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形記》《局外人》|以對抗荒誕的不同方式終走向追求自由之路


《變形記》《局外人》|以對抗荒誕的不同方式終走向追求自由之路

作品《變形記》與《局外人》

奧地利現代主義作家卡夫卡的《變形記》與法國存在主義作家加繆的《局外人》,以尖銳精煉的筆觸架構起一個現實中的荒誕世界,以冷靜理性的姿態再現了西方現代人無望、苦痛和孤獨的精神困境;兩部經典作品在表現荒誕這一主題上可以說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本文通過比較《變形記》和《局外人》荒誕主題的異同,剖析卡夫卡與加繆在荒誕世界中如何以不同的對抗方式卻終走向追求自由之路。

不同的人生遭遇,相同的荒誕人生

  • "早晨,格里高爾.薩姆沙從不安的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變成了一隻巨大的甲蟲。"---《變形記》
  • "今天,媽媽死了。也許是昨天,我不知道。"---《局外人》

作者卡夫卡和加繆分別以平淡、冷漠的口吻揭開了荒誕故事的序幕。《變形記》中的主角格里高爾與《局外人》裡的主角莫爾索身份雖然都是公司裡的小職員,但遭遇卻截然不同。格里高爾一生為家庭生計奔波勞碌,最大的樂趣就是掙錢養家、看到父母滿足的笑容、送妹妹上音樂學院。比起熱情投身於生活的格里高爾,莫爾索則顯得異常冷淡;他不關心母親死活,對誰都冷漠,不愛任何人,對所有事情都無動於衷。

然而兩者在現實世界中都逃脫不了荒誕的命運:格里高爾因為變成蟲而被全家人所厭惡、唾棄、責打,最後一個人孤悽地死去;莫爾索在一次打架中誤殺了人,被判罪的原因卻竟然是在母親的葬禮上沒有哭,最後被莫名其妙地判處死刑。


《變形記》《局外人》|以對抗荒誕的不同方式終走向追求自由之路

《局外人》漫畫

兩部作品中的主角雖有不同的人生遭遇,但卻擁有著相同的荒誕人生。卡夫卡和加繆均通過作品深刻揭示了人荒謬的生存困境,在荒誕的世界裡,甚至連人自身的存在都是一種荒誕。

自我忍耐與自我反抗

《變形記》中的格里高爾因變成蟲而受到家人冷酷無情的對待,卻並沒有對此感到憎恨憤怒,反而還時常苦中作樂:"為了鍛鍊身體,他養成了在牆壁和天花板上縱橫交錯地爬來爬去的習慣……倒懸的滋味使他樂而忘形……",甚至連自我消亡也是為了滿足家人的需要,在死前也"懷著溫柔和愛意想著自己的一家人"。

《變形記》《局外人》|以對抗荒誕的不同方式終走向追求自由之路

《變形記》漫畫

在荒誕中格里高爾在頑強的自我忍耐中默默走向了自我消亡。在卡夫卡看來,世界是荒謬的,人必須忍耐一切,以至於對一切的荒謬形成習慣的態度;格里高爾在面對荒誕世界時所選擇的自我忍耐實則是一種殘酷的自我摧殘。

《局外人》中的莫爾索在母親下葬時沒有哭,與女友結婚但並不愛她,在行刑前拒絕懺悔,在所有他人認為理所當然並且理應履行的行為在莫爾索身上卻得到相反的行徑;其離經背道、有悖常理的我行我素其實是一種帶有孤獨色彩的反抗,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向西方社會的宗教信仰、倫理觀念、道德規範等一切價值觀發起全面攻擊。

加繆曾說:我反叛,因此我存在;他認為,當人遇到毫無道理的世界時應當給予反叛,以荒謬響應荒謬,以荒謬對付荒謬,視一切現有秩序和道德於不顧,自己選擇自己要走的道路。在莫爾索身上體現體現了加繆在面對荒誕現實時的選擇:清醒認識自己的命運,在勇於承擔自己命運的同時對荒誕世界進行不懈反擊,儘管這種反抗最終並未能改變什麼。

剖析兩者對抗荒誕世界不同方式的原因

文學作品往往是作者精神世界的體現,可以說作者所有的人生際遇都深深影響著他筆下的文學創作。《變形記》和《局外人》中的主角在對抗荒誕上所作出不同的選擇,實則是作者對待現實世界的人生選擇,格里高爾和莫爾索更是猶如作者自身的影子。

①卡夫卡出生於布拉格的一個猶太家庭,是家中長子,有三個妹妹。父親在艱苦的環境下創業,雖獲得成功但也形成了粗暴剛愎性格,從小對卡夫卡實行"專橫有如暴君"的家長式管教,造成卡夫卡對父親是既崇拜敬重又恐懼害怕,而其母親則性情憂鬱、多愁善感。

