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著僧袍的拉達克政治家——達熱倉巴

由於西藏曆史的固有特點,政治與宗教長期相伴而行,難分彼此。

從某種程度上說,剝離了宗教的影響,西藏曆史甚至難以獨立存在。

因此,藏傳佛教從來都是種積極入世的宗教,而在這種氛圍中培養出來的高僧,在政治上也有多建樹。

從吐蕃王朝是位列首班的僧人大相娘·定埃曾、貝吉雲丹,到清朝的歷代達賴、班禪,無一不是個中高手。

今天,我們來講其中一位很有影響力的僧人政治家,拉達克王朝的御用外交官——達熱倉巴

披著僧袍的拉達克政治家——達熱倉巴

一、在拉達克內政上的建樹

達倉熱巴·阿旺嘉措(1574-1651)出身於西藏豪門昆氏家族,我們知道西藏著名的薩迦派是昆氏家族主修的宗教,薩迦法王就在其家族內部傳承。

按說達倉熱巴應主修薩迦派的教法,但他卻拜入拉孜巴·阿旺桑布門下,成了噶舉派的高僧[1]。

噶舉派也被稱為“白教”,一般意義上認為,這是因為噶舉派的幾位祖師喜穿白衣,且僧侶身上有白色條紋裝飾而得名。

在藏文中,噶舉一詞有“教授”之意,包含“師徒言傳”的含義。因此,該教派早期不重視文字傳承,而是重在個人理解。這導致噶舉派之下門派眾多、傳承廣泛。

這種分支流派各異的傳承方式,一方面使噶舉派在西藏各地,都能得到廣泛的傳播,當時曾有“藏人半數為主巴(噶舉),主巴半數為乞丐,乞丐半數得成就”

的諺語。

但另一方面,不重視文字,不重視寺院建設,更重視口傳身教的傳承方式,也使得噶舉派在宗教集團方面劣於其他教派,所以在後弘期中期,噶舉派也開始注重宗教集團的建設,並和其他宗教集團發生了很多摩擦和流血衝突。

披著僧袍的拉達克政治家——達熱倉巴

到了達倉熱巴的時代,噶舉派已經發展成了衛藏地區舉足輕重的宗教勢力。

他學成之後,開始四處遊歷講學,並逐漸聲名鵲起。

在嘉地傳教時,達倉熱巴收到了拉達克王室的邀請,他帶著20名弟子來到了列城,很快就獲得了拉達克國王的尊崇。

公元1620年(明萬曆四十八年),拉達克王國內部爆發政治動盪,國王森格郎嘉和弟弟羅布郎嘉,因權利鬥爭漸行漸遠。

就在國家面臨分裂的危機中,身為宗教領袖的達倉熱巴積極斡旋,促成雙方達成協議,形成了一種各自為政的聯盟體制。

幾年後,王弟羅布郎嘉病死,達倉熱巴又挺身而出,勸服各地方勢力,重塑了國王森格郎嘉的權威。[2]

披著僧袍的拉達克政治家——達熱倉巴

二、妥善處理與古格王國的外交糾紛

在拉達克國內地位崇高的達倉熱巴,卻在一次帶著弟子朝覲的過程中遭受了挫折。

岡仁波齊是所有佛教徒的聖地,主巴噶舉也對神山仰慕良久。

達倉熱巴準備帶著60名弟子,去岡仁波齊神山附近修煉,結果卻遭到了古格王室的斷然拒絕。

考慮到不久之前,達倉熱巴剛憑自己的影響力,平息了拉達克與古格的軍事衝突,這種斷然拒絕令他猝不及防。

遭到驅逐的達倉熱巴,不得不帶著弟子們離開。

他可以包容失敗,可以帶著失望,不失優雅的離去。

但不是所有僧人都能有如此心性,神山附近娘波日宗的僧侶們憤怒了,認為這是對主巴噶舉派的侮辱。

披著僧袍的拉達克政治家——達熱倉巴

1624年(明熹宗,天啟四年),憤憤不平的僧侶們,組團衝入古格境內掠奪。

僧人們的舉動,當然不能被古格王國允許,軍隊迅速擊潰了僧兵,並攻克了娘波日宗寺廟,囚禁了80多名僧人。

達倉熱巴馬上展開了營救,但古格國內已改宗格魯派的勢力,強烈要求嚴罰主巴噶舉派。

達倉熱巴親自置書古格國王扎西扎巴德,提出了兩個解決方案:

1、拉達克和古格達成一年的和平協議;

2、拉達克為這些僧侶繳納贖金。

從他開出的籌碼可見,達倉熱巴在拉達克擁有足夠的權威,甚至可以用國家信譽做談判條件。

古格國王選擇了第一種方式來平息此事,達倉熱巴親自趕赴古格王都,代表拉達克和古格簽署了和平協議。

為表示誠意,達倉熱巴也承諾,主巴僧人不會再參與動亂。

但總有些事情會向事與願違的方向發展,過了不久,又有一撥主巴僧人出來挑事兒。

這回是門域(今不丹境內)主巴噶舉法王夏仲·阿旺南傑的手下。

這些僧人也組團去古格境內劫掠,結果被古格軍隊俘虜了88個。領頭的見沒法回去交差,便跑到拉達克向達倉熱巴求助。

這次,達倉熱巴提出了一個三方互換戰俘的協議,拉達克、古格日土三方互相交換關押的他國囚犯。

這個聰明的提議,既滿足了各國的面子,又順便解決了主巴僧侶的問題。

三方換俘行動完成後,古格換回了多年來被拉達克掠走的屬民(古格和日土應該算成一方,雖然日土名義上是拉達克的屬國,但治理國家的是古格王室的王族),達倉熱巴也帶回了這些鬧事的僧侶。

