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靜染:大小涼山祕境中的腳步│涼山之光


龔靜染:大小涼山秘境中的腳步│涼山之光


《一生最美的閱讀筆記·涼山日記》


文 | 龔靜染

聯合主編 | 何萬敏


在民國以前,大小涼山一直是人們心目中的神秘之地,其在自然資源上的富饒吸引著商賈、探險者和科考學家,但“其政治風俗,自成一區,歷來無敢深入涼山求知其內幕者”(《雷馬屏峨調查記》)。

常常的情形是“漢人潛入夷地者,由附近素相認識者為援引,或則夷地中親友相報,率由山徑小路,不令地方約保知之”(《馬邊廳志略》)。但到了20世紀二三十年代,人們對了解涼山的迫切再也擋不住,考察涼山的熱潮不斷興起,而馬邊往往就是各路團體從四川進入大小涼山北部的門戶。

在可考的史料中,最早進入小涼山的是1912年四川省派出“三邊屯務調查員”杜明烽、何元體、王秉基三人,他們專程赴雷、馬、峨、屏進行調查,繪製出《峨馬雷屏四縣調查表冊》一卷,對四縣的軍事、夷務、屯墾、物產等記載甚詳,對“屯務”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這三人中的王秉基是四川樂山人,其弟王陵基非常有名,乃近代四川的風雲人物,當過四川省政府主席,也是四川的老牌軍閥。

王秉基在早年曾與吳虞聯手創立書局、報社和學堂,堪稱蜀中名士。通過王秉基可以看出這次調查組的成員身份特殊,但由於路途的艱難和環境的險惡,他們並沒有走遍小涼山,而是隻在馬邊、雷波、屏山等邊緣地帶走馬觀花了一次,“其所做的工作,尚不能視為涼山區域的實際調查工作”。

所以,“三邊屯務調查員”只是具有政府官員身份的儒士名流而已。而後來的情況就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進入小涼山科考的大多是有專業知識背景的專家學者,比如1930年3月,北平靜生生物調查所就派出汪發攢進四川,先後到馬邊、屏山等地採集植物。

靜生生物調查所是近代中國建立較早、最有成就的生物學研究機構之一,因中國近代著名教育家範源濂(字靜生,湖南省湘陰縣人)而命名。範源濂1927年12月去世後,為紀念他於1928年2月在北京成立靜生生物調查所,是現今中國科學院動物研究所和植物研究所的前身,主要創辦人為著名動物學家秉志和植物學家胡先驌。

當時,汪發攢首站就到了馬邊後,沿周邊進發,歷時10個月,在小涼山區採得標本1000多號,20000餘份,木材標本200段。

值得一說的是,對植物學家來說,採集工作雖然艱辛,但也有很多的樂趣,這在後來者對馬邊植物的探尋中不乏精彩的記載,如任映蒼在《大小涼山開發概論》中寫過1941年秋季有考察團在馬邊大有岡、三河口查勘到了“萬山老林中有落葉闊葉林”,那半山的紅葉是相當的壯觀,“樹樹雪花,以點綴於常綠針葉林間,幾疑棲霞紅葉已移植小涼山內。當感景色佳麗,棲霞或竟難與比擬”。

他們在目睹這樣的美景之後極度震撼,卻又有深埋於此不為人知的遺憾,“惟此屬淪陷,不禁既感觀止,復感萬分愁慘惟恨耳”。這是邊區植物採集過程中一些花絮,值得後人去慢慢品味。

汪發攢的工作剛完,回到北京不久,1931年春,盧作孚在重慶創建的中國西部科學院就派出杜大華、秦沛南、孫祥鱗、彭彰伯等人到馬邊採集植物標本142號。

1934年,中國西部科學院又派杜大華、孫祥鱗在馬邊、屏山兩地採集植物標本493號,後來這些標本分別送國內相關的學術機構。而在這次考察中,他們總共派出了生物研究所、地質研究所共12名學者,其中包括髮現攀枝花礦脈、有“攀鋼之父”美譽的常隆慶先生。在當年5月至11月的半年時間內,他歷盡艱辛到大小涼山地區進行調查,撰寫出詳實的調查報告《雷馬峨屏調查記》,詳細介紹了當地的自然環境、土壤、氣候、植被和風土民情。

在20世紀三四十年代的考察團體中,筆者揀出重要的幾個,按照時間順序簡述如下:

1935年,成都中央軍官學校的教官徐孝恢等組織了一個六七人的考察團,由徐孝恢的黑彝學生帶路,從馬邊出發考察涼山。

徐孝恢(1889-1962),華陽縣人,四川“五老七賢”中的徐炯之子,家學淵源深厚。他14歲跟隨華西協合大學創辦者啟爾德學習英語,後留學日本學習墾殖,對四川邊地興趣極濃。時為中央軍校成都分校訓練屯墾隊230餘名成員之一,恰逢校長蔣介石有開發川南邊區之意,遂促成此行。後來,西安事變爆發,又因時值雨季,考察受挫,20多日後返回,但徐孝恢仍然寫出了《治理涼山夷區的方案》呈交政府,只是這一成果被懸置,未受關注。

這是一次由熱血青年組織的、有明確政治需要的社會學考察項目。抗戰期間徐孝恢任西康省屯墾委員會墾務處處長,督導彝區各縣農林技術事宜,致力於涼山的開發,而顯然那一次的考察對他一生的影響非常之大。

1937年春,時任中央研究院和中央博物院考察專員的馬長壽教授,率民族考察團赴涼山彝區調查,歷時4個多月。但他在回成都整理大小涼山彝族考察報告時,發現一些問題尚不清楚,“雖于山陵民族與平原民族各得資料若干,而以未明土司區域之情況為憾”,決定1938年再次返回涼山收集標本,其後用了兩年時間在樂山埋頭撰寫《涼山羅夷考察報告》。他的《彝族古代史》一書也是在這兩次的實地考察基礎上完成,並奠定了其在西南民族學研究上的重要地位。馬長壽對學術研究非常執著,在考察期間,他為了能夠更好地同彝人交流,潛心學習彝語彝文,以至在數月後“諸彝相顧驚異,以為作者亦馬家羅彝也”。

抗戰來臨後,形勢又發生了一些變化,作為大後方的涼山突然變得重要起來,其考察團的任務中明顯有了國防的概念。1939年5月,中央庚款董事會組織川康科學考察團,由農學家吳文暉、經濟學家伍啟元帶隊,團員成分複雜,各不搭界,其中就有昆蟲學專家周堯、著名法官齊兆武,而語言學家馬長壽亦再度出現在這個考察團中。

社會學家梁甌第,1936年寫過一本名叫《近代中國女子教育》的暢銷書,一度開了時代之風氣,也作為此次考察團成員之一,深入大小涼山,回來後寫出《我怎樣通過大小涼山》一文,提交給中英庚款董事會。由此也可看出,這個川康科學考察團是個大雜燴,各路人馬臨時拼湊,儘管有些走馬觀花,但總的來說對開發涼山有助推聲勢的作用。

龔靜染,生於1967年冬,四川樂山五通橋人。成都文學院簽約作家。近年來關注小城敘事,出版有歷史小說《浮華如鹽》,非虛構隨筆《橋灘記》《昨日的邊城》。



《一生最美的閱讀筆記》

出品 | 頭號地標

領銜主編 | 李輝 朱大可

人文指導 | 葉開 出品顧問 | 單佔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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