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去國外旅行學習如同跨個門檻一般容易，再在旅行學習過程中拍照碼文也是舉手之勞。諸位看客，可曾想過近代女子出國是何等稀罕嗎？
1840爆發的中英鴉片戰爭打開了中國的大門，也打開了中國人的眼睛，范文瀾先生稱林則徐是清代“開眼看世界的第一人”。現在的人總喜歡假設——鴉片戰爭期間，如果林則徐還擔任著兩廣總督，當如何如何？樂觀派說，林則徐將一如即往地打退入侵；悲觀者則稱，林則徐也將功敗垂成，因為他生活在那個腐朽的時代。但歷史卻不如人意，林則徐編了《四洲志》，他的好友魏源編了《海國圖志》，自此起中國的讀書人開始走出閉關鎖國，到歐美日本去學習、遊歷和出使。容閎1847年留學美國，斌椿、張德彝等1866年遊歷歐洲，這些是最早的。今天要說的是，那些隨著男子出國的清末的奇女子。
秋瑾就是這樣一位奇女子。1904年7月，29歲的秋瑾不顧丈夫王廷鈞的反對，衝破封建的束縛，自費東渡日本留學，在東京入中國留學生會館所設日語講習所補習日文，常參加留學生大會和浙江、湖南同鄉會集會，登臺演說革命救國和女權道理。.
秋瑾
清末民初另一奇女子何香凝比秋瑾更早，於1903年3月追隨夫君廖仲愷東渡日本留學。後來與秋瑾相遇來往密切。據統計，當時漂洋過海赴日留學的中國女青年總數不足10人。
何香凝和廖仲愷一家
隨著出國潮的出國的還有一位不到十歲的小姑娘裕德齡，也就是德齡公主。她1886年生於武昌，漢軍正白旗人。
1895年起她先後隨父親裕庚出使日本和法國，1903年春回帝都充任慈禧太后的御前女官，1911年出版英文著作《紫禁城兩年》，署名德齡公主，在國內外引起強烈反響，辜鴻銘欣然為之撰寫英文書評，大為讚賞。後來，德齡用英文寫作出版了《清末政局回憶錄》、《御苑蘭馨記》、《瀛臺泣血記》、《御香縹緲錄》等反映晚清宮廷及社會政治生活的作品，一時間風靡海內外。
德齡公主
本文要介紹的是比秋瑾、何香凝更高出國遊歷的錢單士釐。錢單士釐，丈夫是錢恂，字念劬，浙江吳興人，是薛福成得意第子之一，是五四時期學者錢玄同的長兄，比錢玄同大34歲，是清末外交家，長期擔任中國駐倫敦、巴黎、柏林、彼得堡、東京等地使館職務，最後做到駐荷蘭、意大利等國的公使。其夫人單士釐裹著小腳隨錢恂走遍世界，所留下的《癸卯旅行記》和《歸潛記》使其揚名至今。
錢單士釐
《癸卯旅行記》中的癸卯，是清光緒29年（1903），這本書是現在所知道的中國第一部女子出國旅行記。作者單士釐也是最早走出閨房、走向世界的中國知識女性之一。她天資聰穎，又肯好學，很快學會了日語，甚至錢恂都得靠她翻譯。她自己也和日本教育界知識女性交朋友，廣泛參加了國外的社會文化活動。這在當時，接受新思想洗禮、敢於突破封建樊籬的限制和約束的先進女子真是稀有。
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癸卯旅行記》
《癸卯旅行記》中，錢恂給她撰寫了“題記”，說明這三萬多字的日記，為其妻單士釐記載二萬多里行程的所記所聞，實為興女學、開女智的先行者。
單士釐也撰寫了“作者自敘”，說她從光緒25年（1899）起，因錢恂駐日本，她拖著兩個兒子在庚子（1900）、辛丑（1901）、壬寅（1902）每年都要東渡日本，探親遊歷。
整本旅行記，分上中下三卷，上卷從光緒29年（1903）的二月十七日開始，40歲的單士釐開始用陽曆記事，也是開歷史之先河。這一天是陽曆的三月十五，單士釐留兩子一婦一女婿三外孫在東京。當時，大坂正開第五屆內國博覽會。單士釐帶著16歲的長子錢稻孫和他的媳婦，吸收日本國工藝上、教育上的先進知識。
中卷從陽曆五月二日船行到達海參崴開始。單士釐說“此為咸豐十年（1860）所贈與俄國者，俄建為東方第一之重要軍港，而附設商港。自光緒廿四年（1898）又慨贈遼東半島與俄，於是旅順大連灣為俄人東方不凍之第一良港，而海參葳次之。”
