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 娘 娘,文

我靜靜地躺在小轎車副駕駛的位置上,把目光投向灰色的夜空。

風不動,樹不搖,鳥不鳴。萬籟俱靜。

這一刻,是2015年7月4日晚上9點30分,我所在的位置是山西原平五峰山壽寧寺。

兩個小時前,我們在寺院吃飯中間,天陰得黑沉沉的,響了幾聲雷,還下了一陣雨。現在,那一顆顆逐漸明朗的星星告訴我,天晴了。

這些年來,隨著年齡的增長,我的故土情節也越來越濃,由原先只關注自己出生的那個村莊而擴展到鄉、縣。先後寫了以龍宮為背景的長篇小說《龍宮》(山西人民出版社),寫了記錄南神頭村現狀的長篇紀實《崞山下的古村落》(三晉出版社),寫了反映原平農民詩曲社的中篇報告文學《田籟之歌》(中國作家·紀實),還寫了短篇報告文學《夕陽如火》(山西文學))以及《俺村的學校》(山西文學)等。這些文章,全和原平有關。這天夜宿壽寧寺(其實是在車裡睡了一夜),同神山二大隊數十名居士來接麻線娘娘,同樣也是為了寫一篇紀實文學。

線娘娘的姥孃家神山離我的老家僅十來裡地。神山在我們原平是數一數二的大村子,從東到西7里長,五六千人。神山人是“文武雙全”。從民國至今,神山出來的教師有幾百人;抗戰時,王震的359旅在那兒招兵,神山一個村就拉起了一個營,叫“神山營”。

接 娘 娘,文/皇甫琪

從小就聽說過麻線娘娘,文化革命前,我去神山趕過會。上世紀七十年代初,我還在神山修過水庫,就住在神山一村的小常溝。不過,見到有關麻線娘娘的文字記載,則是在上世紀九十年代。

關於麻線娘娘的故事,我見到過2個版本,它們來自原平1986年編撰的《原平民間文學集成》。那本書的上集中有兩篇涉及到麻線娘娘,分別是“五峰化宇”和“麻線娘娘”。前一篇的篇幅較長,約 3千字左右,後一篇挺短,不足千字。這兩個故事的主要內容基本相同,說的是原平下班政一家村民的姑娘自幼許配給辛莊姓趙的,待姑娘長大之後,發現女婿生的不出奇,羅鍋腰,麻子臉,而麻線娘娘本人長的如花似玉,心裡自然憋屈得很。於是,在迎娶她的那天,線娘娘便騎著自己捻的線團,跑了。後來,麻線娘娘便在五峰山坐化成仙。兩個版本不同之處有兩點,一是姓氏不同,前者的麻線娘娘姓暢,後者姓常;二是前者有麻線娘娘與康熙皇帝一段不同尋常的交往,為答謝線娘娘的救駕之恩,康熙還為五峰山的壽寧寺寫下了“五峰化宇”的牌匾。

這次在神山二村的永寧寺門口兩側的牆壁上,我又看到一篇介紹麻線娘娘的文章:五峰聖母傳奇。細讀,發現與前面的兩個版本有明顯的不同,故全文錄於此。

五峰聖母傳奇

據古碑記載及歷代傳言:線娘娘系遼代人,出生於崞縣下班鎮鋪暢門,神山村康家的外甥女。在其出生時,一道金光入室,滿屋生香,故起名為“虹仙”。虹仙自幼聰明異常,然不幸六歲喪母。

康公夫婦獨生一女,當閨女病逝,女婿續絃後,康公夫婦倍加疼愛甥女,恐其受繼母虐待,便接來家中親自教養,又恐命相有妨,特讓虹仙在五峰山白雲庵做了寄名弟子,取得佛經多卷,教她誦讀。虹仙天資不凡,過目成誦,不多時諸經嫻熟。虹仙到十六歲,連春秋詩書都已學通,康公覺得女子學詩書無用,轉念教其學醫。

康公濟仁,是祖傳名醫,為人醫道高明,在鄉里德高望重,年逾六旬行醫不惑。虹仙就跟隨外祖父學醫,不久,虹仙行醫就診,手到病除。無一求醫者不愈。神醫之名,立傳四周村鎮。經她救死扶傷之民眾,不計其數。

虹仙行醫就診外,還酷愛捻線。春夏秋冬,從不間斷。捻呀,捻呀,積成一個大線蛋蛋。

康公濟仁有一賢徒,名劉長生,人才出眾,善良忠厚,與虹仙青梅竹馬,甚是投緣。康公愛徒若子,以為終身寄託。又見甥女與之情投意合,於是當虹仙十八歲時,請人做媒,將虹仙許配了長生。一對情侶如願以償,渴望早日完婚。

