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起你的红盖头:张艺谋的冷和热

掀起你的红盖头:张艺谋的冷和热

掀起你的红盖头:张艺谋的冷和热

我们看过的电影很多,但能够被我们记住的导演的名字并不多,只有那些创造过灿烂并制造过流行的电影人,才会存留于我们的记忆中。

当看电影已经像逛超市一般便捷,当中国的电影顺利完成从事业到产业的华丽转身,有一个时代、有一个名字却是我们永远无法绕开的话题。

那就是——90年代,他就是第五代导演代表之一:张艺谋。

这个名字本身,似乎就代表着灿烂和辉煌,火热与冷酷,喧嚣和沉寂。

与众多“第五代导演”一样,张艺谋的电影也热衷于讲述过去时代的家族故事,这是一种有意规避现实的反文化、反道德的策略,是向体制文化迂回“臣服”的手段,它所推卸掉的是文化精英对于现实和历史的批判,对于精神灵魂的拷问、社会道义和文化使命感,也是一个时代沉默与对抗的最好表达。

张艺谋从执导处女作开始就一路高歌猛进,从《红高粱》到《菊豆》,从《有话好好说》到《我的父亲母亲》,从《活着》到《归来》,他的电影,在整整一个时代里,代表着中国电影的最高水准,他起用和调教的演员,无一不有着强劲的生命力。

从莫言的《红高粱》到余华的《活着》,从苏童的《妻妾成群》到刘恒的《伏羲伏羲》,张艺谋选择故事和剧本的眼光,以及对观众审美取向价值判断的估量,都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力和洞察力。

同时,张艺谋还很会改编小说,他知道他要什么,确切地说,他知道我们需要什么,所以有时他会毫不留情地砍削小说原著,从而使他操练出来的电影深刻地烙上“张记”的鲜明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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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的《红高粱》显然成为了张艺谋辟来这个电影世界的第一柄利刃,同时,也给他带来了收获满满的好运,当然,也没法不带来好运。因为他一边把莫言的小说改得面目全非,但同时却让电影比小说更具戏剧冲突和视觉冲击力,他把平面而晦涩的文字巧妙地转化为了立体而鲜活的影像,使得更多的人知道电影版《红高粱》而遗忘了小说版《红高粱》。

不知道这是电影的幸运,还是文学的悲哀?

在《红高粱》中,莫言让“我爷爷”作为地方武装伏击日寇,红高粱地里的情爱只是-一个依附,而到了张艺谋这里,却将原著的“毛”变成了"皮”,他删除了“我爷爷”身为土匪司令的身分,打击日寇成为一帮敢爱敢恨的农民的自发行为,他大肆渲染的是红高梁地里华丽的爱情,伏击日寇却成为前部分浪漫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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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这部影片,国人爱看,外人也爱看,而且还史无前例地捧回了一个国际大奖。

张艺谋用极端抒情的红色系列打下了他的电影江山:《红高粱》和《大红灯笼高高挂》,就是张艺谋用最热烈的红包裹着他最浓烈的冷,而《菊豆》和《归来》却是他冷冽表像下潜藏着的火热和挣扎。

《红高粱》里的“颠轿”和“祭酒”,所呈现出的“东方化”和“民族性”至今都被看作是中国电影对外输出的一种标志性文化。

“颠轿”让我们看到了一种豪野奔放的生命激情,“我奶奶”和“我爷爷”不加掩饰的七情六欲体现的是一个活得起、死得值的民间英雄。姜文和巩俐塑造的这两个有血有肉鲜活生动的形象,和高粱地里那铺天盖地的红,也成为永恒的荧幕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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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红高粱》中,“我爷爷”“我奶奶”都是蔑视传统道德的斗士,“我爷爷”刚出场便以一首酸曲调戏新娘子而引起观众强烈反响,接下来的“颠轿”更是把中国人温柔敦厚的传统束缚颠得无影无踪。

“我爷爷”杀了李大头,霸占十八里坡的洒作坊,还往新酿的高粱酒里撒了一泡尿,最后竟成闻名遐迩的名酒“十八里红”,这里面充斥着的反传统道德的调侃更是把电影的精神内核推向顶峰。

