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高郵地名史話之“南門大街”

南門大街的形成,至少在北宋初年

高郵南門明清一條街,俗稱南門大街。位於古高郵城南門外,長約三四華里。高郵南門大街,在歷史上就是一個“古今繁華之地”(蒲松齡:《醒世姻緣傳》),尤其在明清時期,隨著京杭大運河漕運功能的增強,明盂城驛的開設,南門大街就愈顯繁華。所以直到今天,南門大街一直被人們暱稱為高郵南門明清一條街。高郵南門大街起源於何時,這已無從考證,但是南門大街應該說是與高郵城垣、城門密切相關的,南門大街因高郵城的形成而生。

“高郵”之名,源於秦王疏邗溝,通驛路,“築高臺,置郵亭”。在高高的土臺上設置郵亭,高郵因此而得名。漢武帝元狩五年(公元前118年)高郵設縣。設了縣就應該有城垣,由城垣而形成南門大街,高郵城垣有據可查的是從北宋趙匡胤登基開始。《高郵州志》載:北宋開寶四年(971年),知軍高凝佑主持建築高郵城牆。紹興(1131-1162年)初,抗金名將韓世忠命其部屬董旻營繕。淳熙乙巳(十二年,公元1185年)郡守範嗣蠡建樓於四門上:南門曰“望雲門”,樓曰“藩江”,又於南北開二水門道通市河。明洪武丙午復甓以磚,修南北水關。清乾隆甲子(九年,1744年)知州許松佶修理,更四城門樓之名:南曰“朝陽”。

既然高郵城垣、望雲門及藩江樓、朝陽樓確鑿有據,再加之“南門開二水門道通市河”,又“修南北水關”,這樣,在南城門外形成一條南門大街也就完全在情理之中。而且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南門大街上距望雲門兩華里的地方便是赫赫有名的館驛巷,明代洪武八年(1 375年)盂城驛就開設於此。京杭大運河上一處水陸兼備的中上等水馬驛——盂城驛,以六百年的歷史帶給南門大街的昌盛,古今高郵人是有目共睹的。

元、明、清三代的糧食漕運,促成了高郵南門外的繁榮

元、明、清時的北京,糧食非常匱乏,物資極其緊張。龐大的國家機器,眾多的京師人口,再加之北方戰事頻仍,烽火連年不斷,急需大量的官需、軍需、民需物資(糧食)。《元史·食貨志》說:“元都於燕,去江南極遠,百司庶府之繁,衛士編民之眾,無不仰給於江南”。元政府一度推行海上運糧,後因沉船過多而仍改為運河運糧。而明清時期,漕河(即大運河)成了當時的一條經濟命脈。所謂“天下大命,實繫於此矣”(《讀史方輿紀要》卷129)。永樂時,從北京至南京設水驛四十一所,並派十萬大軍沿途保護,以確保南糧北運順利進行。

大運河糧運、鹽運繁忙,高郵作為沿途一個重要縣邑,自然是熱鬧無比。而且,盂城驛還是運河之東里下河平原糧食和食鹽的中轉站。從《明代高郵州境圖》上可以看到南門大街東側、盂城驛東南有一片水面浩蕩的水域一一馬飲塘和鹽塘,它們的東邊有一條南澄子河向東南連接泰州、南通,另一條北澄子河向東北連接興化、鹽城,也就是說在當時交通運輸很不發達的下河地區,大量的糧食、食鹽都是彙集到這裡,再轉裝至上河(運河)的紅船北上運抵京城的。一些至今仍在沿用的地名、巷名就是最好的證明:北澄子河又名運鹽河,它東連沿海各鹽場;馬飲塘、鹽塘它們是糧鹽船舶停泊之地;運糧巷、鹽塘巷,這正是挑夫挑運糧鹽上大運河的通道。

由於南門大街和馬飲塘、鹽塘一帶是明清至民國時期糧食和食鹽的中轉站和集散地,這裡的糧鹽貿易非常發達。北自西門灣,南至五里壩,船接船、船幫船。裡外四、五檔,不下上千條。人頭攢動,號聲連天。《三續高郵州志》卷一“物產”說:“歷年輸出稻穀,就南門外一處調查,歲約五十餘萬石,麥豆及芝麻等半其數。”這裡指的是民間貿易,還不包括通過盂城驛調運的官家糧鹽。沈同富、吳增福、曹竟成老人曾介紹,民國以後,雖然驛站已經廢止,但上下河的糧鹽貿易關係得以傳承,運輸仍然十分興旺。外地在南門開棧設莊的有二、三十家:上海阜豐,南京有恆、福新,無錫茂新、鎮江怡成、南通復新盧、泰州泰來等;本地也有五六十家,大的員工三、四十人,小的也有四、五人。較大的糧行有趙恆南行、萬和行、盂太米行、乾泰豐行等。糧鹽貿易還帶來這一帶各業的興旺:裕源、廣成南貨店;慎昌廣貨店;元章、天福祥棉布店;還有大福、王茂盛米廠;華恆昌、王培生油店;正大、道盛、天章布店; 丁耀記雜貨店;福來、盛興園、小林園茶館等在民國時都很興隆。

