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營微文化
奼紫嫣紅
文丨韓永 攝影丨旅途
第二天，路誌鵬又向安心提出要出院，回連隊去。安心馬上端起醫生的架勢，極力拒絕，說他身體還在恢復中，左臂的石膏板還沒有拆除，怎麼能出院呢。
看到路誌鵬臉上有種焦急的神色，安心追問路誌鵬到底有什麼事，這麼著急想出院。
志鵬只好說出實情，他想出院是因為連隊圖書室裡有全套的學習資料，自己可以在連隊圖書室裡多看些書。對於團部特訓班選撥考核中理論這一部分，志鵬心裡沒有底，所以想盡快回連隊，多學點。
安心明白了路誌鵬的想法，狡黠地一笑，
“噢，你是為了這個啊，哈哈，我可以幫你找資料。你放心，只要背熟了我給你找的資料，我保證，你理論考試準能過關。”
“啥？你保證……？”
志鵬有點不相信地看著安心。
“一隻手同志，你就別亂想了。中午下班之後，我就去幫你找資料。”安心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更讓路誌鵬摸不到頭腦了。
果然，下午安心抱著一大疊資料給路誌鵬送來了。
志鵬驚奇地看到，這些正是自己想要找的有關橋樑班的專業資料，比羅班長給自己送來的那些資料更全面。其中有幾本參考註釋類的書冊，志鵬以前在連隊圖書館都沒有見過。
志鵬很疑惑，看著安心，問她這些書和資料是從哪兒弄來的？
安心調皮地伸伸舌頭，做個鬼臉兒，嘴裡輕輕地迸出兩個字：“保密”，一臉詭笑，轉身走了。
“真是個鬼丫頭！”志鵬心裡嘀咕著，拿起資料認真學習起來。
今年春天來得早，陽曆三月間，天氣已經暖和起來了。黃河岸邊的冰凌開始慢慢融化，有些性子急的垂柳，迫不及待地探出新芽，被春風隨意裁剪出點點新綠。
“一年之計在於春”，剛開完了分地會議的皇龍渡村，在這個希望的春天，格外熱鬧。村民們掙脫了厚厚的冬裝，手腳麻利起來。內心的感覺，恰恰如季節變換，度過了嚴寒，暖暖的春風喚醒了他們埋藏在心底的渴盼。
束縛人心的政策，改弦更張，就像禁閉已久的河水，嘩啦一下開閘，自由流淌，歡快從心底盪漾。對過去集體勞動的厭煩和疲憊，變成了為自家勞作的自豪和勤奮。雖然要到夏收莊稼收割了之後，才能分地到戶，但是有些勤快的村民已經很快進入了新的角色。
天剛矇矇亮，薄霧還未散盡，就有村民扛著鋤頭走向即將分給自家的地塊，提前收拾溝渠，拓荒除草了。村道上，大夥兒彼此大聲地打著招呼，信心滿滿，腳步匆匆地走向希望的田野。
村巷裡又響起走村串戶賒銷小雞的聲音，“賒小雞兒來……賒大茶雞來……”。
賒銷小雞是北方農村的一種習俗。賒小雞的小販用手推車推著幾層竹籠，裡面是剛孵化出來已經能站立的小雞仔，滿村滿巷，邊走邊吆喝。賒小雞不用交現錢，再說村民們手中也沒有錢。賒銷小雞的小販們在本子上記下各家各戶的名字和賒購小雞的數量，秋收後再來收錢。
淳樸的鄉村，依靠村民們傳統樸素的誠實，開展著這種原始的商業交易。小販們不用擔心村民家的信譽，到時候只管拿著賬本來收賬就行了。
在經濟貧窮時期，農戶家裡春天大多要賒購上幾隻小雞，慢慢養大。賣雞蛋，或者用雞蛋換油鹽醬醋，是黃河下游農村的一種常見經濟模式。村婦們都想多養母雞，多下蛋，用來補貼家用。
“賒小雞兒來……賒大茶雞來……”
拉長了的男聲高亢響亮，悠揚又帶有節奏的吆喝，立刻就會吸引來村裡的大娘嬸子，大嫂子，小媳婦，大姑娘，當然還有歡呼雀躍的孩子們，一起來挑選小雞仔。
路成順去找許大匡商量村裡水塘利用的事去了。路誌霞自作主張一次賒購了二十幾只小雞仔，比去年多了一倍還多。
路誌霞已經算是裡裡外外一把手了。弟弟志鵬參軍走後，她更勤快了。地裡的農活，家裡的家務，都被利索的志霞打理得井井有條。小云娘和鄰居嬸子們聊天時，都誇獎志霞勤快，脾氣好，暗地裡常打趣，不知哪個幸運的小夥子能娶了她呢。
路誌霞的勤苦在四里八鄉是出了名的。加上她性格溫和，對人禮貌，模樣兒又耐看，在初中上學時就被不少四鄰八村的男同學們喜歡。在家務農的這幾年，體格愈加壯實，農活兒樣樣拿得起。加之她學了一手好針線活，農閒防線織布，手兒巧著呢。
本村的年輕小夥子們，自然對她心嚮往之。這其中，特別是牛海軍，從小和志霞同窗共讀，與志霞彼此熟悉相知，可謂青梅竹馬。
