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4 熱血可灑,唯獨詩不可用來諂媚

熱血可灑,唯獨詩不可用來諂媚

(右一為臧平分)

昨天,《胡舒立其人其事》一文,提到當年一位朋友,經濟日報記者臧平分,以及當年著名的獻詩《獻給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勇士》。許多人來問,這首詩是臧平分寫的嗎?

我無法回答。臧平分已於1998年因突發心臟病去世,故人已去,無法求證了。不過,即使他在世的時候,我們也從沒聽他說過這件事。我的一位大學同學陳平,近年來搞了一個“新三屆”的公號,影響很大。我在他發過的文章中,找到一篇相關的文章。其中有些章節,可供大家參考。

陳平的考證如下:

《獻給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勇士》(以下簡稱“《獻》詩”)這首詩,大約創作於50年前的1968年,從來沒有完整的鉛字版本,流傳一時,傳抄者眾。不同抄錄者有不同的加工和再創作,由此形成多個手抄版本,隨著紅衛兵到兵團赴農村,散佈全國城鄉。

對於這首名噪一時的“政治幻想詩”,馬小岡(臧平分曾經的同事)引用了一箇中肯的評價:“長詩的字裡行間,閃耀著沙文主義的理想光芒,卻也大氣磅礴,透著一種中國人曾經的豪氣和一種現在已消失殆盡的狂熱。鐵肩擔道義,天下為己任的激情在自己飢腸轆轆的肚子裡,瘦骨嶙峋的胸腔裡奔湧。”

關於此詩作者,初步考證,被指認的應該有兩位:

一位是藏平分,北京101中學老高三畢業生,已經去世20多年,他的詩作者身份,是同學們指證的。

臧平分(1947.9.25~1998.1.2),北京人。1966年,北京101中學高中畢業,1968年2月參軍,福州軍區空軍雷達8團修理所戰士、修理技工。1970年,因日記中有非議內容被認為反動日記而辦學習班批判。1971年,被處理提前復員,在北京地鐵修理廠工作。1978年考入北京經濟學院,1982年畢業,在經濟日報擔任記者。

臧平分在編輯部為人低調,除了少數知根知底的人,很少有人能把《獻》詩與他聯繫起來。馬小岡,1990年代曾在經濟日報社工作,系臧平分同事,他也不知道臧是《獻》詩可能的作者。1998年1月2日,臧平分因突發心臟病搶救無效去世,享年51歲。

另一位被指認《獻》詩作者的,是衣錫群。有朋友發文,認定衣是《獻》詩作者。衣錫群也是生於1947年的北京紅衛兵老兵,畢業學校不詳,大約海淀這片的,清華附或101。不過,衣還健在,他本人並沒有認領《獻》詩作者。他的昔日紅衛兵同學,似乎也沒人指認此事。

衣錫群做過北京西城區區長,市長助理兼對外經濟貿易委員會主任、北京市經濟技術開發區管委會主任等職。1999年亞洲金融風暴後衣錫群臨危受命,被任命為瀕臨危機邊緣的北控公司的負責人,經過幾番縱橫捭闔、資本騰挪,成為擁有數百億資本的北京控股集團的董事長。現已退休。

在一篇題為《衣錫群:三變人生》的媒體訪談中,衣錫群曾向記者承認,他年輕時“一心想成為詩人”,在“白洋淀詩群”崛起的歲月裡,他以一首《巴黎公社》“奠定了其在詩壇的永恆地位”(一位詩人評)。

這首《巴黎公社》,風格有點像《獻》詩,不知道作者傳言是否由此而生。幾年前,衣錫群在與秦曉的一次公開對話中,承認自己創作並保存下來的詩作,有二三十首,但並沒有提及流佈甚廣的《獻》詩。

陳平曾求教於文革史和紅衛兵研究專家米鶴都。他的求證結果是:“已問衣,他說不是他寫的”。

陳平判斷,《獻》詩作者為臧平分的可能性較大。

熱血可灑,唯獨詩不可用來諂媚

(高中時代的牛人們,右一為臧平分)

今天,我們重讀這首佚名的詩,依然能夠感受到當年的氣息。讀這些詩,再看看今天的那些“馬屁詩”,不禁感慨萬千。熱血可以拋灑,唯獨詩不可用來諂媚。看看50多年前青年人的熱血詩篇,我們有些人是不是應該臉紅呢?


