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朔:為何長大後,許多人仍無比執迷於年少時陽光燦爛的日子

我羨慕那些來自鄉村的孩子,他們的記憶裡總有一個回味無窮的故鄉,儘管這故鄉其實可能是個貧困凋敝毫無詩意的僻壤,但只要他們樂意,便可以盡情地遐想自己丟失殆盡的某些東西仍可靠地寄存在那個一無所知的故鄉,從而自我原宥和自我慰藉。

我很小便離開出生地,來到這個大城市,從此再也沒有離開過,我把這個城市認做故鄉。這個城市一切都是在迅速變化著——房屋、街道以及人們的穿著和話題,時至今日,它已完全改觀,成為一個嶄新、按我們的標準挺時髦的城市。

沒有遺蹟,一切都被剝奪得乾乾淨淨。——《動物兇猛》

走近那個年代

多年以後,方言坐在聚集著面目全非的昔日好友的餐桌前,準會想起初次看到的那個叫做米蘭的姑娘的照片的那個遙遠的充滿陽光的下午。那時,北京還沒那麼多的汽車、商場和豪華飯店,也沒那麼多的人流量。

王朔:為何長大後,許多人仍無比執迷於年少時陽光燦爛的日子

請原諒筆者套用《百年孤獨》的開篇來總結《動物兇猛》的開篇,因為當筆者面對著發出幽冷光芒與嘈雜嗡鳴聲的機器,以至於無窮的思緒有意無意的在腦海中沸騰,竟至於無言時,這話便突然間跳躍而出了。

對筆者而言,王碩的《動物兇猛》確實凝聚了太多值得細細回味的要素:自由、時代、懷舊、迷茫、理想主義以及純潔的慾望……短時間內思緒萬千,無處說起,思來想去,還是先從背景談起吧。

王朔:為何長大後,許多人仍無比執迷於年少時陽光燦爛的日子

《動物兇猛》以上世紀七十年代末的北京為背景,或許對於大部分人而言,那是個枯燥乏味的年代,無論是迷茫還是夢想都毫無意義和樂趣可言,人們每天都只能像過著機器般既定的生活,成人們可根據分配安排進入所屬單位工作,孩子們則無需對未來的前程抱有期許或擔憂,只需坦然接受和坦然習慣即可。

然而,人性終究不是死板的機器,尤其年輕人常常由內而外迸發出的躁動熱血,更是難以控制,如此便造就了許多行事簡單粗暴且純潔慾望強烈的少年,正如王朔所說的那樣:

“我年輕的那個年代,常常是你老老實實的在家裡坐著,你一個哥們突然哭著闖進來說被誰給揍了,那你就得二話不說立馬撅著屁股滿世界找磚頭,不管有仇沒仇都要去拼命。”


王朔:為何長大後,許多人仍無比執迷於年少時陽光燦爛的日子

這般簡單粗暴的義氣用事的結果就是使每個人成年後,腦子裡至少還有些事值得回憶,尤其是那些少年時的種種出自於純潔慾望裡的瘋狂,使他們感到不可思議,因為成長後,他們反倒再沒勇氣為內心深處的純潔慾望所驅使了。

那些曾被歲月改變的

有人說《動物兇猛》是部悲傷得不能再悲傷的回憶錄,它像把極薄的刀子似的深深扎入了每個曾經為內心深處的純潔慾望瘋狂過掙扎過的人們的心臟。轉眼20年的光陰已逝,但它的變化是令人觸目驚心的:

遙想當年,那個最迷人帥氣霸道的小夥子如今已成了身價不菲的富商,但無奈歲月是把殺豬刀,他再沒了當初想成為行俠仗義的英雄的單純美夢,他已然失去了年少時遇見的那個最令他著迷已久的清純姑娘,雖說失去的不一定是味道最香甜的愛情,但一定是年少時最刺激的愛情。

王朔:為何長大後,許多人仍無比執迷於年少時陽光燦爛的日子

他後來也只娶了個相貌平平的老婆,過著大部分人都過著的柴米油鹽的生活,以至於漸漸被淹死在暗淡的密集的人群中,再沒人清楚記得當年也曾為內心深處的純潔慾望而瘋狂過的他。

