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3 我最愛聽的,就是患者想轉出ICU的牢騷聲

溫州實錄 | 我最愛聽的,就是患者想轉出ICU的牢騷聲

溫附一集中收治新冠肺炎患者的感染中心大樓

2月10日,浙大二院重症ICU主任崔巍、呼吸內科主任醫師丁禮仁、外科重症監護室主管護師俞佳萍,積極響應浙江省衛健委的號召,背上行囊趕赴溫州,馳援市級定點醫院——溫州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簡稱:溫附一),參與新冠肺炎危重症患者的救治。

隨著一大部分重症和危重症患者轉換成為普通型和輕型患者後陸續出院,新冠肺炎的救治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留下來的重症患者往往病程長、年紀大或合併基礎疾病,這也意味著後續治療的難度越來越大,疾病的死亡風險越來越高。2月21日,根據省衛健委在新形勢下疫情防控與救治策略與架構調整的要求,溫州醫科大學黨委書記呂帆教授宣佈任命崔巍主任擔任溫附一新冠肺炎救治專家組組長。

在深入危重症隔離病區的每一天,崔巍主任、丁禮仁主任醫師(浙大二院呼吸內科)等與醫療同道一起,用專業知識和敬業精神,全力與新冠病毒搏鬥,守護著浙江人民的生命健康安全。

在他們的日記裡,詳細描述了在危重症隔離病區救治病人的點點滴滴,浸潤在文字裡的,是日日夜夜的操勞,是始終牽掛患者的醫者之心,是浙大二院“患者與服務對象至上”核心價值觀的真實寫照。

2月24日 溫州 晴

我最想聽到的,就是患者想轉出ICU的牢騷聲

崔巍

浙大二院重症ICU主任;

浙江省援溫州醫療隊隊長;

2月10日馳援溫州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

2月21日被溫州醫科大學任命為溫附一新冠肺炎救治專家組組長


說實話,從事重症醫學工作近30年的我,經歷了大大小小無數的重大搶救,好像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緊張過。今天早上交班時,夜班醫生詳細彙報了情況:昨天讓大家懸著一顆心的患者,病情終究還在持續惡化。在辦公室,我和大家先將所有患者的總體情況略作總結和討論,然後就快速進入到隔離病區中去。

穿過長長的走廊,我帶領大家逐個診視患者。

這次新冠肺炎患者的臨床表現,和之前SARS、甲乙流等病毒感染有很大的不同:危重症病人的病情進展非常快,病毒的攻擊對象主要集中在肺部,幾天功夫,肺部變得非常僵硬,氣體就無法進入。不要說吸氧或比較簡單的無創通氣,即便給氣管插上管、用呼吸機等給患者送氣,氧合改善還是不明顯。呼吸機上面的參數顯示,送進去的氣體,被沒有彈性的肺阻擋了回來。護士不斷報告,病人缺氧情況越來越嚴重,叩背吸痰根本沒用,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來。


溫州實錄 | 我最愛聽的,就是患者想轉出ICU的牢騷聲

崔巍(中)、丁禮仁(左)床邊評估患者

前兩天,有兩位危重症患者因為嚴重缺氧,我們商量後,做出判斷,改善氧合唯一的方法,就是用ECMO。ECMO這個名詞,最近頻頻出現在公眾的視線中,相信大家已耳熟能詳。它就是用機器,將氧氣送進血液中,然後再回輸給患者,以糾正缺氧。那兩位患者上ECMO以後,病情已經穩定下來。這給了我們一次搶救的機會,可等待患者肺功能的逐漸恢復。

今天的這位患者,病情惡化情形,似乎比前兩位還要迅速,我們當即通知已在外等候的ECMO團隊,立刻進病房進行插管上機。但計劃趕不上變化,患者病情惡化比我們想象的要兇險得多。就在ECMO團隊飛快地進行血管穿刺插管時,我發現患者的心率急劇下降,從120次/分降到30多次/分,脈搏也越來越弱,而插管尚未完成。我知道,下一刻,患者就會發生心跳驟停,會給搶救造成更大的困難。於是,我立刻讓護士迅速地給患者推注一支腎上腺素,然後才看到心率慢慢地開始回升,血壓也逐漸好轉。這時,ECMO團隊也順利完成插管。隨著機器的轉動,患者的氧合逐漸得到改善,病情終於稍稍穩定一點。雖然大家都長長地舒了口氣,但沒人覺得可以完全放心,因為ECMO只是短時間維持心肺功能,最後救治是否成功,仍取決於我們能否治好患者的病肺。

