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公司馬遷曾經指出,想要“禮抗萬乘,名顯天下”,不一定得當官封爵,發財也是可以的。
春秋中期,統治階級將被統治者劃分為士、農、工、商四民(《管子·小匡》)。雖然商人被列為四民之一,並在社會上表現活躍,但在重農抑商的政治大環境下,普通商人的地位任然低下,甚至被貴族視為持賤業者。然而,優秀的人總是可以逆風翻盤。一些商人靠著壟斷資源,不斷髮展產業,成為豪民,不但獲得了鉅額財富,還得到了官方尊重與禮敬以及社會名望,被稱為“素封”。
英雄不問出處
在春戰之際的魯國,有個青年,我們不知道他最開始叫什麼名,姑且就按照後來的名字,稱他為猗頓。用窮困潦倒、飢寒交迫、吃了上頓沒下頓等一切形容貧寒的詞,放在猗頓身上都是合適的(“耕則常飢,桑則常寒”)。窮則思變,猗頓做夢都想擺脫貧困,但光靠自己瞎琢磨顯然是沒指望的,他不斷嘗試四處向人請教,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遇到了自己的貴人——陶朱公范蠡,沒錯,就是越王勾踐手下的那位。
或許是同情,或許是欣賞,或許是看出了猗頓身上的潛質,陶朱公沒有拒絕這個年輕人的求助,他根據猗頓的情況給出了建議“子欲速富,當畜五牸” (zì),牸即母牛,泛指雌性牲畜。猗頓聽了專家的話,毫不遲疑,立刻遷往草原廣闊、水草豐美的西河(今山西西南部)猗氏這個地方,開始放牧生活。十年裡苦心經營,他的畜牧生意不斷擴大,終於富甲一方(“其息不可計,貲擬王公,馳名天下”——《史記》)。
吃水不忘挖井人,因為在猗氏發跡,所以他自號“猗頓”,還在當地給自己的大貴人陶朱公修了座廟以表感恩。猗頓牢記著“老師”的指點,但並沒有止步於此。
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
中年猗頓已經是一個積攢了大量資本,擁有豐富實戰經驗的優秀商人了。在畜養牲畜的同時,他留意到猗位於猗氏之南的河東池鹽。這池鹽有何妙處?“池水澆曬之鹽,可直(接)食用。不須涑治,自成顆粒。”(雍正《敕修河東鹽法志》)。也就是說,將鹽池裡的水澆在地上,風吹日曬後即可成為顆粒狀食鹽,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就是最簡單的曬鹽之法,由此可見河東鹽池含鹽量之高。因此,《左傳》中稱其為“國之寶”。
這樣的低成本,高收益的生意怎麼之前沒人做呢?原來,先秦時期自然資源雖歸國家所有,但官方通常並不直接開發經營,而是用抽稅約30%的辦法鼓勵民辦。這樣的生意需要前期的大量投資,還需要僱傭相當數量的勞動力,入場門檻極高,哪裡是普通百姓可以玩得起的?所以史書曰:“非豪民不能通其利”(《鹽鐵論》)。
猗頓此時已經不是窮青年了啊,他早已成了豪民,要錢有錢,要人有人,因此迅速殺入鹽業。不但如此,他敏銳地意識到,如果在販賣牛羊的同時,讓牲畜順便運鹽,然後一起賣掉,豈不是一箭雙鵰?於是,靠著之前累積的資本和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池鹽資源,他很快成為中原地區的富豪。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猗頓之師陶朱公十九年之中“三致千金,後家資遂至鉅萬”,那猗頓交出的成績單是怎樣的?
《屍子·治天下篇》中說到:“智之道,莫如因賢。譬之相馬而借伯樂也,相玉而借猗頓也,亦必不過矣。”《淮南子·氾論訓》也說:“玉工眩玉之似碧盧(一種美玉)者,唯猗頓不失其情。”
意思是以畜牧、鹽業致富的猗頓對珠寶也有著頂級的鑑賞能力,他看珠玉就像伯樂能夠識馬一樣聞名天下。顯然,對於普通人來說,是沒有多少機會接觸珠玉珍寶的,更不用說懂得鑑定了。這些記載從側面說明了猗頓之富,見識之廣。在《韓非子·解老篇》中有云:“夫齊道理而妄舉動者,雖上有天子諸侯之勢尊,而下有猗頓、陶朱、卜祝之富,猶失其民人,而亡其財資也。”正面說明猗頓已經富可敵國,超越老師了。
猗頓的故事在戰國秦漢時期並不算是孤例,以冶鐵成業富比王侯的郭縱、卓氏(就是卓王孫、卓文君所在的卓氏);靠畜牧業在秦始皇時期“倮比封君,以時與列臣朝請”的戎狄之人烏氏;守丹砂家族企業,可能為秦皇陵墓供應水銀,因此備受禮遇的“貞婦”巴清……
他們留下的除了傳奇,更為珍貴的是中國的商道。致富並不靠固定的行業,而財貨也沒有特定的主人,有能力的人能夠集聚財貨,沒本事的人則會家財破敗(“富無經業,則貨無常主,能者輻湊,不肖者瓦解《史記》),古人誠不我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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