盂城驛接待功能的增強,更加速了南門大街的繁盛

南門大街、盂城驛一帶,在明清時不僅漕運發達,而且,由於郵驛功能空前加強,驛站的接待功能發揮到了極致,南門大街更突顯繁盛。

明永樂十九年(1421年),成祖朱棣遷都北京後,南京為陪都,六部照設。大運河上公文書信不斷,官宦來往頻繁。高郵作為兩京線上重要一站,其接待任務相當沉重。明代大散曲家王磐,高郵人氏,長期居住於高郵城西,熟知這一帶運河風情,在其著名的散曲《朝天子·詠喇叭》中發出“官船來往亂如麻”的感嘆,這當是明時盂城驛口運河上繁忙景象的真實寫照。據史志記載,盂城驛有“送禮房五間”,可想見其時迎來送往任務之繁重;另有“禮賓軒”三間,是留宿官員酒足飯飽之後的“餘興”廳堂;“小紅樓”數間,實質上是歌伎獻藝的場所。南門大街的繁榮還能從薩都剌的詩中得到佐證。元代士大夫詩人薩都刺在其《秦郵驛》(秦郵驛,即盂城驛的前身)詩中寫到:“官船到岸人多識,楚館題詩客又採。”楚館,即秦樓楚館,是紅男綠女尋歡作樂的茶樓酒肆……這些有閒階層,他們下驛站、駐公館;要享受、要消遣、要行樂,南門大街自然成了他們的好去處。 明清時這裡的三層樓酒店及明暗煙花院都很出名。三層樓者,極言其高也,如今三層樓巷仍在,成為南門大街的歷史見證。總之,這裡官宦大員來往如梭,文人雅士雲集潮湧,差役走卒趨之若騖,商賈雜匠聚之若蟻,在盂城驛的刺激下,南門大街格外興盛。

南門大街還與諸多名人結 緣

南門大街除有元代薩都刺的光顧,還與南宋末年的愛國詩人文天祥結善緣。南宋恭宗德佑二年(1276),元軍南犯逼近臨安,文天祥受命與元軍談判被扣,並被押送北方,在京口(鎮江)逃脫,一行八人於三月六日到達高郵。他記道:“予至高沙……不敢入城,急買舟去。”《高郵州志》850頁解釋這段話時道:“高沙,今高郵西南,宋有高沙館”。從高郵地形圖上看,高沙館以西是浩渺的高郵湖,與文天祥的活動無關,而文天祥的行進路線是,買舟從高郵城之南的澄子河口過高郵東南的嵇莊休息四日,繼續東發至泰州南塘灣鎮,然後經通州入海南下。那買舟並登舟東去的地點就必定是南門大街、馬飲塘一帶了。

馬可·波羅盛讚南門大街湖產品豐饒

另一個名人便是世界著名的意大利旅行家馬可·波羅,他在1282~1284年問路過高郵城南,有下面幾段生動的描述:“城市很大,很繁華”、“民以經商和手藝為生。養生必需品俱極豐富,產魚尤多。走獸飛禽各種野味皆甚多”、“我們用威尼斯銀幣一格魯梭就能買到好的野雉三隻。”南門大街商業特別是糧食貿易非常發達,上文已詳述了;同時南門大街又緊挨大運河和高郵湖,湖中盛產的魚類和野禽充斥南門市場,這樣的描寫也很符合南門大街的實況。荷蘭使者尼霍夫清順治十三年(1656)5月26日駛抵高郵,對高郵城南一帶也有類似的讚歎。

蒲松齡著文盂城驛、落筆南門大街

與南門大街、盂城驛結緣最為深厚的便是清初大小說家蒲松齡了。康熙十年(1671)蒲松齡的同鄉老友孫惠調署高郵州,蒲松齡作為幕僚同往。其間,蒲松齡曾受孫惠委派,過問或管理過盂城驛驛務,時間三個月左右。蒲松齡還代孫惠寫過一篇關於盂城驛現狀的呈文,上報揚州府。此呈文作為蒲松齡的著文被保存,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版《蒲松齡集》再次將該文收入該集第一冊,併名之曰《高郵驛站》。該文開始就盛讚“高郵當水陸之道, 南北差使,勢若雲集……”這十五個字概括了驛館、南門大街一帶的旺盛的人氣和繁忙的交通,所述與南門外狀況十分貼切。另外,蒲松齡還在其一百萬字的長篇小說《醒世姻緣傳》第八十八回,寫發生在高郵盂城驛及南門大街的故事,題目就直書高郵 《……呂廚子配死高郵》,小說中寫道:“江都縣將呂祥取出監來畫供,問了三年刺配,……允了詳,定發高郵州盂城驛擺站(服勞役)。”接著就寫盂城驛內對充當驛夫的囚犯六種不同的待遇。小說中還正面誇讚高郵:“那高郵州的人物,生在一個今古繁華所在,又是河路馬(碼)頭,不知見過多少……”

這對高郵的讚語很符合當時盂城驛、南門大街的真實情景。後來,“呂祥將養好了,仍舊帶

了鎖鐐,街上討飯……”資深老人趙庭彥曾回憶,南門大街盂城驛之南,原本有一條“花子巷”。裡面住的全是老邁失去勞動能力的驛夫,老弱的驛夫到最後只能被驛官踢出門外,蒲松齡當然對這段生活很熟悉,將在南門大街和盂城驛的所見所聞“揉”進他.的小說裡當然毫不奇怪。

解放後,隨著公路、鐵路的崛起和城市重心的東移,南門大街逐漸失去它昔日的繁華。但是正是由於這一帶經濟發展滯後,南門大街、盂城驛得以原汁原味地保存下來。如今的南門外,古建依舊,古風純樸。古盂城驛於1995年依照原貌修葺如初,古南門大街也歷時半年於1997年恢復明清原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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