志霞正在院裡牆角用小籬笆紮起一個圈，準備給小雞們搭建個新家。大姐路誌紅抱著小外甥軍軍，回孃家來了。
小軍軍一眼看到二姨賒購的小雞，在一個竹編的箢篼裡，嘰嘰喳喳，你推我擠，馬上來了興趣，圍著箢篼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亂抓起來。
志霞看到大姐臉色沉悶，眼圈兒紅紅的，好像是發生了什麼不高興的事。
“咋了，大姐？出啥事了？”
原來是大姐夫曹來運出事了。
大姐夫曹來運，家在南河鄉南邊的馬家集鄉曹莊村。曹來運人很機靈，頭腦活，能說會道，長得儀表堂堂，家境也不錯。他是家裡的獨子，有四個姐姐，他是老小。因為路誌鵬有個二姨出嫁到曹莊村，就給志鵬的大姐說合了這麼親事。
曹來運和村裡幾戶人家承包了曹莊村的魚塘，元旦前大姐回孃家，還給志鵬帶回來幾尾鮮魚。這個曹來運，因為能說會道，就被大夥委派去縣裡的大食堂推銷鮮魚，藉此認識了縣食堂的主任張全玉。經過幾次打交道，張全玉看到曹來運人挺機靈，算賬利索，就介紹他到縣食堂後廚幫忙。
本來是個好機會，可是這曹來運偏偏有個壞毛病，他喜歡賭博。原來在村裡冬閒時，一夥人常聚到一起打牌，賭個菸捲啥的。去了縣裡大食堂，認識的人多了，曹來運很快和一幫小混混熟悉了。一有空餘時間就去賭，賭注也越來越大。
開始時還能贏點，但是慢慢輸得越來越多，昨天都被要賬的人追到了家裡來。大姐才知道他欠下了近百元的賭債。一百元，對於一個農家來說，已經是個很大的數目了，兩年也攢不下這麼多錢啊。氣憤的路誌霞和曹來運狠狠地吵了一架，抱著軍軍就回孃家來了。
路誌霞聽大姐說完，也很生氣。這個大姐夫，怎麼會糊塗到這樣呢。掙錢養家不易，他竟然還去賭錢欠債。
志霞安慰大姐，先在家裡住下，看他咋辦。
村民大會順利完成了劃分土地的方案，只剩下發展副業的問題，讓路成順費起了思量。
按照路成順的計劃，要將村西的水塘加寬挖深，加大儲水的同時，帶動周圍荒地的開發利用。在水塘的旁邊，可以再挖幾個小點的魚塘，養魚，養鴨，養鵝或者種藕都可以。老路找來農技站站長許大匡，實地測量設計，很快有了方案。
許大匡建議老路可以去農場找韓技術員幫忙，從農場抽調一臺推土機來幫忙。這樣可以提高效率，很快就能完成這麼大的工程。
老路十分贊成許大匡的提議，馬不停蹄地帶著計劃好的草圖去找鄉長蘇正河。
蘇正河聽了老路的決定，也很支持他。這個年輕的鄉長已經敏銳地感覺到，農村開天闢地的變化就要來了。這其中，農業種植也將迎來巨大的改變。上邊的政策最近多次提到，農林牧副漁，綜合發展，這將會是今後不可阻擋的趨勢了。
恰巧，蘇正河告訴老路，上邊正好有一筆支持副業發展的專項費用，鄉里可以協調幫著出工程款。
當東方紅拖拉機轟鳴著出現在村頭時，小村莊為之轟動了。村民們從未見過這種大型的機械，高大笨重的拖拉機，一個人就能操作前進。履帶轟隆隆地盤繞向前，就像電影中看到的坦克。
僅僅用了三天時間，村西的水塘就加寬，挖深了。塘底的淤泥被清理出來，加固了堤岸。水塘的旁邊，從南到北，新挖了三個小的魚塘。按照許大匡的設計，三個小魚塘和大水塘之間，都有水道相通。這樣做，既增加了總體蓄水量，而且可以更方便互相調水。
當村民們看到從黃河調水閘流瀉下來的黃河水，沿著村西的灌溉水渠，歡叫著流進水塘和魚塘時，村裡誰也想不到的一個人，來找村長路成順，商量著想要承包三個魚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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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紅柳，原名韓永，又名鐵馬冰河。黃河入海口東營人氏，喜詩歌隨筆。緩一緩紅塵匆匆，關心花香鳥語，歲月靜好，清香永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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