豈知本縣惡富趙如虎久聞虹仙品貌道德,其四郎因求診一睹仙容,早已垂涎若痴。先用金錢誘婚不成,悉知遭拒原由後,便串通官府以抓丁為名,陷害了長生,逼虹仙訂配四郎,急選擇日完婚。

迎娶之日,自然是花轎、車馬、媒妁引導,伕役隨從,鼓樂喧天,浩浩蕩蕩。一行人來到班鎮鋪,引得村中圍觀者比肩繼踵,熙熙攘攘,擠滿街心。趙家催促緊急,暢氏滿門惆悵。然虹仙若無其事。她既不更換穿戴,也不梳洗打扮,仍然布衣舊裙,獨自在閨房徘徊。直待趙家欲入室哄搶之時,她抱起線蛋,將線頭拴在風匣上,她騎著線蛋騰空而去。家人追尋不見蹤影。

虹仙原來本仙女下凡,由護法童子引導,直上凌霄寶殿謁見西天王母去了。王母念她嚴履使命,功德圓滿,遂命她返五峰山歸位。

虹仙拜別王母,徑至神山探望外祖母,經眾人挽留住了三日,時值陰曆五月二十。拜辭外祖母,即口銜線頭騰空起飛,赴五峰山歸位。她在途中,經過中陽樑上,見曠野有一大石,便下坐石上,整裝理髮。後人就在此次建一小廟,名字曰“綰頭廟”。

虹仙在五峰山內繼續修煉,不久圓寂坐化。後人為她就地建一大殿,正中塑全身坐像一尊。稱頌其為“線娘娘”。迄今已有一千三百來年。因其善良道德,佛光普照,能扶危濟困,起死回生,特別是乾旱時,她能賜降甘霖,造福於民。這對於神山村和全縣人民有無窮恩德。

神山先輩為感恩記謝,在村西南風水寶地龍王堂梁建一大廟作其行宮。並將五月二十定為“迎神廟會”正日,以盡心願。

線娘娘後又稱為“聖母”。傳說“線娘娘”登入仙境之後,受過三次皇帝的敕封。金代分為“金天聖母”,明代封為“龍宮聖母”,清朝康熙皇帝封為“五峰聖母”。

需要指出的是,此文線娘娘的出生地出現的地名有誤。原平有下班政和班政鋪,沒有下班政鋪(裡邊的“鎮”應為“政”),下班政和班政鋪均屬現在的沿溝鄉,兩村相距2裡地。《原平民間文學集成》(上)那兩篇有關線娘娘的文章中均稱其為下班政村人。

接 娘 娘,文/皇甫琪

娘娘廟

神山現有兩座娘娘廟,分屬一村和二村。按照廟的修建時間,我們一一進行介紹。

神山二村的娘娘廟修在村委會後面高坡上。這兒原先是民居,現在廟的西邊,仍可見村民廢棄的院落。要去廟上,首先得從大街進入西邊那條不太寬用紅磚鋪就的巷子,向北大約爬百米左右的緩坡,登64個臺階,再往東拐上23個臺階,北面才是寺院的硃紅色的磚牆、大門。這大門上面是觀音閣,閣的兩側是鍾、鼓樓,只是2000年已建成的鐘鼓樓裡至今仍然空空蕩蕩,既沒有鍾,也沒有鼓。

那篇五峰聖母的傳奇故事就寫在大門的兩側的牆壁上。

一進大門,正對面坐北朝南是三間聖母殿,建於1988年5月。聖母殿的大門兩側的柱子呈硃紅色,上面的楹聯是藍底黃字。上聯:聖母威靈風調雨順民安樂,下聯:龍天護持國界安寧兵革消。門的兩邊立著幾通功德碑,上面記載著捐款的人的村名、姓名及捐款的數目。

聖母殿左邊是普度眾生的送子娘娘,右邊是幽冥地府,兩邊都是三間,與南邊的大門形成一個小四合院。不過,送子娘娘殿的兩端,各有一個不太寬的通道,通向東邊。東邊是另一個院落,正面是五間平板房,中間的三間是佛堂,最西邊那間主持老五佔著,最東邊的相當於客房。東邊那三間東房是寺院的伙房,伙房旁邊有個通向外邊的大門,另外,南邊還有三間客房。兩個院子裡有不多的幾棵松柏樹,估計是建廟時栽的。

二村的娘娘廟叫永寧寺。永寧寺給我的印象是古樸、別緻、整潔、安靜。

接 娘 娘,文/皇甫琪


一村的娘娘廟距二村的有一里多地,在村南的龍王堂梁,那廟還有一個響亮的名字,叫洪福寺。所以選擇這個地方,是因為原來的老廟就在這附近。雖說並非原址,但離得不遠。至於為什麼在十幾年之後一村要另修一個娘娘廟,其中的緣由咱們一會兒再說。

