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聽說《大象席地而坐》 這部電影的時候，是2018上半年。
它的豆瓣評分是8.0分，算是不錯的成績。
當時讓我印象深刻的並不是如此個性的片名，
而是導演胡波在影片還沒有上映就自殺了。
我不知道究竟會是怎樣的生活壓力與無奈，
讓出生於1988年的導演胡波選擇了這樣一種告別的方式。
網上流傳有很多種說法，看起來都有憑有據的。
可惜的是，這是一個沒有真相的年代。
很多時候的真相僅僅是他們希望你看到的真相而已。
回到導演胡波，就算所謂真相大白，又能怎樣？
電影還沒有等到正式上映，人都已經不在了。
導演甚至沒有拿到柏林電影節頒給他的兩個獎項（費比西國際影評人獎和最佳處女作獎特別提及）。
01.
滿洲里動物園，有一隻大象，它他媽整天就坐那。可能有人老拿叉子扎它，也可能它就喜歡坐那。然後好多人就跑過去抱著欄杆看。有人要扔什麼吃的過去，它也不理。
這是《大象席地而坐》開場的一段獨白。
開門見山，電影開場就告訴了你片名的由來。
與此同時，這隻有點兒喪的大象，也為接下來該片的200多分鐘奠定了一種喪喪的基調。
首先，小燚必須溫馨提示下，
這是一部負能量爆棚的電影，心理素質差的朋友就不要往下閱讀了。
我節選出一部分臺詞，給你看看：
活著就是很煩。
你怎麼知道你一定會過得很好？
你們兩早晚出門被車撞死。
有種你過來，我打死你。
我特麼看誰都不順眼。
一點也不厲害，任何人花時間浪費在任何事情都會這樣。
你可以去任何地方，但到了你就會發現，沒有什麼是不一樣的，你留在這裡才能解決問題。
每個時代的日常都差不多，只是稍微有些不同，你不用為此而困惑，所有人過一段時間就會明白。
但凡活著就不會好的，會一直一直痛苦。從出生開始，一直痛苦。以為換個地方會好，好個屁啊！會到新的地方繼續痛苦。
你根本就不知道活著是怎麼回事，我哪有精力去給你營造你喜歡的東西。
你知道滿洲里嗎？我準備去那，那裡坐著一頭大象。跟你有什麼關係？沒關係。
這些臺詞雖然出自不同人的口中，但其都透著冷漠，對人生的悲觀，以及明顯的厭世情緒。
這樣的話，如果是在一般朋友聊天場合講出，可能會被打死。
但是從影片中不同角色的口中說出，就有了另一番意味。
一種骨子裡透出來的悲傷瀰漫在整部影片中。
02.
中學生韋布（彭昱暢 飾），因為幫朋友李凱出頭，失手從樓梯上推倒了校園惡霸于帥。
原因是于帥懷疑李凱偷了自己的手機，其實李凱並沒有。
本是好心幫助朋友的韋布，卻不被理解，一時間還成為了眾矢之的，傷害同學的兇手。
反抗校園暴力的人，卻成了校園暴力的施暴者，
真是十分諷刺。
有沒有覺得韋布的事情很眼熟？
他就像這個社會很多見義勇為的人，可是這個社會的冷漠卻讓他們成了孤獨的英雄，甚至是被群體反過來攻擊的「罪人」。
因為人們擔心真正的壞人報復，所以往往會將對壞人的恐懼轉換成暴力，施加在一個看起來善良的人身上。
更加諷刺的是，李凱面對這一切，非但沒有感謝好哥們兒韋布，卻反咬一口，說正是因為韋布才把這件事情搞砸了。
事實上，李凱真的偷了于帥的手機。可是他卻對所有人都撒了謊，包括韋布。
韋布好人沒好報，滿世界躲著于帥家人的指責和追殺。
心煩意亂的他，家也回不去了，只想去滿洲里看那頭孤獨的大象。
可是就連他買到的黃牛車票都是假的。
他對這個世界充滿善意，世界卻給了他太多不如意。
韋布喜歡同學黃玲（王玉雯 飾），可黃玲卻和學校的副主任在一起。
黃玲生在單親家庭，媽媽是賣藥的，忙了一天回到家就無暇照顧女兒。
黃玲在髒亂差的家中感到十分壓抑，所以喜歡上了家裡總是收拾得非常乾淨的副主任。
學校的副主任也不是什麼好人，他欺騙黃玲自己已經離婚了，實際上並沒有。
與黃玲的戀情被曝光後，副主任想到的不是如何保護黃玲，而是馬上抱怨黃玲，稱她毀了他生活的一切。
副主任的老婆罵黃玲是騷貨。
黃玲的媽媽指責女兒每天只會寫那些沒用的破爛作業。