在海參葳單士釐見到了寧古塔副都統訥蔭寫的歌頌俄國佔領塔城功德碑，她寫道“訥蔭滿洲世僕，其忠順服從，根於種性，見俄感俄，正其天德，但文字非其所長也，不知何地某甲，為捉刀此綺麗詞章。”不著汙穢詞，卻表達了訥蔭之輩的奴性本質。
從海參葳到哈爾濱，看到聽到俄國人在中國的土地上殺人放火的事情，其中就有海蘭泡殺中國男婦老幼三千餘人於一日的暴行；同時描繪了封建官僚無恥賣國、認賊作父的情況。
單士釐在松花江、嫩江流域所見，感嘆“千里膏腴，然夕陽送暉，極目無人，耕牧大利，久任拋棄。一二十年後，必有享此大利者，但不知為何種人耳！”
在中國的黑龍江土地上，用的是俄國盧布，由俄國人管理，俄拓荒的移民比比皆是，國家的主權淪喪到此，透過記載，可見一斑。
從哈爾濱到齊齊哈爾、札蘭屯、過大興安嶺、海拉爾、呼倫淖爾、滿洲里。
從海參葳到滿洲里
下卷，從滿洲里入俄國境，到貝加爾湖畔換乘，到聖彼得堡。記載了俄國人對日本人、對中國人態度，也記載了日本人看西伯利亞的文獻資料，還記載了宗教和監獄等見聞，以及時差、標準時間等科學內容，這兩萬裡行程，耗費單士釐三十日時間，自海參葳入寧古塔之境，一派狩漁時代的原始社會風光，出了蒙古境，進入了畜牧時代；到了西伯利亞，穀倉富足，每年麥谷出口德、奧等國，是為農業時代；到了莫斯科，又是商業時代；再往德、法、英、美等國，那是工業時代。短短三十天，歷經五個時代。
單士釐到了莫斯科，買了一幅托爾斯泰肖像，並介紹了托爾斯泰這位俄國大作家。
單士釐從莫斯科再發了六個盧布，到了終點站聖彼得堡。
從滿洲里到聖彼得堡
一路上，路費每人約450盧布。
40歲的單士釐1903年一家離日本赴俄，以一對小腳遍歷德、法、英、意、比等國，以及埃及、希臘等國的古都。多年的國外生活，使她深恨封建制度的落後與愚昧，反對婦女纏足。
1909年單士釐結束了長達十年周遊列國的歲月，於宣統元年回國。
作為我國最早邁出閨門、走向世界的知識婦女之一，單士釐著有《癸卯旅行記》、《歸潛記》、《清閨秀藝文略》等文，是我國第一個撰寫出國遊記的女性，是我國第一個使用公曆的人，也是把俄國作家托爾斯泰介紹到中國來的第一位女作家，最早把歐洲神話介紹到中國來的第一人。1945年單士釐以82歲高齡去世，結束她傳奇的一生。
湖南人民出版社在1981年曾出版單士釐的兩本代表作。
錢恂的父親是錢振常，吳越國王錢鏐之後，原籍浙江吳興（清湖州府歸安縣），曾官禮部主事，晚年為紹興、揚州書院山長。
錢恂單士釐的長子
錢稻孫，在語言、文學、音樂、戲劇、美術、醫學等方面都有造詣，精通日語、意大利語、德語、法語，是中國翻譯家、作家、教育工作者，將歐洲中古文學傳到中國的最早者，國人譯但丁《神曲》第一人，他的學生有喬冠華、茅盾、曹禺、楊聯升等人，曾和魯迅、許壽裳設計中國民國國徽。錢恂的弟弟錢玄同是著名語文改革活動家、文字音韻學家、中國“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倡導者之一。錢玄同的兒子是著名核物理學家錢三強。
錢恂的伯父錢振倫，是道光年間進士，改庶吉士，授翰林院編修，官至國子監司業，翁同龢的姐夫，其孫子是錢仲聯。
這便是錢單士釐這樣的知識女性的家族。
錢玄同肖像
《錢單士釐癸卯旅行記、歸潛記》，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
野湖讀書（頭條自媒體公眾號），閒適讀書，讀正史，有野史，不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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