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已經“棄療”的德國,我準備回國了

我一直都是個樂觀的人,沒有什麼事情能將我擊垮,我總能緩過來。但是現在,我徹底看衰德國的疫情,因為我實在找不到什麼利好條件。如果硬要找,我恐怕只能說德國人口密度沒有國內大城市那麼高。但是其他的一切,均是不利條件,令人惶恐。

此時此刻的我就在疫區。

我是一個“留德華”,亞琛工業大學機械本科第三學期的學生。德國最大的疫區就是我們的隔壁海因斯貝格(Heinsberg),一個人口只有4萬的小小城市,此時此刻已經有了220例感染者。而我們就在離Heinsberg大概40km處,並且我們就是德國第二大感染城市,儘管我們城市只有22萬人口。Heinsberg就是德國的武漢,北威州就是德國的湖北,而我們就是德國武漢的鄰居。不考慮人口密度的因素,如果Heinsberg的體量跟武漢一樣大,那按比例就會存在60000感染者。事實上這個數字甚至比武漢累計確診的不足5萬還要多些。

Q:比例這麼大,事態如此嚴重,德國政府對此做了什麼?

A:我不想說他們什麼都沒做,但是實際上他們的確沒做什麼。

大家都在說西方社會民主自由,人權至上,可是現在政府正因為他們的懈怠,來剝奪人最基本的權利:生存權。我遇到困難的時候總會想,活著比什麼都強。大多時候是為了讓自己放鬆一點,但是現在對於我們,的確是健康的活著,就已經非常好了。

面對已經“棄療”的德國,我準備回國了

亞琛市中心狂歡節 2月23日中午,狂風並不能影響彪悍的德國人,嚴重時雨甚至是幾乎橫著下的(作者供圖)

德國爆發疫情的直接原因就是因為Karneval(狂歡節遊行)。在德國各大城市都有數不清的人走上街頭,狂歡慶祝,哪怕知道疫情的存在,也是抵擋不了歐洲人民風彪悍過日子的天性。

下面就是我搞不清楚狀況的舍友和我的聊天記錄。

我有兩個舍友,一個意大利人(沒錯 意大利人 我倒黴嗎??),另一個是德國人。

我深切的感受到了來自意大利的問候,來自一週前的聊天記錄。

面對已經“棄療”的德國,我準備回國了

我:我以後也不會出門,我如果出門了,只有一種可能,就是我得買些吃的。

他:我知道你受到了驚嚇,我也理解你的處境,但是我必須見別人,因為我們得一起自習。(德國人 印度人 巴西人和意大利人)無論如何我都得出門,因為我必須考試。我會小心的,用消毒液和經常洗手。人總得出門買東西。

我:我已經把我最近的考試取消了。

他:現在對我來說太晚了。

我:很遺憾。

他:你別擔心了,我們可以給家裡買點消毒液。(消毒液他沒買,不知道是因為賣光了還是因為他忘記了,無所謂了)

我:事已至此我只能祈禱咱們好運了。

面對已經“棄療”的德國,我準備回國了

我除了用冥頑不化來形容這個意大利人,其他的我也不知道該說啥。新冠病毒在意大利肆虐人禍的成分看來更多一些。

我的德國舍友還算相對聽話,我跟他說話他還聽,但是對他重要的體育課和考試他仍要堅持去上。

我現在每天廚房廁所消毒兩次,中午一次晚上一次,每次回房間之前都要洗手,在我眼中,廚房和廁所就是疫區,我得把所有我接觸的東西都消毒液噴一遍(包括我的手機,消毒液噴過了還沒壞,真好),之後洗了手,才能安心的回屋子。

亞琛現在22萬人50例感染者,相當於北京2200萬人有5000個感染者。這就是重度疫區了,加上我的神奇的舍友,導致我不得不過度防護,甚至一天洗手10次以上。我們這邊很難買到口罩,因為疫情,絕大多數防護用品都面臨斷貨和極度漲價。5倍算良心,10倍也正常。一盒普通的醫用一次性口罩從6歐50個漲價到了60歐,ffp2(基本等同於歐標n95)從一個8毛漲價到8塊一個(也不一定是什麼大牌子)。

為了抗疫,這種消毒噴霧也是全線斷貨,只能從亞洲超市的老闆手裡買到一些緊俏貨。免洗酒精洗手液更是難求。甚至在某些公共場所的消毒液被人偷盜,不知去向。為了買到如圖的洗手液,又不能冒險坐公交,只選擇了在下冰雹的天走路來回一共5公里去購買。

多少我也算有一點點先見之明,在防護用具上相對上心,買到了一些防毒面具這樣的相對於口罩不那麼緊俏的貨,留著回國避難或者有朝一日撤僑時用。萬幸的是在不知名的網站上買到了最後一個3m 7502面罩和濾芯(面罩最後一個,濾芯倒數第幾個)。亞馬遜和易貝這種網站的價格早已起飛,或者就是幾個月後發貨,黃花菜都涼了。其他的網站直接進行下架處理。

只有此時此刻才能真正明白什麼叫做資本主義,資本就是上帝。

在德國人的固有思想裡,只有病人才會戴口罩,為的是防止傳染給他人。在德國的防疫指導裡面,也不曾看到建議戴口罩。其實並不是他們真心不推薦,而是為了維穩。假如真的推薦戴口罩,但是沒多少人能買得到口罩,這日子還怎麼繼續過下去?索性推薦不戴口罩維穩了,正好和德國人的固有思想一拍即合。

在這種大環境下,戴口罩出門顯得壓力極大。我朋友的同學就是因為出門戴口罩就遭受了他人的咒罵。在疫情不是很嚴重的城市這種壓力會迫使人摘下口罩出門,但這真的是個好的解決辦法嗎?我自疫情爆發開始就是一直戴口罩出門的,當然儘量不出門最好,出門必戴口罩。

