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肖明站在阿郎身邊，兩個人的臉被碩大的屏幕發出的紅光映照得紅紅的，額頭、鼻尖上的汗水、油膩，閃著怪異的光澤。
“阿郎哥，能不能搞定啊，明天就要去現場了。”肖明很著急。阿郎哥說，必須採用無人值守的方式，在局域網內由一臺PXE服務器提供資源來安裝，才可能在一天內安裝300臺電腦。聽著很有道理，可到目前為止，阿郎哥也沒能搞定。
“快了快了，客戶機要是能獲取同網段的IP地址就行了。”阿郎將這句話重複了100次，充當客戶機的虛擬機重啟了200次，但問題仍然陰魂不散，沒有解決。阿郎哥扭頭瞅了肖明一眼，又伸長脖子看了一下屏幕右下角的時間。凌晨1：20分，未來已來，已經是明天了。肖明最遲8：00就得出發，還剩下7多個小時的時間。肖明暗暗地跺腳。這下完蛋了，要在靜靜面前丟人現眼了。
阿郎哥拿起手機。“喂，胡言，你能不能遠程幫我處理一個問題？網絡安裝操作系統——不是Windows，是CentOS Linux——你不會？你咋能不會呢？”
“我都是技術總監了，哪能天天整這些破事？不會弄，不很正常嗎？有什麼大驚小怪的？”胡言反駁道。他是數據中心網絡技術部總監，本來就不怎麼玩過Linux，當上總監後，行政事務纏身，原本的技術也生疏了。這個忙真幫不了。
阿郎哥皺著川字眉，低頭在微信通訊錄劃拉。突然，他使勁在屏幕上一戳，工作室內響起微信那刺耳的撥號鈴聲。
“喂，亂語，你還沒睡——太——太好了——請你幫個小忙。”阿郎哥的聲音在發抖。要是不能學生解決這個問題，以後還怎麼好意思教他們呢？
前面那個叫胡言，後面這個亂語？濫芋？還是爛芋？這麼巧？肖明覺得這個人更不靠譜。
這個叫“亂語”的傢伙顯然比胡言有料。他通過QQ的遠程幫助登錄到阿郎哥的電腦上，三下五去二，就解決了客戶端虛擬機的網絡問題。那臺虛擬的、一直不肯配合的客戶機順利地通過PXE網絡啟動，開始自動安裝CentOS Linux 7操作系統。大功告成！
這才是高手，比阿郎哥還高的高手！肖明彎腰伸脖，衝著立在桌面上的小麥克風，激動地喊到：“亂語大哥，我是小明，咱們加個微信唄。”
“去去去，”阿郎伸手推開肖明：“亂語今年才16歲！你20多歲了，還好意思叫人家大哥。”
“好啊，你敢叫大哥，我就敢應。”麥克風另一頭傳來哈哈大笑的聲音。
阿郎哥你都四十多歲，不也請人家十六歲的小哥幫忙嗎，還好意思嗆我。肖明很不服氣。
摩天大樓88層。
300多個座位的辦公室內，頭頂上裸露出來的、漆成黑色紅色的、縱橫交錯的鋼鐵管道與地面上淡藍色的地毯之間，一排排灰白的卡座、一張張桔紅色的旋轉升降椅、一根根圓形立柱，將空間分割成寬敞的過道，或狹小的格子間，勾畫出一幅奇幻的風景，更像是一片看不到邊際的異域叢林。靜靜的幾位同事，貓腰行走在格式子間裡，做最後的收尾工作，幾乎不見人影。這家公司的老闆，居然不用Windows操作系統，決心要全員使用Linux操作系統，真前衛，真有魄力。肖明在發呆。這就他夢寐以求的工作環境，不曾想自己會在這樣一個狀態下跟它偶遇。
“小明，想什麼呢？趕緊動手幹活吧。”靜靜提醒道。好吧，幹活，真得快點兒。一天能不能裝得完，肖明心裡也沒底。在靜靜面前露一手，她肯定會更喜歡我，趁她高興的時候，就向她表白。
“小明哥，來，請喝水。”白博端著兩杯水，從另一條走道穿插過來。白博送出了水杯，順勢搶過肖明的雙肩包，拎在手上。他那幅認真討好巴結獻殷勤的模樣，讓肖明既高興，又困惑。高興的是這小子還有點眼色；困惑的是，近萬元的工資，跟運維工作帶來的成就感相比，真的這麼不重要嗎？
狹窄的集控室內，幾排集線器的層架上，廉價的五類雙鉸線密密麻麻、整整齊齊地從集線器的面板上接出，鑽進埋在地下的穿線管裡。辦公室裡300多臺電腦在這裡互聯互通，也是在這裡，通向外部的互聯網的汪洋大海。靠近門口一張小小的工作臺上，肖明打開他那臺又髒又破的筆記本電腦。
“我給你們講講，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肖明煞有介事地講道：“這檯筆記本上安裝的是Windows 7，Windows 7上安裝著VMware Workstation。裡面呢，已經安裝好一個PXE服務器，當然是個虛擬機。我們將它的網絡設為橋接模式，啟動。”
辦公室的局域網被分成三個網段：192.168.8.0/24、192.168.18.0/24、192.168.88.0/24，各有100臺電腦。所以，我們要麼分三批安裝，要麼再找兩臺筆記本電腦來充當PXE服務器。小白拿出一臺筆記本電腦，CPU是i8六核、內存64G、硬盤是1T + 256G SSD，15.6英寸的屏幕，閃閃發亮的金屬外殼——肖明忍不住嚥了一下口水。
安裝工作進行得很順利，只用一臺PXE服務器，兩個小時安裝了100臺。不過，還是出了一點意外。豬豬突然闖進來，說小明你還想不想混了？有這麼好的事也通知我一聲，我也要學一學呀。肖明說好吧好吧，你來學吧。不過，在學的過程中，豬豬順便“誇”了靜靜幾句。靜靜很激動，哭著跑出去。肖明去追，豬豬不讓追，靜靜的幾位同事也不讓追，都說工作要緊，要有專業精神。小白在辦公區的格子間裡走來走去，巡查正在安裝的服務器，直到中午大家一起吃盒飯的時候，他才發現靜靜已經走了。
下午兩點多，肖明幾個完成了全部300臺電腦的安裝，接到靜靜電話，出了一個小意外：客戶要求安裝的操作系統是尤班圖（Ubuntu），不是CentOS，還要安裝WPS、五筆字型、拼音輸入法等軟件。
“啊？！為什麼不早說？”肖明傻眼了。
“客戶不都是這樣嗎？！我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靜靜的聲音冷冰冰的。
肖明帶著滿腔的悲憤和失望回到阿郎哥的住處，請他幫忙指導。要完成新的工作任務，還得學習更多的新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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