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被車輪壓倒的小草,慢慢直起身子,繼續安靜地生長;
被小石頭阻擋的螞蟻,悄悄繞過小石頭,繼續它的行走;
被驚擾的鳴蟬,飛到另一棵樹上,繼續它的歌唱;
被雲朵遮蔽的太陽,靜靜穿越雲層,繼續溫暖地照耀;
默默產下最後一顆卵的蜉蝣,已經精疲力竭,疲憊、安然地死去;
地上的一隻小小的蝸牛殼,那可愛的小房子依然完好、精緻,裡面的主人卻不知去處。
……
我沒有感恩自然的仁慈,也沒有抱怨上帝的殘酷,我只讚美,這完美的承受,這殘缺的完美。我只讚歎,這卑微而隱忍的生命,這脆弱而又堅韌的存在。
二
是的,我是如此地熱愛這沉靜的萬物,這迷人的萬物。
我愛溫暖春天裡,那兩隻親愛的紫燕,它們嘬著生活的瓊漿,一點一點造著自己小小的房舍,它們總是那麼相親相愛,生兒育女,不離不棄,樂此不疲。
我愛炎炎夏日裡,那徐徐綻放的蜀葵花,它們沐著夏日的朝暉,優雅地微笑,從容地舒展衣袂,翩翩舞蹈。
我愛明媚的秋日裡,那一朵朵明亮的小野菊,它們在清涼的秋風裡搖曳了一個下午,它們搖曳著自己的內心,也在搖曳著我一個人的疼痛與溫暖。
我愛厚厚的雪地下,那在睡夢裡悄悄翻動身子的枯草。我知道,草根深處是一顆顆柔軟的心,是一個個溼潤潤的希望,等冰雪融化之後,那新鮮的綠就會慢慢地爬出來,爬出來,爬得滿地都是亮麗的綠色,亮麗的美。
三
我愛這沉靜的萬物,樹木們都有著渾然天成之美,這些安靜、安然的大地之子啊!
樹木們安然地活在大地上,她們是大地上的守望者,她們與大自然唇齒相依。樹木們總是過著簡樸生活,她們沐浴著陽光雨露,枝葉總是向上伸展,伸展,把根深深地扎進大地。
樹木們又彷彿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她們本身是安靜的,她們默默地承受、迎接、容納。她們應和著季節的律令,安靜地生長,安靜地分枝布葉,安靜地開花結果,安靜地落葉,安靜地休養生息,週而復始,一年又一年。
樹木們的喧譁聲也是美好的。我熱切地愛著樹木們的喧譁聲。為此,我曾經寫下過這樣的詩句:“秋風是一個高明的吉他手/樹木們為她準備好了美麗的木吉他”,是的,樹木們都是美妙的木吉他,等待著風,這高明的吉他手來彈奏,彈奏出天籟之音。
我喜歡在樹林裡傾聽。風這吉他手彈奏過不同的木吉他,會發出不同的聲音,每一種聲音,都是美妙的天籟,自然的樂曲。有的像悠揚的琴聲,有的像尖利的口哨聲,有的像疾雨聲,有的像笑聲,有的像哭聲,有的像鼓掌聲,有的像大海的濤聲……
沒有風來彈奏,樹木們就保持著靜默。
萬物之美,讓我沉醉,沉醉於自己的內心,沉醉於萬物的靜謐之美。
四
我愛這沉靜的萬物。我也相信,萬物都有靈魂。
我看到,一陣很輕柔的小南風,讓整面湖都微笑起來。
我看到,秋水如此明淨、安寧,讓凝視的人也是如此安心。
我欣賞,秋天裡的蒲公英,那一顆顆長著翅膀的小種子,它們低飛的姿勢是多麼可愛,多麼自在。
我欽敬,那一棵枯乾的老樹,她身上的蒼涼之美多麼震撼人心。
我驚歎,那金黃的銀杏樹葉,那火紅的五角楓葉,它們的老去,也是如此優雅,如此讓人驚豔。
為此,我再一次寬恕了死神。
五
我愛這沉靜的萬物。
萬物靜默如謎,萬物完美無缺,萬物寂靜歡喜。
閱讀更多 雨蘭詩文書畫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