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刺耳的手機鈴聲，程全顯得手足無措，強作鎮定又走到了窗前。
我趕忙拿過手機，是裴總。
“ 喂...” 我小聲說道。
“ 施醫生，休息了嗎？”
“ 還...還沒呢，你說裴總。”
“ 好，是這樣，明天有個預約的客人來，她有嚴重的產後抑鬱，這個女人比較強勢，有點極端傾向，我先跟你通報下，你好心裡有底 ....”
“ 嗯，我知道裴總，我會謹慎的，嗯，好，再見 ... ”
......
掛了電話，我來到程全身後。
“ 你的情況，裴總知道嗎...”
程全看著窗外搖了搖頭。
我拍了拍程全的肩膀，伸出手示意他坐在診療靠椅上，程全順從的坐了下來，長長出了口氣。
我拉過一旁的皮凳，靠近程全也坐了下來，註釋著他的眼睛。
“ 小程，你知道嗎，在很多年前的農村，那時候的廁所比較簡陋，糞坑也多暴露在外，很多人會將死去的雞鴨等動物隨手丟進糞坑裡，隨著糞水的侵蝕，有人長期看著裸漏在外的、爬滿蛆蟲的動物肌肉組織後，就一輩子不再吃瘦肉 ... ”
說道這裡，我看向程全。
“ 記憶潔癖... ”程全輕輕說道。
我點了點頭，緩緩站起身，看向牆上那幅心理健康知識圖。
“ 雖然跟你的情況差不多，但後果卻遠沒有你的這種情況來的嚴重，我不能同情你的遭遇，因為這樣只會讓你覺得自己更另類，但我要說的是，人的很多痛苦不是因為面對，而是來自於逃避；克服這種心理，你要麼具備強大的接納與心理矯正意識，去正視它、抵消它；要麼....就只能靠藥物緩解，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 ”
程全坐直了身子，搖了搖頭想要說什麼，我彎下腰，兩手扶住他座椅的扶手，將頭靠近程全，我已經嗅到了他有些慌亂的氣息。
“ 當然了，小程，如果你選擇第一種方式，那我很高興，並非常樂意竭盡所能的幫你，何況，來日方長... 。”
說著，我豎起手，程全看著我，隨後揚起手與我緊緊握了握，眼神裡終於有了片刻的堅定。
“ 好了，你明天還有客人，我就先回去了。”程全站起身對我說道。
我點點頭，程全走到門口，似乎又想起什麼，扭回頭說道：
“ 施醫生，能跟你搭檔，很榮幸... ”
......
第二天，吃過早餐的我，坐在二樓小廳裡喝著咖啡看著窗外的院落。
就在這時，我看見程全從樓下的大廳匆匆走出，徑直走過院落，來到了木門前打開了門。
隨後，程全的身邊多了一個女人，這女人身材微胖，一頭褐色蓬鬆的捲髮披散而下，卻也沒能使得她渾圓的臉龐顯得消瘦幾分，此時濃妝豔抹的她正一邊跟程全手指院子說著什麼，一邊走向小樓，看來她也很喜歡這裡的氛圍 ...
還沒來得及繼續觀察，兩人已經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這個產後憂鬱的女人，她來了。
我在二樓樓梯口迎接了這位病人，簡單寒暄後，程全下樓，我帶著女人進了間比較寬敞的診療室。
“ 我還以為這裡跟醫院科室一樣呢，本來還挺抗拒，現在看來跟我做美容的地方也差不多 ... ”
女人環顧四周，淡淡的說著。
“ 你好，我叫殷梅。”
隨後這個叫殷梅的女人向我伸出了手，一股濃烈的香水味讓我有些發暈，女人白皙的手腕處一個明晃晃的大金鐲子尺寸似乎不大合適，幾乎看不到與手腕的空隙 ....
“ 你好，殷女士，您的氣色真好。”
殷梅沒理會我的恭維，一屁股坐在了靠椅上，隨手放下包，翹起了二郎腿。
不止是手鐲，一雙銀色高跟鞋的周圍，腳背與腳後跟處的部分皮膚也被積壓在外，看來，眼前的這個女人很久沒穿戴這身行頭了 ....
“ 你生過孩子沒。” 殷梅看似無意的問道。
這突入其來的一句話，讓我頗感意外，雖然都是女人，但上來就問陌生的對方有沒生過孩子，確實讓我感覺有些喧賓奪主，似乎接下來就是她分享寶媽經驗的時刻。
“ 呵呵，我還沒結婚 ... ”
“ 沒結婚，沒生過孩子，你怎麼給我看病。”
我的話音剛落，殷梅忽然發難，而後伸出自己有些肥胖的手，端詳起塗抹成亮黃色的指甲。
不得不說這指甲的顏色跟她今天的裝扮實在不搭，我猜想，這極具色彩衝擊的亮黃色、很可能是她長期宅家相夫教子、迫切想要擁抱外面世界、擁抱炙熱如陽光般社交生活的心理寫照 ...
對於殷梅的質問，我有些不悅，但卻又不得不反駁回去。
“ 我雖然沒 .... ”
還沒等我從專業角度向她闡述、沒有生過孩子並不影響我幫助她時，殷梅又急切的開口了。
“ 好了，無所謂，就像你有痔瘡，不能要求醫生都得過痔瘡一樣吧。”殷梅說道。
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不過話糙理不糙，正如她說的一樣。
“ 您看來是比我要大了，殷姐，我也是女人，有自己深深喜愛的工作，這工作不亞於一個男人能夠給予的甜蜜和幸福，我想哪天我結婚了，被要求舍下工作將全部精力投入家庭，我恐怕會奔潰的 ... ”
面前的殷梅收起了手，像是我的話勾起了他的思緒。
隨後她苦笑了下，說道：“ 裴總告訴你的吧。”
我點點頭，殷梅定了定神，放下了二郎腿，開始翻身邊的包，隨後拿出了煙，極不熟練的點上。
雖然我很不喜歡別人在自己的工作室抽菸，但我還是走到窗前拉開了窗戶。
“ 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從身後傳來，我無奈的笑了笑，轉身打開櫃子抽屜拿出一個菸灰缸遞給她，她無趣的將菸頭摁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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