當年那個名聲最差的女孩,如今已被歲月折磨得蒼老了許多,她成了比實際年齡還更顯老的婦人,尤其是看著那張蒼老得沒保留絲毫青蔥活氣的臉上,可隱隱得知她這些年來的日子並不好過,所以才導致她的精神面貌更快地蒼老了,她無力反抗歲月的無情腐蝕,只能靜靜順從。

王朔:為何長大後,許多人仍無比執迷於年少時陽光燦爛的日子

至於當年那個意氣風發和以老大自居的流氓頭子,每當談起年少時的那段往事時,尤其是當年那個最有名的女孩,他只能感嘆著歲月的匆匆流逝,他當年雖然跟她很熟識,但他們兩人的關係,至今仍是個秘密,而關於那個女孩為何後來消失了,他也只能強忍著眼淚不肯說。

後來當《動物兇猛》被改編成電影時,直接取名為《陽光燦爛的日子》。作者王朔和導演姜文都是同個年代的人,當有人問為何取這個名字時,他說比起現在的日子,他無比懷念往日那些在燦爛陽光裡自由單純的美好時光。

王朔:為何長大後,許多人仍無比執迷於年少時陽光燦爛的日子

不過也有人說《動物兇猛》並不悲傷,悲傷的只是王朔以成熟中年男人的姿態回憶過去,他早知道那些美好日子已過完,尤其是以往那些相對自由,並且擁有按原始純潔慾望來忤逆,反叛和愛誰誰的日子今後只存於記憶中,再無法重來。

無論《動物兇猛》是自傳還是虛構,但那段純潔慾望展現得最為強烈最為自由自在的青春只停留在那段陽光燦爛的日子裡,永遠只是記憶裡的陽光燦爛。正像他自己所寫的那樣:

“年輕的時候認為有很多重要的在前面,只要不停地奔走就能看到,走過來了發現重要的都在身後發生了,已經過去了,再往前又是一片空白。”

由此可見,如今的許多中年男人們已離曾經的陽光燦爛漸行漸遠,曾經的自由快樂顯然已不記得,每天都沉迷和疲於奔波在對於世俗價值的瘋狂追尋中,他們身上曾落下的青春痕跡似乎已無跡可尋。

王朔:為何長大後,許多人仍無比執迷於年少時陽光燦爛的日子

結語

可以說《動物兇猛》在王朔的眾多作品裡,算得上是個特殊的存在。因為在它出現前,王朔的許多作品似乎都在強調著某種固執的理想主義傾向,就像每個人到了特定年齡後仍執著於年少時所追尋的東西。

觀其所有作品,不難發現無論是早期的《浮出海面》、《空中小姐》、《橡皮人》、《一般是海水一半是火焰》,還是晚期的《頑主》、《你不是一個俗人》、《千萬別把我當人》等,無一不是外表鋃鐺無謂內心溫和柔情的倒爺混子,以及嘻皮笑臉且沒點正形兒的職業侃爺,他們無不透著股與成人的、世故的、理智的、嚴肅談事兒的氣氛格格不入的情感主義的、比較真性情的、甚至是理想主義趨向的思維。

王朔:為何長大後,許多人仍無比執迷於年少時陽光燦爛的日子

所以不能簡單的歸結說那是“青春”的,因為這些人物的處世作風並不算幼稚,許多事兒的矛盾和複雜程度都在其預料中,其實他們只是習慣於按某種特定固執的思維路線來處世而已。

但《動物兇猛》就不同了,可以說它隱隱有種代表著終結某種理想主義傾向的意思,即便是那些到特定年齡後,哪怕再不願直面正視的東西,都已然無法再回避,該終結時就得終結。

其實每個成年人至今曾處在某個年少時的“純潔”慾望裹挾著,掙扎著,但這些“慾望”由於時間的流逝,不管你願不願面對,它終究還是隻能封存於年少時陽光燦爛的日子裡,看開看淡後生活還得繼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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