披著僧袍的拉達克政治家——達熱倉巴

三、處理與北方穆斯林的關係

公元1630年,拉達克國王森格郎嘉出兵滅亡了古格王朝。

達倉熱巴也隨軍來到了古格王都札佈讓,正是在他的斡旋下,古格國王投降後,一部分王室成員得以安全撤到了佈讓

(普蘭)。

為了表示對主巴噶舉派的推崇,森格郎嘉提出將七處古格土地作為寺院莊園,並想將古格格魯派的寺院轉交給主巴派主持。

但作為一個身上充滿了政治細胞的僧人領袖,達倉熱巴敏銳的繞開了這個坑,以避免遭受格魯派的仇恨。

雖然達倉熱巴隸屬於主巴噶舉派,但他一生都與其他教派保持了良好的關係。正是這種友善的關係,使他能在拉達克和衛藏政權爆發戰爭時,左右逢源,居中調停。

披著僧袍的拉達克政治家——達熱倉巴

古格王宮遺址

當時,拉達克的邊境已和藏巴汗政權(都城在三竹節,也就是今天的日喀則)接壤。

公元1638年(明崇禎十一年),在古格復國勢力的攛掇下,藏巴汗的軍隊進攻了卓雪古格

但藏巴汗軍隊被拉達克一頓爆錘,兩軍在阿里展開了賽跑比賽。一路狂奔的藏巴汗跑回了後藏,而森格郎嘉則在後面窮追不捨。

無奈之下,藏巴汗請達倉熱巴出面調停。

最終,森格郎嘉帶著藏巴汗貢獻的金、銀和茶葉心滿意足的回到了拉達克,回程途中順便把希日、加日甲洛莫頂等地方收入囊中[3]。

不過表現強勢的森格郎嘉,也有走背字兒的時候,他也惹過胳膊更粗的人,被人一頓好揍。

他出兵進攻上拉達克的久丹地區,一開始進行的很順利,俘虜了久丹國王的侄子和女兒。

但隨著北方巴爾蒂斯坦的穆斯林國家動員了起來,拉達克軍隊連吃敗仗,統帥都做了俘虜。

這回久丹國王也找到達倉熱巴,要求拉達克釋放親屬。

達倉熱巴面對大軍壓境的局面,充分利用了久丹國王想要換回親屬的心情,把一個劣勢的談判,談成了互換俘虜的互惠條款,還順道和久丹簽了一年的和平條約。

1647年,來自喀什噶爾的葉爾羌汗國突然襲擊了拉達克的北方邊境,軍隊長驅直入到達了嘉地,並與駐守此地的拉達克軍隊,在烏溪峽谷展開激戰。另一隻偏師則到達了曲雪雄,擊潰了拉達克守軍的抵抗。

葉爾羌汗國的進攻,給拉達克邊境地區,造成嚴重的傷亡和財產損失。

當時,拉達克國王森格郎嘉已5年(1642年,明崇禎十五年)前去世,由王后“薩炯旺姆”(“女保護人”之意)攝政。[4]

王后要求達倉熱巴出面解決,但當時他已73歲高齡,無法長途跋涉到達邊境。

於是,他派出使者來到葉爾羌軍營,帶著對方的兩個官員來談判。這兩位穆斯林使者,對達倉熱巴非常尊重,用“闢爾(導師、長老)”來稱呼他。

經過一番交涉,這兩位使臣帶著十五匹馬的賠償,離開了拉達克[5]。

1650年(清順治七年),時年76歲的達倉熱巴已是風燭殘年,他最後一次派遣使團來到為藏地區,分別拜訪了達賴喇嘛、班禪喇嘛、竹欽活佛以及德欽曲闊寺

期間使團還和格魯派高層,協商了一些主巴噶舉派和格魯派間的爭端。

次年,達倉熱巴

的身體狀況急劇惡化。

1651年1月,他在拉達克安詳的圓寂。

披著僧袍的拉達克政治家——達熱倉巴

回顧達倉熱巴的一生,除奠定了主巴噶舉派在拉達克和門域的宗教領袖地位以外,更多時候是出現在各種政治關係領域,不論是國家外交還是教派紛爭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通過他的斡旋,阿里的主巴噶舉派和格魯派雖摩擦不斷,但基本保持了關係穩定,處於一種鬥而不破的狀態。

在國家之間,他基本採取了懷柔溫和的外交手段,能夠儘量平衡各國之間的利益訴求,並能屢次達成和平條約。

這種溫和的處事風格,也讓他在處理政事的時候能夠得到各方的信任,並因此左右逢源。

達倉熱巴去世後,拉達克和格魯派政權間的矛盾日趨激化,最終釀成了一場著名的古格之戰。

這場戰爭,將周邊各國勢力全部攪入其中,再次改變了阿里的政治分野。


參考書目:

[1]、 拉達克王國_第二王朝的早期統治者_L_伯戴克;

[2]、 拉達克王國_南傑和拉達克在喜馬拉雅西部的統治_L_伯戴克;

[3]、 《達倉熱巴傳》;

[4][5]、拉達克王國_拉達克力量的衰退_L_伯戴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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