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人生》:解析黄亚萍与刘巧珍“自我”、“超我”的爱情观

路遥,陕西籍中国当代作家,一部《平凡的世界》让路遥声名大噪,但让他一举成名的确是另一部著作《人生》。

作为陕西三大作家之一的路遥(陈忠实、贾平凹),擅长以黄土高原为背景,刻画陕北人的沉重命运。20世纪80年代,由于商品经济的发展打破了农村的保守和桎梏,越来越多的城市被现代文明赋予了新的色彩,因此产生了一股年轻人向往城市、向往现代文明的潮流。小说主人公高加林便是其中一个,《人生》的创作背景由此而来。

由高加林重回农村、离开农村、又重回农村的经历,带出了高加林与农村女子巧珍,以及和城市女子黄亚萍两段截然不同的感情线。

路遥《人生》:解析黄亚萍与刘巧珍“自我”、“超我”的爱情观

出生于黄土地的巧珍心地善良,美丽清秀的脸庞下透露着聪慧,从一开始对高加林多年的暗恋,到后面敞开心扉的表白,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敢于打破旧社会思想的勇敢女性。她对高加林一往情深,像陕北的黄土地深深爱着它的子民一样,无私的容纳了高加林的缺点和过失,是能抚平高加林矛盾内心最温柔的慰藉。

城市出生的黄亚萍则是另一番特性,她摩登前卫、思想活跃、外形靓丽,加上出身又好受过良好的教育,是经济发展缓慢的陕北县城里一朵鲜艳而又刺眼的玫瑰花。同时,黄亚萍的身上也有着不可忽略的缺点。

在面对高加林的感情时,黄亚萍的内心是非常矛盾的,她既爱高加林,又不爱他农民身份,感情与理智的冲突在她心中愈演愈烈,“自我”的矛盾意识占据了她的整个爱情观。

一、“自我”与“超我”的心理学意识

1、“自我”(大部分有意识)

“自我”这一概念是由精神分析专家弗洛伊德提出的心理学概念,它与“本我”和“超我”共同构成了人类精神世界的三大人格。

如果说“本我”是完全由潜意识占主导,“超我”是人类的理想化目标,那“自我”就是两者之间的调节剂。

在“自我”意识中,一方面享受着“本我”带来的快感,一方面又受到“超我”的约束,将自己本能的需求和行为,以一种遵循现实而又符合道德伦理的标准展现出来。

路遥《人生》:解析黄亚萍与刘巧珍“自我”、“超我”的爱情观

2、“超我”(部分有意识)

“超我”属于人格系统中的道德部分,它位于三大人格的最高层,是经过道德的规范、自我的约束、价值观的潜移默化、以及社会伦理制约后的结果。

“超我”是建立在“本我”和“自我”基础上的一种人格,它抑制了“本我”带来的冲动,从现实的层面对“自我”进行监督和管控,从而达到人性至美的境界。

从《人生》中黄亚萍对高加林既爱又矛盾的心理层面来看,是她内心“本我”与“自我”矛盾冲突的表现,在她的爱情观中,“自我”占据了主导地位。巧珍对高加林无私的爱,为了爱情可以向旧社会的伦理思想进行抗争,是内心“超我”意识为主导的体现。

二、因为高加林的身份变化,使黄亚萍与高加林之间有了两合两分的转变,是黄亚萍“自我”意识占主导地位的结果

1、高中时代:兴趣相投的朦胧情愫

高加林虽然出生农民家庭,也没走出过大城市,但平时读书涉猎的范围很广,又由于山区闭塞的环境反而刺激了他爱幻想的天性,因而显得比一般同学潇洒、眼界也宽阔。黄亚萍很快就发现了他的这种气质,很自然的在班上更接近他。

高加林与黄亚萍是高中时期同班同学,黄亚萍是随着父亲的调令到了县城读书,由于见过世面、出身不俗,黄亚萍与班上乃至整个学校的同学都有所不同,有一种独特的聪敏、惹眼的感觉。

两个气质相似、又兴趣相同的人很快走到了一起,那个时候的他们还没有考虑到各自的背景差异,只是随心的一起讨论学习、小说、音乐和绘画。

路遥《人生》:解析黄亚萍与刘巧珍“自我”、“超我”的爱情观

2、毕业之后:各自生存环境和体制差异形成了两个世界

不必隐瞒,她还不能为了爱情而嫁给一个农民,她想她一辈子都吃不了那么多苦!

高中毕业之后,全班没有一个人考上了大学,于是农村户口的同学都回到了农村,城市户口的同学都纷纷寻找工作。

城市户口的黄亚萍凭借一口高水平普通话当上了县广播站的播音员,而农村户口的高加林只能回到农村去。毕业之初的黄亚萍也曾想过和高加林在一起,但她很快想到高加林农村户口的现实,在爱情和现实面前,黄亚萍的“自我”意识开始凸显,于是选择舍弃感情,选择各自回到各自的世界。

3、加林回归城市:去掉了农民身份,为他们在一起提供了可能

高加林回到城市工作后,当第一篇采访报道递到黄亚萍的手里时,她的内心激动难耐,往事一一浮现在眼前,以至于在录广播稿的时候,眼里还落了泪。

重新回归城市的高加林去掉了农民身份,让黄亚萍内心又燃起了希望,她迫不及待的向高加林表白,又毅然的断了跟张克南的恋爱关系,黄亚萍内心的“自我”意识开始蔓延,将本能的想跟高加林在一起的需求变成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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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加林重回农村:两人之间又产生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真诚地爱高加林,但她也真诚地不情愿高加林是个农民,她正是为这个矛盾而痛苦!