這一層收治的,都是危重症患者,他們的病情就像過山車一樣。每個患者都需要好幾個醫護人員進行管理,大家的壓力可想而知。

不過病房裡也不都是壞消息。有一位72多歲的老教授,經過大家的不懈努力,昨天已經拔除了氣管插管。今天,我去看望了她,老人家精神不錯,並開始嘟囔起來,抱怨我們不讓她趕緊回家。每當患者發出這種抱怨,作為經治醫生的我,卻是極其開心的。因為說明患者已脫離危險,能夠更多地表達自己的想法,這和普通病房的患者是不一樣的。我安慰了她幾句,告訴她在短短一週內治療成功的不易,稱她為我們這裡的“大熊貓”,老人聽後像個小孩子一樣開心地笑了。看到這麼重的老年患者,經過大家的艱苦努力,從危重型轉成重型,整個團隊才都有了一些笑容。醫生護士真的是很善良的一群人,只要患者能好起來,都會是自己最大的成就,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我逐一看完所有7位危重型患者,和醫護同事們逐個分析所有細節,包括呼吸機治療、胃腸道功能、營養治療、鎮痛鎮靜等,再次叮囑大家務必要注意每一個環節。

在查房中,我發現,有一位患者氣道壓力很高,他的吸氣和呼氣都很困難,但之前還算好的,到底是病情明顯惡化,還是存在其他問題呢?經過仔細檢查,我發現患者的人工鼻已經被氣道中的水完全浸溼,就是這裡產生了很大阻力。在更換人工鼻以後,他的呼吸情況明顯好轉。人工鼻的學名叫做熱溼交換器,原本是用來將患者呼出氣體中的水分留住,然後再吸回到肺內,以減少呼吸道喪失的水分。

在這次疫情的抗擊中,我憑著豐富的臨床經驗,要求大家對所有人工氣道的患者,使用帶有細菌、病毒過濾作用的人工鼻,以最大程度地降患者呼出氣體含有病毒的可能性。後來,我還注意到,多個學會發布的新冠肺炎診治方案中,都提到了使用帶細菌、病毒濾過功能的人工鼻,這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也讓我更有信心了。這個方法也可大大降低醫護人員感染病毒的風險。這次抗擊疫情中,已有多名醫護人員殉職,讓人特別痛心。我從報道中發現,大部分醫護人員還是在防護上發生較大紕漏。因此,我們在救治患者的同時,必須加強自身防護,不放過每個細節,不能有任何疏忽。


2月21日 溫州 晴

任何東西都無法代替醫生在床邊的實踐

丁禮仁

2月10日馳援溫州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

今天是來溫州支援的第12天。在隔離病房,我們依據醫院制訂的危重患者查房流程和關注要點,我們逐一檢查了患者的生命體徵、呼吸機參數,深靜脈置管,動脈導管、導尿管和空腸營養管等,觀察了患者的皮膚乾燥情況及尿色,還有大便等,檢查了痰液的形狀和量的多少,再關注後續可能感染的指標等進行綜合評價分析。

我們看到,一位處於鎮靜狀態的中年患者,費力的呼吸聲告訴我們,他仍在頑強地堅持,呼吸機上高支持的參數與300ml不到的低潮氣量形成鮮明反差,肺順應性之差一目瞭然。果然,床邊胸片提示,兩肺幾乎都白了。教科書式的病例給人以震撼,同時也讓人感到病毒毒力的可怕。


溫州實錄 | 我最愛聽的,就是患者想轉出ICU的牢騷聲

崔巍(右一)、丁禮仁(右二)等醫生討論病情


“任何東西都無法代替醫生在床邊的實踐”,經過細緻地研判,崔巍主任和我以及在場的麻醉科主任、心胸外科主任們一起討論,均一致認為體外膜式氧合(ECMO)或許是挽救患者的最大希望。於是緊急請求院方協調ECMO機器和配套的管道備用,以防萬一。


在嚴重的疫情面前,越是艱難,越要放平心態。


旁邊房間,一位老人的臉上和額頭已佈滿皺紋,雖然氣管切開,帶著呼吸機,但雙眼炯炯有神,情緒淡定,呼吸平靜,讓我們感受到了老人家堅毅不拔的生命力和向死而生的鎮定。望著較低的呼吸支持參數,我們不停地鼓勵老人要有信心,脫機拔管近在咫尺。

當我們剛為這樣一位堅強的老人略感欣慰之時,卻又被另一位病人的病情“當頭一棒”。這位患者昨天情況還算穩定,今天的胸片已經變成大白肺,呼吸機的送氣一度無法進入,血氧飽和度無法維持,命懸一線。幸好,我們早有準備,富有經驗的ECMO專項救治團隊早早地在病房裡等候,迅速地給患者上了機器,患者的生命體徵也逐漸好轉。

查房下來,我們的心情非常凝重,危重病人的病情不容樂觀,“越是艱險越向前”。作為醫務工作者,我們始終要懷著奮力救治的信心,才能讓患者擁有更多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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