚇了一跳，隨即也哭了。
我是被爸爸嚇哭的，嚇得抱住他不停地哭，直到爸爸已經平靜下來了，我還在哭。
等我終於不哭的時候，我才聽到爸爸說：“妞妞，媽媽走了，以後就剩咱倆了……”
爸爸還沒說完，眼淚又不停地往下掉。
結果，剛停止哭泣的我，又哭了起來。
後來，我才知道，爸爸和媽媽下鄉巡診的村子很偏僻落後，村民上廁所大多數是在野外。那晚，媽媽去上廁所時，不知怎麼被毒蛇咬了，等到大夥兒發現媽媽送到醫院時已經救不回來了。
02
媽媽還在的時候，我從來沒有見過爸爸哭。
媽媽離開之後，我經常看見爸爸掉眼淚。
每次看見爸爸掉眼淚時，我總會抹去爸爸的眼淚，然後，爸爸總會衝我笑一笑。
我喜歡看見爸爸的笑，於是，我會依偎在他懷裡唱歌給他聽，爸爸就會漸漸高興起來。
後來，我總愛去擁抱爸爸，爸爸也喜歡擁抱我，很多人都當著我的面對爸爸說：“老常，你這女兒簡直就是你的小情人……”
爸爸聽了就大笑起來。
爸爸的笑容越來越多，他開始學會下廚給我做愛吃的飯菜，每晚抱著我才能入睡，每年一次帶我去外省的外公家住幾天……
我也漸漸長大了，上小學三年級了。
這時候，我發現爸爸經常提起鄰居阿姨的名字，總愛說：“這是文阿姨特地做的餃子，你快吃吧，很好吃的”；或者說：“這是文阿姨給你買的衣服，你喜歡嗎？”
文阿姨長得不太好看，單身，年紀看起來比媽媽大好幾歲，對所有的鄰居都是笑眯眯的。
本來我對文阿姨的感覺還好，但爸爸屢次提起她後，我漸漸對她反感了，後來只要看見她就會衝她瞪眼睛。
03
一天傍晚，我放學回家，家門虛掩。
我以為爸爸下班回家了，高興地推開家門，正想喊爸爸時，卻看見客廳的沙發上爸爸和文阿姨抱在一起。
爸爸緊緊地抱著文阿姨，吻她的臉，吻她的唇，竟然沒有察覺到我已回家。
那一刻，我覺得心臟要爆炸，彷彿一腔熱血就要自胸口噴濺而出。
我撲上去，使出渾身力氣去打爸爸，哭叫著說：“我不要你和她在一起！不要！”
爸爸沒有躲閃，等我終於打累了，才發現爸爸的額頭出血了，文阿姨也走了。
那天晚上，我拒絕了爸爸的擁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哭了很久，直到爸爸說以後就我們倆一起過後，我才願意上床睡覺。
04
那天后，爸爸真的再也沒有提起過文阿姨。
又過了大約一個月，文阿姨搬走了。
不知不覺，又過了好多的日子。
漸漸，爸爸的兩鬢有了白髮，笑起來眼角幾縷深深的皺紋，但爸爸的懷抱裡有一種乾淨舒適的味道，每當他擁抱我時，我總是對他說：“爸爸，你一點也不老！我們一定要永遠在一起！”
爸爸直樂，眼角的皺紋更深了。
我以為爸爸會一直健康快樂地和我在一起，以為總是在解救別人疾病的爸爸永遠不會生病，但我上初三第二學期時，爸爸突然病倒了。
爸爸是冠心病，他在早上例行巡查病房時突然胸悶暈倒，幸好在醫院被及時搶救過來，也被同事們勸說著終於答應住院幾天好好養病。
我接到消息時從學校趕來，爸爸已經躺在病床上了，臉色蒼白地安慰我說沒事。
我卻很想哭，撲在他身上抱著他不放。
夕陽的光芒漸漸溫和時，我去醫院附近的小餐館給爸爸買一些好吃的飯菜，回來時，經過護士臺，聽到幾個醫生、護士在議論。
一個護士說：“常醫生的老婆這麼多年了，怎麼不再婚或者找個女朋友？”
另一個護士說：“聽說他以前有一個，但他女兒尋死覓活地不同意他找，他很疼愛女兒的。”
一箇中年男醫生說：“他女兒太自私了，哪裡懂得單身男人帶孩子的苦和累，常醫生工作繁重，回家還要照顧和輔導女兒的生活和學習，不得病才怪！這次幸好沒出大事，他再繼續這樣下去，以後就很難說了……”
又一個護士說：“哎，他女兒確實自私了，也太不懂事了……”
我低著頭，做賊似地溜過，回到病房，看見爸爸正望著窗外發呆，神情憔悴、嘴角聳拉，彷彿突然衰老了二十歲。
那一刻，醫生和護士們的話在我腦裡翻騰，我突然那麼想哭！
05
爸爸再婚那年，我剛好上高三。
我稱呼爸爸的新婚妻子為雲姨。
雲姨開了一間花店，爸爸出院後不久是他的生日，那天，我去花店買花，意外發現雲姨早已離婚，帶著一個五歲的女兒獨自生活，於是，我便讓爸爸去追她了。
爸爸是在我寒假的時候和雲姨結婚的。
婚禮上，爸爸緊緊地擁抱了我，我說：“爸爸，請不要再抱我了，去擁抱阿姨吧，要不然阿姨會吃醋了。”
爸爸和雲姨都笑起來。
現在，我已結婚生了女兒，老公貌似愛女兒比愛我更多更深，有時候我看見老公緊緊地把女兒抱在懷裡女兒時，會百感交集。
今年春節的年初二，我和老公、女兒一起去探望爸爸。
當爸爸一個人在廚房裡忙碌時，我突然問他：“你還記得媽媽長什麼樣嗎？”
爸爸愣了愣，說：“當然記得！你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美麗善良！”
頓了頓，爸爸又說：“你放心，爸爸的心裡永遠有媽媽的樣子。”
我頓時淚溼了。
其實，這一輩子，我真的非常希望爸爸的懷抱裡只有我和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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