当高加林“走后门”参加工作的消息不胫而走后,黄亚萍的内心异常痛苦,这是因为她内心不坚定的原因而导致。如果她不爱高加林,那高加林就算下地狱也跟她无关;如果她可以为了爱情什么都不顾,那高加林的农民身份就不会让她如此痛苦。

当黄亚萍的内心被“自我”占据主导地位之后,她才发现她爱的只是城市户口身份之下的高加林,至于农村户口身份之下的高加林,她其实是敬而远之。

三、高加林在城乡之间的徘徊,以及在黄亚萍和自己之间的犹豫不决,都没有影响巧珍对加林哥的一往情深,巧珍内心“超我”的爱情观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1、大字不识的巧珍敢于打破自身局限性,为了爱情勇于向旧式思想观念挑战

“哼,刘立本的二女子能翘上天呀!好好个娃娃,怎突然学成了这个样子?”

“一天门外也没逛,斗大的字不识一升,倒学起文明来了”

“卫生卫生,老母猪不讲卫生,一肚子下十几个价胖猪娃哩!”

在封建闭塞的黄土地上,巧珍刷牙成了一件稀奇的事儿。自从巧珍和高加林暗暗确立心意之后,加林哥一句“巧珍,你以后要刷牙哩”便深深记在了巧珍心里。可是在村民的眼中,刷牙是干部和读书人的气派,大字不识的土包子刘巧珍凭什么刷牙哩?

可是巧珍才不管别人的看法,她非刷牙不可,因为这是她心爱的加林哥要她这样做的呀!在巧珍的眼里,加林哥有文化、有思想,他说的一定有道理,因此不管别人如何讥笑,她为了加林的爱情什么都可以忍受。

高加林和巧珍的爱情秘密被人揭发后,为了向众人展示他们的自由恋爱,高加林和巧珍相约一起去县城。对于巧珍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需要多大的勇气啊!但是因为有加林哥,巧珍也不怕父亲的打骂,用她的话说:“加林哥让她一起跳崖,她也会眼睛不闭就跟他跳下去。”

在高加林的带领下,巧珍冲破了自身文化带来的局限性,勇敢的对农村的旧道德观念和庸俗的舆论进行了挑战。

路遥《人生》:解析黄亚萍与刘巧珍“自我”、“超我”的爱情观

2、在“超我”的爱情观念之下,巧珍不在乎对方如何对待自己,只在乎自己能为对方做什么

自从高加林与巧珍互相表明心意之后,高加林一直处于思想困惑当中,他既向往城市生活,又与农村姑娘巧珍产生了感情,这使得他既后悔又矛盾,因此好久一段时间都不理睬巧珍。

心思敏感的巧珍既伤心又难过,总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惹加林哥不开心了,因此常常陷于苦恼当中。可是当加林哥再次出现在他们约会地点时,巧珍完全忘记加林哥反复无常给她造成的困惑,只惦记他肚子饿不饿,手伤痛不痛,甚至将母亲生病都舍不得吃的一块蛋糕都给偷了出来。

在高加林撤职不得不重回农村的时候,被高加林抛弃的巧珍不仅没有心存怨恨,反而劝说姐姐巧英不要在他回乡路上给他难堪,因为他已经够可怜的了。甚至还说服巧英一起,去高明楼处帮高加林再谋一个教师职位。巧珍的内心在“超我”的爱情观念之下,摈弃了人类心中的憎和恶,让她的爱得到了升华和超脱,凸显了人性至纯至美。

路遥《人生》:解析黄亚萍与刘巧珍“自我”、“超我”的爱情观

3、人都是矛盾统一体,当巧珍受矛盾困惑时,“超我”的思想意识占据了绝对地位

她决心要选择一个有文化、而又在精神方面很丰富的男人做自己的伴侣。就她的漂亮来说,要找个公社的一般干部,或者农村出去的国家正式工人都是很简单的。但是这些人在她看来,有的连农民都不如。就算和这样的人结婚了,男人经常在外一年不回来几次,娃娃家务都要她一个人操磨。如果有真正合她心的男人,她就是做出任何牺牲也心甘情愿,她就是这样的人!

在巧珍的择偶观里,合她心意很重要,还没有与高加林确定恋爱关系之前,她对爱情也充满了各种幻想,但后来高加林从农村出去成了国家正式工人,成了她之前眼中那些“连农民都不如的人”,而且“娃娃家务都要她一个人操磨”的生活也即将在眼前。

路遥《人生》:解析黄亚萍与刘巧珍“自我”、“超我”的爱情观

但此时的巧珍说出的却是:“加林哥,真的,只要有门道,我支持你出去工作。你一身才能,窝在咱高家村施展不开。将来你要是出去了,我就在家里给咱种自留地,抚养娃娃,你有空了就回来看我。”

当高加林在城市与农村之间难以抉择的时候,巧珍心里也在矛盾着。从内心上来说,她不愿意加林哥离开农村,加林哥有文化有想法,可以远走高飞,但是她不识字,她很怕失去他。但是看到心爱的人苦闷成这个样子,又很想叫他出去工作,这样他就会很开心快乐,只要加林哥快乐她也会开心。

从不希望加林哥离开农村,到后来的全力支持,巧珍的各种矛盾和最终选择,都体现了“超我”意识在她内心的绝对地位。

结语:

从人性的角度来说,趋利避害往往是人的本能,黄亚萍内心的纠结和矛盾,也是人之常情。在感情和理性之间,黄亚萍最终也选择了理性。

巧珍秉着人性真善美的品格,将内心的“超我”意识发挥得淋漓尽致,向我们展现了一个淳朴、善良、忠贞不渝、像金子一般心灵的巧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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