比起二村的娘娘廟,一村建的娘娘廟無論從規模還是質量上都大了許多,也高了許多。先說規模,二村的那塊地方原來是民居,首先在地方的大小上就受了限制,最多不過十來畝,而一村的建在村外,有充分的發展空間,現在的面積就相當於二村的好幾倍。

藍天白雲下,廟門口新建的天王殿將自己的雄姿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人們的面前。2013年開始修建的天王殿共3間,就建在廟門口平板房的上面,正面那二十幾個臺階從門前一直延伸到地面。順著臺階拾階而上,因為視角的原因,天王殿顯得格外高大,莊嚴。通過天王殿進了大院,正面是雄偉肅穆的聖母殿,這殿始建於2000年3月。據寺裡的人講,這3間大的聖母殿用了10間的材料,殿高10米,因此十分的高大、寬敞。順便說一句,洪福寺的娘娘廟是以西為正,因而,它兩邊的建築都低於西邊。洪福寺與永寧寺的格局基本相同,聖母殿左邊5間是大悲殿,右邊5間是普度眾生的地藏殿。陪我到廟裡來的賈生禮指著聖母殿前面那塊青色的石頭說,這是他們五年前從市裡的文化館拉回來的,上面有大宋景佑及神山村的字樣。我後來查了查,景佑元年當在公元1034年,景祐這個年號僅僅使用了5年。可以這麼說,如果原來的娘娘廟是在景祐年間修的,那距今已有近千年的歷史。

進入院內,耳邊傳來了清晰的誦經聲,左尋又看,最終在一顆碗口粗的松樹上發現了一塊太陽能接收板,方知那誦經聲是從那兒來的。

我去洪福寺那天,寺裡的主持釋照良外出。他弟弟劉所亮說,我哥早上四五點就走了,今天西營的廟上開光。我讓他打電話問幾點能回來。劉所亮說,他們在廟上唸佛的時候,誰的電話也不接。劉所亮撥通了另外一個知情人的電話,那人回話說,釋照良已經離開西營去了犁井,然後還要去給一戶人家做法事,完了恐怕得到晚上八九點。所亮說,我哥忙得很,幾乎天天在外頭跑。他得打鬧錢呀,現在工錢欠下人家幾十萬,還要修這蓋那。我哥出家16年了,就因為家裡什麼也不管,女人才走了。現在兩個女兒都嫁了,他更是無牽無掛,什麼也沒不用結記了。家裡種的那十幾畝地就成了我的!他對我說,我顧修廟,你回來給咱種地。我從單位下崗後就來了廟上,已經四五年了。今年41歲的所亮和妻子原來在原平化二上班,從2008年就下了崗,廠裡每人每月給五六百塊錢的生活費。他們有兩個女兒。大的上初中,小的還沒上幼兒園。