但是當我戴著口罩走在大街上,人們都會多多少少用詫異的眼光看你一眼,我相信如果不是我看上去比較高大不好欺負,也就少不了背地的咒罵了。德國疫情爆發後,戴口罩的人沒咋增多,但是戴圍巾的倒是變多了。當戴圍巾的德國人看到你戴了口罩,就會下意識地把圍巾往上拉拉,但是恐怕他們不知道圍巾對於防疫沒有絲毫作用。

我近幾天出門了幾次,沒有一次看過德國人戴口罩,倒是戴圍巾的變多了。德國人對於疫情的防控漠不關心。這週末德甲多特蒙德踢門興的球賽照常舉行,要知道門興就在Heinsberg的隔壁,這日子還能過?今天為了環保的Friday遊行也是照常舉行,關注將來的同時能不能低頭看看自己現在是個什麼境遇?

街頭熙熙攘攘依舊,人少了但也沒少多少,目前的措施無非就是關了幾所學校,上班什麼的一概不影響。亞琛工大大學醫院算是亞琛最大的醫院,院方決定不隔離接觸過確診病例的40多名醫護人員,因為如果隔離,就意味著醫療體系的癱瘓。目前德國的疫情還屬於初期,但是愈發不可控制,Heinsberg的零號感染者更是放棄尋找,因為壓根找不到。醫療系統已經接近於崩潰,但是真正的大波感染者還沒到來。對於輕症的感染者,直接勸你回家,自己醞釀去吧。

面對已經“棄療”的德國,我準備回國了

作者供圖

如果在此時此刻感染了新冠肺炎,怕是等待自己的就是自我居家韜光養晦,盡人事知天命。德國醫療系統的運作通常非常緩慢,如果你的全科家庭醫生解決不了的問題,只能去找專科醫生解決,但是專科醫生通常得預約到兩個月以後。我全科醫生那兒的護士跟我說:“雖然德國的醫療系統很完善,但是我仍然不知道為什麼約個專科醫生需要兩個月。”她個護士都不知道了,我還能知道個啥呢?

國內的局勢屬於可防,可控,可治。但是在德國恐怕這個情況是恰好相反。疫情傳播需要兩個條件,一個是感染源,另一個是人口密度。德國這兩個條件都可謂“得天獨厚”,感染源目前大多跟狂歡節有關,當然很多也無法溯源。感染者德國目前有的是,處在潛伏期的人們毫不知情,不佩戴口罩,不和人保持距離,甚至可能去觀看球賽,或者是參加遊行,怎麼傳染的快怎麼來。看目前這個形式,疫情的傳播在德國是沒有任何理由停下腳步的。在這個條件下控制疫情更是笑話,天知道德國到底會感染多少人?

面對已經“棄療”的德國,我準備回國了

此德國病毒專家說了,恐怕德國會有三分之二的人變為感染者。第一耳朵大家聽上去都覺得像胡扯,完全不可能。可在我眼裡,這件事情發生的概率絕對可觀。並且他預測的0.5%死亡率實在是樂觀過頭了,這種爆發規模死亡率絕對比武漢只高不低。

目前醫療系統已經超負荷運轉,我家住的偏遠,但是醫療直升機仍會從我頭頂飛過,救護車仍會從我家樓下駛過,這在平時是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種種跡象表明一場沒有硝煙的戰役即將到來,我們的敵人甚至包括空氣。醫院沒有床位,人手,設備,口罩,防護服,可以說是要什麼缺什麼。這樣的醫院如何才能抗疫呢?

國內的武漢之所以疫情能得到大致上的減緩以至於控制,是因為有無數醫護人員將個人生死置之度外,救死扶傷,能救一個是一個。但是德國的醫院的性質不太可能讓醫生支援疫區,甚至診所發佈聲明如果口罩供貨不上,將不得不關閉診所,這無疑是雪上加霜。德國的衛生部長精通銀行學,在醫療部門沒有任何瞭解,卻當上了一名衛生部長,這樣的情況是不是就是外行指導內行呢?

德國的治國體制也是如此,多個部門之間相互協調共同治理,可是這種治理方式做出需要時效性的決策會慢到令人髮指。等到他們真的研究好方針了,恐怕該想的就是增設火化場和增產骨灰盒這種事情了。

身邊的同學倒也是明智,爆發了好幾天了,很多人都坐飛機回國了,十分之一應該是有的。當前也有很多在亞琛的中國人極度搞不清楚狀況,身為德國第二大疫區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城市有沒有確診的,也算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誠然至少95%的中國人認為國內比德國安全,但是根據固有偏見和傲慢德國人是絕對不會承認的。如果順利恐怕再過四天我也回國了,戴著防毒面具老老實實回家附近的招待所集中隔離半個月去了。

面對已經“棄療”的德國,我準備回國了

提筆至此,該說的大概都說完了,現在的我就像我的敘利亞難民朋友,不過我跟他們相反,我是為了躲避毒離開德國,他們為了躲避病毒來到德國。

大學考試依舊,大家也不戴口罩,挺讓人驚慌的,不過我能怎麼辦?是勸他們戴口罩,還是我能把考試取消了?人家國家的事情我個外人也管不著,我也就只能管管自己了。

德國終究要靠德國人來拯救,疫情週期估計會極長,半年?一年?甚至更長?我不知道,也沒人知道,沒錯,沒有任何人說得好這事情會怎麼發展,就像薛定諤的貓,無從知曉。德國對疫情的防控能力暴露了很多該國治理體系的弊病。

事已至此,我除了祝我,我身邊的朋友們還有德國好運,我還能做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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