美國著名心理治療師薩提亞認為,一個人和他的原生家庭,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而這種聯繫,會影響他的一生。童年時的親子關係,會內化成一個內在關係模式,從而決定一生的性格命運。卡夫卡一生都生活在父親強大的陰影中,形成了孤獨憂鬱的性格,他害怕生活、害怕與人交往,甚至害怕結婚,曾先後三次解除婚約。他唯一與外界的交流方式就是寫作,亦唯有通過寫作才能實現他自己的存在意義。

而他生活和創作時期正直一戰前後,當時經濟蕭條、社會腐敗、人民窮困,卡夫卡作為保險公司的一名普通職員,沒有社會地位;他把所有精力都花在家庭上,但卻得不到家人的關愛,在家裡猶如陌生人,這一切與格里高爾有著驚人的相似,可以說卡夫卡已成為現實生活版的格里高爾。


《變形記》《局外人》|以對抗荒誕的不同方式終走向追求自由之路

異化的卡夫卡

從這一角度看,卡夫卡其實想通過《變形記》向世人訴說自己苦痛抑鬱的人生經歷,甚至到小說最後他已與格里高爾融為一體;格里高爾在面對荒誕世界時所作出的自我忍耐,其實是卡夫卡面對痛苦現實人生的真實寫照。

②加繆出生於阿爾及利亞的一個工人家庭,父親在他出生的次年便在一戰中陣亡,他自小由做傭人的母親撫養長大,一直寄居在貧民區的外祖母家,生活極為困苦。

童年的苦難經歷造就了加繆堅韌不屈的性格,他自幼刻苦讀書,在哲學與文學上都有過人的天賦。他寫過劇本、做過演員、加入過共產黨,在希特勒鐵蹄踏入法國後醞釀出批判法西斯戰役、並轟動法國文壇的著作《鼠疫》;他一直積極投身於反法西斯的抵抗運動,曾主編鼓勵人民英勇鬥爭的地下刊物。


《變形記》《局外人》|以對抗荒誕的不同方式終走向追求自由之路

思考者加繆

在動盪不安的社會中,加繆始終以一個戰鬥者的姿態為實現民族解放而奮鬥。這與《局外人》莫爾索的人生觀念不謀而合,莫爾索看似對一切都無所謂,彷彿世界和他也沒有任何關係,但他不演戲作假、不迎合他人,在直面荒謬中拋棄所謂的希望而奮力反抗,是一個真正為自己而活的人。

加繆評價,莫爾索遠非麻木不仁,他早已洞悉這個世界的荒謬,並懷有一種執著而深沉的激情,對於絕對和真實的激情;加繆讓莫爾索成為荒謬世界中真正的英雄,而在莫爾索身上則體現了加繆在強權暴力下仍奮起反擊的反抗精神。

在荒誕中共同追尋個性自由

《變形記》是荒誕的,但卻能為人所接受,其原因在於荒誕框架中有著驚人的真實。在荒誕的故事情節中有著觸目驚心的深刻涵義:人的異化導致了自我價值的失落,人一旦失去了自由就如作品中的格里高爾一樣,終日被困於房間中,無處可逃;人失去了自我與自由就失去了作為人的尊嚴,除了像格里高爾那樣自我消亡外沒有別的生路。

在《局外人》中,加繆通過塑造莫爾索這個由始至終都流離於他人世界之外的異鄉人形象,從而在人們普遍認為正常的環境中發現了荒誕,並以人的自主覺醒與社會規範之間的衝突向西方現代社會價值觀提出質疑,激勵世人應在在反紀律和社會規範中追尋個性自由。

兩者雖以不同的對抗方式回應荒誕世界,但卻道殊而同歸,終在不息的自我探索與執著追尋中走向追求自由之路。

結語:


《變形記》《局外人》|以對抗荒誕的不同方式終走向追求自由之路

卡夫卡與加繆

卡夫卡與加繆式的荒誕是富含哲理和理性思索的荒誕,在他們冷峻犀利的筆觸下都懷有一種執著而冷靜的激情,那種對荒誕主題和人孤獨心靈不息探索的執著,那種對荒謬社會與人的生存困境冷靜剖析的激情。

兩者在表現荒誕主題上的相同點源於他們對當時西方現代人情緒和思想精神的深刻體會以及對當時客觀現實的真實把握;作者面對荒誕世界所作出的不同選擇則是由不同的成長背景、個人性格和生活方式所決定,可以說一切均是命中註定。兩人各自獨一無二的生活方式決定了他們的創作,他們在創作中又完成了他們自己,這就是《變形記》和《局外人》獲得永恆思想魅力的價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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