附:獻給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勇士

佚名

(一)

摘下發白的軍帽,
獻上素潔的花圈。
輕輕地,
輕輕地走到你的墓前;
用最摯誠的語言,
傾訴我深深的懷念。
北美的百花盛開了,
又凋殘,
我們在這裡戰鬥了一年又一年。


  
明天,朝霞升起的時刻,
我們就將回到親愛的祖國,
而你卻長眠在大西洋的彼岸,
異國的陵園。
再也聽不到你那
熟悉的聲音,
再也看不到你那
熟悉的笑臉。
忘不了啊!
你那豪爽的笑聲,
忘不了啊!
你那晶亮的雙眼。
淚水滾滾滴落,
哀樂低低迴旋。
浪濤起伏的追思啊,
將我帶到很遠很遠。

(二)

公園裡一起“打游擊”,
井岡山一起大串聯。
在埋葬帝修反的前夕,
向那世界進軍之前!
收音機旁
我們仔細地傾聽著,
國防部宣戰令一字一言。
在那令人難忘的夜晚,


戰鬥的渴望,
傳遍每一根神經;
階級的仇恨,
燃燒著每一根血管。
在這最後消滅剝削制度的
第三次世界大戰,
我倆編在同一個班。
我們的友誼從哪裡開始
早已無法計算。
只知道它
比山高,比路遠。
在戰壕裡,
我們分吃一個麵包,
分舐一把鹹鹽。
低哼著同一支旋律,
共蓋著同一條軍毯。
一字字,
一行行,
偉大的真理,
領袖的思想,
我們學習了一遍又一遍。
紅旗下,
懷著對黨的赤誠,
獻身的熱望。
我們緊握槍,
高舉拳,
立下鋼鐵誓言:
“我們願,
願獻出自己的一切,
為共產主義的實現。”

在沖天的炮火中,
我們肩並肩,
突進在敵人的三百米防線。
衝鋒槍向剝削者
傾吐無產階級復仇的子彈。
  
還記得嗎?
我們曾飲馬頓河畔,
跨進烏克蘭的草原;
翻過烏拉爾的高峰,
將克里姆林宮的紅星
再次點燃。
我們曾沿著公社的足跡,
穿過巴黎的街巷,
踏著《國際歌》的鼓點,
馳騁在歐羅巴的每一個
城鎮,鄉村,港灣。
瑞士的湖光,
比薩的塔尖;
也門的晚霞,
金邊的佛殿。
富士山的櫻花,
哈瓦那的烤煙;
西班牙的紅酒,
黑非洲的清泉,
這一切啊,
都不曾使我們留戀。
因為我們有
鋼槍在手,

重任在肩。
多少個不眠的日日夜夜,
多少個浴血的南征北戰。
就這樣
我們不可戰勝的隊伍,
緊緊跟著紅太陽
一往無前。
聽:
五大洲兄弟的迴音,
彙集成沖刷地球的滔天洪流;
看:
四海奴隸的義旗,
如星星之火正在燎原。
啊,
世界一片紅啊!
只剩下白宮一點!