可是從來沒有人想過，中學生黃玲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王金（李從喜 飾）是韋布的鄰居，他住在陽臺上，家庭地位可見一斑。
然而陽臺位置還遠遠不夠，子女以學區房太小為由，要將他趕出自己名下的房子，送他去敬老院。
王金最喜歡的狗被另一隻大狗咬死了，他去討個說法，狗主人認定王金是來敲詐的，態度極其惡劣。
子女沒有安慰王金，反而落井下石，說狗死了，王金正好可以安心去敬老院，再無任何牽掛。
就連王金在家門口被小流氓威脅，他的兒子也只是看著，不出手，不報警，冷漠的態度讓人心寒。
於城（章宇 飾）是個混混頭子，因為睡了朋友老婆，被朋友回家撞見了。
朋友一時接受不了這樣的打擊，直接跳樓自殺了。
但於城認為自己沒有錯，錯的是這個世界。
關於朋友的跳樓，他說責任不在自己，而在朋友的老婆。因為她給了朋友的生活壓力，要買房子，而朋友每個月兩三千的薪水遠遠不夠，所以只能選擇跳樓。
於城跟喜歡的人表白，被打槍。所以於城認為這個女生也有責任，因為被她拒絕，所以他才睡了別人的老婆。
他說，這個世界看誰都不順眼。
當然，也包括他的弟弟于帥。
是的，就是那個被韋布推下樓梯摔死的于帥。
於城就是影片開始獨白滿洲里大象的人，他也想去滿洲里，逃避這裡的現實世界。
03.
《大象席地而坐》是一部喪到骨子裡的電影。
儘管片中角色的年齡、性別、職業都不相同，但是每個人都有明顯的負面情緒。
那種墮落、頹廢、歇斯底里的氣質，幾乎無法讓人看到人生的希望。
這是一個人人皆有傷痛，且無力反抗、絕望霸屏的故事。
而且，每個人的傷痛其實都有跡可循。
韋布、黃玲、王金以及於城，他們的糟糕生活很多一部分原因來自他們糟糕的家庭環境。
每個人在影片中第一次出現的鏡頭，就已說明了一切：
韋布在家人的罵罵咧咧聲中走出房間，爸爸說他是廢物，是垃圾。他的早飯還沒吃兩口，就已沒了胃口。他始終蘊藏著一種暴力反抗的情緒。
黃玲起床就看到衛生間又漏水了。這反反覆覆的問題老媽一直沒有重視。客廳裡果然就癱睡著宿醉歸來的老媽。兩人一天的對話就從互嗆開始。
王金有子女在身旁，還有一個小孫女。可是和他最親密的卻是家裡養的一隻狗。他住在自己名下的房子的陽臺，子女最大的希望就是將他趕到養老院。
於城是在哥們兒老婆的床上醒來的。他表白卻被拒絕，所以順勢睡了不該睡的人。於城是唯一一個上來沒有介紹家庭背景的人。後來，接著韋布在醫院的視角，我們還是得以瞭解於城的家庭也非常不幸福。
用一個詞形容，這四個人的生活簡直是：糟糕透頂。
在這四個生活糟糕透頂的人眼中，
滿洲里彷彿是一個烏托邦，只要去到那裡，就能忘記現在所有的麻煩與痛苦。
所以影片就圍繞著這四個人與生活的博弈展開了詳細描述。
四個人儘管生活各異，卻在某種程度上面對著同樣的生活困境和問題。
就像一件事情的發生，其實現場很多人都知道真相，只要說句話，就能改變結果，
可是沒人站出來為他們說話。
看到了太多不公平現象的人們，往往比一般人更為麻木，甚至最後這些事降臨在自己身上，也是一樣麻木。
人們可以隨意評判、指點別人的人生，其實自己過得並不怎麼樣。
人人都知道自己的生活現狀，也知道怎樣做就能改變現狀，可就是沒人去做。
回到這四個人，
對於他們來說，最重要的是，去滿洲里無法解決四個人的任何問題，
去看大象也無濟於事。
這些只是他們抱怨和逃避生活的一種方式而已。
所有的一切正像影片的尾聲：
大象哀鳴，卻沒有人能看到它，一切就這麼消逝在黑暗中。
有人說這是一個徹底暗黑的結局，因為最終也沒有人看到那頭大象。
有人說，至少聽見了大象的聲音。代表著一線希望和生機。
其實這很像我們對待生活的態度，有人希望，有人絕望。
而生活就像那頭大象，可能它從頭到尾都不曾看你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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