而从苏童小说《妻妾成群》改编而来的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又再一次延续了张艺谋的红色情结,他向我们讲述了那个年代久远的深宅大院里,气氛阴郁、情感畸形的家族关系,以及热闹喧嚣的背景下的冷冽和压抑。

在那个年代久远模糊、青砖灰瓦的大宅院,有一条覆滚滔滔的大河,有生死的缠绵与人性的透视,它给我们看到了灿烂的烟火,美丽而幽怨的东方妇人,古老的手艺和严恪的家规。

巩俐在《大红灯笼高高挂》里把一个青春灵动的女学生到扭曲阴郁的四姨太的转变演绎得入木三分,尤其是颂莲没有怀孕的秘密被雁儿发现之后,她撕扯着秽物塞满雁儿嘴里的样子,应该是张艺谋对人性最冷冽最传神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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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豆》比《红高粱》更刺激的地方在于,它是“偷.情+乱.伦"的极致,其中窥视“裸.体”的情节更是让国人大开眼界。这次,张艺谋不必费心思去寻找爱情戏码,也不必想方设法地把抗战进行简化,刘恒的《伏羲伏毅》整个给他的就是一个挣扎着突围着的关于禁忌的情爱故事。

然而,这次没有浓密的红高梁勾和高高挂起的红灯笼,他便即兴发挥地挂起了飘逸生辉的五彩染布,辅以吱吱转动的轱辘,这种鲜明的颜色和独特的声音同样诱惑了我们,让它们再次成为张氏电影的标志性符号。

张艺谋擅长用某种特写的道具在电影中完成某种精神的寄托或者情感的传递,苏童的《妻妾成群》里并没有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但张艺谋的电影中这个臆造风俗,却类似于古代皇宫中皇帝召寝的一种仪式,而《菊豆》中同样也衍生出的染布坊似乎也代表着人性的遮掩、纠缠、困顿和挣扎。

如果说我们在《红高粱》里看到的是生命炽热里包裹着的极致浪漫和心碎哀伤,那么《菊豆》就是冷冽叙事中潜藏着的火热喷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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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艺谋在这个电影的世界里持续而充满野心地用他独特的镜头和视角表达着他看待世界的眼光,态度和方式,他的火热和冷冽一直执着地在他全部的电影中得到体现,只不过他担心观众腻烦了道具和仪式感的重复,而在中后期的电影里开辟出新的方式。

比如,在《秋菊打官司》中用了偷拍的形式和一个女人的倔强来延续他的执着和激情,而《活着》更是把余华的小说中生命终极意义的追问表达得淋漓尽致。

葛优似乎就是那个直接从小说中走下来的福贵,他从一个浪荡子到一个败家子,从一个一次次得到再到一次次失去,父母妻子女儿和儿子,他们一个个在他生命中出现,再一个个从他生命中消失,只有那头牛还陪着他一同老去。

余华小说里的冷酷和残忍,到了张艺谋的电影中开始多了一些温度和柔软,张艺谋把余华的极致理性中掺杂了些许感性,让观众在反思中又能够有一些慰藉。余华的《活着》最后,只有福贵和牛,但张艺谋的电影里,还留下了女儿的骨肉血脉,这也许就是张艺谋冷冽外表下潜藏的热情和温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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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艺谋的后期作品里,最具代表性的应该是《归来》,巩俐和陈道明的加盟无疑是这部电影除了导演之外的最大亮点,两位老戏骨对于电影情感的把握也充分传递出了张艺谋的精神内核。与其说张艺谋想表达一段生离死别的旷世之恋,不如说他想通过这段爱情来表达人生中的错过和无法回头。

影片的名字叫《归来》,所以冯婉瑜永远都在等待她的爱人陆焉识归来。爱人见面不相识的悲哀里又蕴含着随时可能唤醒的喜悦和期待,这种矛盾着挣扎着的人性,才是导演最真实而透彻的理解。

随着时光流逝岁月变迁,我们掀开张艺谋层层叠叠的红盖头,看清他耀眼辉煌的光影世界里包裹着的叫嚣的心,我们可能会更能理解“第五代导演”在90年代这个特殊的电影时期作出的努力和贡献,也更能明白中国电影曾经有过多么浓墨重彩的一段历史记忆。

流行的不一定能够成为经典,但经典的一定可以穿越时空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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