三)

夜空升起三顆紅色信號彈,
你拍拍我的肩:
“喂,夥伴,
還記得不?
中美戰場上見娃娃們的紅心!
這二十年前一位政治局委員的發言。
記得,
這是最後的鬥爭,


人類命運的決戰
就在今天。
軍號吹響了,
我們紅心相通,
疾步向前。

一手是綠葉,
一手是毒劍,
這整整橫行了兩個世紀的
黃銅鷹徽,
隨著人們勝利的歡呼,
被拋進熊熊火焰。
金元帝國的統治者,
座座大理石總統的雕像,
那僵硬的假笑,
緊舔著拼花地板。
  
衝啊!
攻上最後一層樓頂,
佔領最後一個制高點。
就在這個時候,
突然你撲向我身前,
用友誼和生命,
擋住了從角落裡射來的
一顆罪惡的子彈。
你的身軀沉重地倒下了,
白宮華白的臺階上,
流下你殷紅的血跡斑斑。
你的嘴角無聲地蠕動著,

似乎在命令我:
向前!向前!
  
看啊!
摩天大樓頂上
一面奪目的紅旗,
在呼啦啦地迎風招展,
火一般紅的軍旗,
照亮你目光燦爛。
旗一般紅的熱血,
溼潤了你的笑臉。
我將你緊緊抱在懷裡,
痛苦直滲我的心田。
空間,
消失了;
時間,
停止了,
胸中有仇恨燃燒,
耳邊是雷鳴電閃。
山嶽沉默啊,
大海在嗚咽。
秋葉緩緩落下,
九月的溼雲低垂淚眼。
親愛的朋友啊!
為什麼?
為什麼在這勝利的時刻,
你卻永遠
離開了我們身邊。


(四)

戰火已經熄滅,
硝煙已經驅散。
太陽啊!
從來沒有這樣暖;
天空啊!
從來沒有這樣藍,
孩子們臉上的笑容,
從來沒有今天這樣甜。
毛澤東的教導,
伊里奇的遺訓,
馬克思的預見,
就要在我們這一代實現。
安息吧!
親愛的朋友,
我明白你未完成的心願。
輝煌的戰後建設重任,
有我們來承擔,
共產主義大廈,
有我們來修建。
安息吧!
親愛的朋友。
白雲點點,
為你譜悲歌,
青峰座座,
為你結花環;
滿山的鮮花翠草
告訴人們:
這裡有一位烈士長眠。



最後一次擁抱你的軀體,
最後一次吻別你的笑臉。
再見了!
親愛的朋友,
共同的任務,
使我不能停步不前。


(五)

山高路遠,
歸心似箭。
明天,
朝霞升起的時刻,
我們將回到久別的家園。
江洋上
天水相連,
胸懷裡
激情萬千。
我要向祖國莊嚴彙報:
母親啊!
你的優秀兒子,
為人類的幸福,
歷史的必然,
而長眠在大西洋的彼岸,
異國的陵園。

臧平分的詩(同獻詩風格相近):

獻給游擊隊的烈士

摘下發白的軍帽,

輕走到他的墓前。

壓抑住滿腔的熱血,

傾吐激情的語言。

唱起一曲“朋友”,

寄託我們深深的懷念。

墓前的花開了又謝了,

他在這裡躺了一年又一年。

只有墓前的翠柏告訴人們,

有一位烈士在這裡長眠。

再也聽不到他那熟悉的聲音,

再也看不到他那明亮的雙眼。

記得他那堅強的性格嗎?

沒忘他那親切的笑臉。

淚水滾滾流下,

哀樂在心頭輕輕迴旋。

波濤起伏的思潮啊,

追憶到很遠、很遠……


在戰壕裡,

我們同吃一塊麵包,

同享著一把鹹鹽,

同蓋著一條薄被,

抗禦著雪夜的風寒。

在油燈下,

我們一起讀著毛選,

一字字,一句句,

一行行,一篇篇。

偉大的真理,光輝的思想,

學了一遍又一遍。

黨旗下,

我們一同發下鋼鐵的誓言:

願獻出自己的一切,

為了共產主義的實現。

在激戰中,

我們一同衝殺,

攻破敵人的防線。

我們時常撲到對方身上,

用自己的軀體

擋住敵人的炸彈。

我們的友誼從那開始,

這早已無法計算,

只知道我們的友誼,

比山高比路遠。

我們飲過伏爾加的河水,

跨過烏克蘭的草原,

踏平地中海的波濤,

燃燒起頓河的烽煙。

我們曾穿過巴黎的街道,

佔領比薩的塔尖,

驅散倫敦的迷霧,

列隊進入米蘭。

瑞士的風光,

希臘的古典,

也門的晚霞,

金邊的佛殿,

這一切啊,

都不能使我們留戀。

揮舞土耳其的馬刀,

肩扛剛果的刀箭,

跨上蒙古的駿馬,

喚起好望角的閃電。

沒吃過古巴的蔗糖,

沒抽過呂宋的燻煙,

沒喝過西班牙的紅酒,

卻痛飲過非洲的清泉。

解放了智利、阿根廷,

紅旗插上墨西哥、愛爾蘭,

世界一片紅啊,

只剩下白宮一點。

這最後一次戰鬥啊,

人類命運的決戰!

敵人就要滅亡,

偉大的理想就要實現。

寄託人民的希望,

肩負歷史的重擔,

為了偉大的領袖,

我們完成人民的意願。



天空升起一顆紅色的信號彈,

我們並肩衝上前,

攻佔最後一幢樓房,

搶佔最後一個制高點,

就在這時你撲到我的身上,

擋住一顆罪惡的子彈,

你掙扎著向前衝去,

又沉重地倒在我的身邊。

我把你緊緊抱在懷裡,

悲痛的淚水粘溼了你的笑臉,

你艱難地從胸口抽出,

一本帶血的毛選,

裡面夾著一首沒完成的詩篇。

你的嘴唇無力地蠕動著,

似乎在訴說著最後的遺言。

你的手堅定的指向前方,

命令我立即衝向前。

看啊,在那白宮頂上,

一面紅旗正迎風招展。

我把你輕輕抱在懷裡,

無限深情地注視著

你那即將失去光輝的雙眼,

痛苦炙烈地燃燒著我的心啊,

我要用心中的友誼把你溫暖。

可是你啊終於離開了我,

我默默地矗立在你的身邊,

山嶽也在低頭啊,

大河也發出嗚咽,

秋葉緩緩落下,

蒼鷹在你頭上回旋。

我親愛的朋友啊,

痛苦一直滲透到我的心田。

我忘記了一切,

注視著你那蒼白的笑臉,

我捧起一面鮮紅的軍旗,

蓋住你的遺體,

那紅旗上啊,

有你的血跡斑斑!


親愛的朋友啊,

如今戰火已經停息,

聽不見熟悉的炮響,

看不見往日的硝煙。

你的理想啊,

就要在我們手中實現。

再不能和你一起生活,

再不能和你一起

建設幸福的家園。

新的戰鬥剛剛開始,

你卻永遠離開我們身邊。

我親愛的朋友啊,

你可曾閉上你的雙眼?

默默地獻上一朵白花,

朋友們共同的心願。

最後一次擁抱你的軀體,

最後一次吻別你的笑臉,

我親愛的朋友啊,

這一次你可曾看見?

舉起一杯淡淡的薄酒,

輕輕撒在墓前,

國際悲歌歌一曲,

願你的忠魂直上九天。

我親愛的朋友啊,

你可曾聽見我們的呼喚?

你為了人類的幸福,

在這裡長眠。

親愛的朋友啊,

我不能再把你陪伴。

手裡拿著你留下的槍,

懷裡揣著那首未完成的詩篇,

我親愛的朋友啊,

我們又要向前!

邁開堅毅的大步,

永遠向前。

烈士的遺願要完成,

共產主義事業不允許我們留戀。

安息吧,親愛的朋友,

你的理想,我們去實現。

唱起最後一首歌曲

――“朋友”,

寄託我們深深的懷念。

親愛的朋友啊,

我們又要向前,

讓我們在天堂

再見,再見。

1968.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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