釋照良的本名叫劉明亮,釋照良是他的佛名。

在天王殿正面貼著一張梅紅紙,左邊是洪福寺歷年工程紀要,右面是洪福寺十年規劃工程。

洪福寺歷年工程紀要

1·1999年 眾居士、善人提議重建老廟。

2·2000年 經五峰山師父、神山四村委同意,眾居士策劃開工。

3·2001年 籌建正房7間。院內栽松樹柏樹梧桐樹及杏樹。

4·2002年 聖母殿3間,裝修、塑像、彩畫,推整大雄寶殿場地。

5·2003年 籌建伙房、飯廳7間,內加後套7間,地藏殿底層5間。

6·2004年 籌建珈藍殿圍牆,打深井兩眼,購水泵兩套。

7·2005年 硬化廟前道路,架設電線,鋪設管道,整理廟前場地。

8·2006年 動用剷車築沙壩六十米,墊地二畝,挖簡易廁所一個。

9·2007年 起建客房七間,地藏殿五間的圍牆。

10·2008年 木工做架,七間客房、七間地藏殿。

11·2009年 瓦房十二間,裝修十二間,包括內套七間。

12·2010年 修建大悲殿五間,裝修寮房七間,地藏殿五間。

13·2011年 大悲殿裝修、彩畫,整院做看牆。

14·2012年 地藏塑像、裝修、彩畫。

15·2013年 平整地基,起建天王殿,瓦房十一間,大悲殿開始塑像。

16·2014年 起建天王殿三間。

歷年工程欠款累計40萬元

那天,劉所亮領我看了他們的伙房、飯廳和客房。所亮說,每年五月二十過會,吃僧飯的人多達四五百人。伙房乾淨整潔,窗明几淨,寺裡的客房可以容納一百來人。

再看洪福寺十年規劃工程。

1·天王殿塑像、彩繪、安裝門窗 估價 30萬元

2·起建鐘鼓樓、兩個垂花山門 估價 25萬元

3·起建關公殿、護法殿 估價 30萬元

4·地藏、觀音兩殿泥塑、彩畫 估價 15萬元

5·起建大雄寶殿 估價 200萬元

6·籌建敬老院 估價 100萬元

7·購置石旗杆、石獅 估價 5萬元

8·購置大理石臺階、護欄 估價 5萬元

9·購置神鼓 估價 3萬元

10·歡迎各界人士、大德高僧、各路善神護法、眾位居士、父老鄉親,隨喜功德。佈施100元以上者,刻碑銘記。

洪福寺主持 釋照良

2015年

在客房,所亮指著地下襬的床鋪和舊組合櫃說,這些都是人家不要的,我哥就拉了回來。所亮還告訴我,市文化館給了一面大鼓,新的,將來鼓樓上用。

讓我頗感意外的是,洪福寺的十年規劃中,竟然有了“籌建敬老院”的項目。

現在該告訴大家一村要建廟的原由。

1999年,那時候神山四個村接娘娘這件事還是統一進行。五月十九這天,人們在廟上的水井裡打水,發現絞起來的水桶裡有一塊骨頭。有人拿起那塊骨頭沉思片刻後作恍然大悟狀,對圍在井旁的人們說,骨其實就是古。娘娘分明是在提示我們,她想回老地方去。既然娘娘想回去,我們能不答應?我們得抓緊時間去辦,而且還得辦好,讓娘娘放心,讓娘娘安心。眾人自然贊成。於是,就有了洪福寺歷年工程紀要的第一條:1999年,眾居士、善人提議重建老廟。其實,那是“天意”。

最早的娘娘廟其實就建在一村,是在文化大革命時被作為“四舊”給除了。

這就是神山一村在二村已經修了娘娘廟後他們又另起爐灶重蓋娘娘廟的理由。不過,這理由聽著有點耳熟,也有點牽強。因為在原平方言中,骨與古的讀音相差甚遠。

接娘娘

7月4日我們回到神山時,是上午10點40分。神山廟會的正日子是農曆五月二十,也就是5號,但戲臺兩邊早貼上了新編的對子。一幅是:

反腐倡廉興大業闊步再譜新篇章,送戲下鄉為百姓高歌唱響主旋律。一看這內容就知道是劇團的人寫的。

另一幅是:早磨漿晚賞戲午碰杯日逛長街,東觀橋南嬉水西釣湖北拜聖母。對聯的內容介紹的是老百姓的生活內容和村裡的特色。

雖然是起唱,街上的人明顯地比以往增加了許多,有外邊來的親戚朋友,有到會上做買賣的小商小販。神山二村街道兩側,攤位挨一個,讓原本就不怎麼寬敞的街感覺仄逼了許多。就連大隊院裡,也擺了個供孩子們玩的器具。

接 娘 娘,文/皇甫琪

同村幹部們見過面之後,我和村裡幾個熟悉接娘娘程序的老者在村委會傳達室裡聊了一會兒。其間,有人提到了一個叫張光漢的人。此人當年在部隊裡任師長,剛解放不久那會兒,師長回家探親時碰到了一件事,村裡有個叫賈義成的提出要接線娘娘,其實是因為天旱得不行,莊禾快旱死了,想跟線娘娘祈點雨。鄉里的領導一聽,這還了得,公然要搞迷信,就把賈義成圈(關)起來了。張光漢聽說後找到鄉政府,把人給要了出來。五十年代別說師長,就是營長連長在老百姓的眼裡就是了不起的大官。縣長才是個縣團級,師長比他們高了好幾級。師長出面求情,鄉里的領導能不給這個面子嗎?

問到對接線娘娘的人的要求,他們說沒什麼要求,誰想去誰去。我所以提出這個,是因為有些民間祭祀的儀式對參加祭祀的人有這樣那樣的條件限制。比如有的要求是全人。所謂全人,就是上有父母,下有妻兒,還有的要看屬相犯不犯忌,等等。接線娘娘雖然沒有什麼特別的要求,但往轎上請線娘娘的必須是女人,這個沒得商量。因為線娘娘是女兒身,怎麼能讓男人隨便抱呢。說這話的人叫賈國柱。賈國柱的母親是一個虔誠的居士,能把家裡蓋房的柁捐給廟上。當年,他父親是國家幹部,去世後國家每月給他母親六十多元生活費,她自己捨不得花,全上了佈施。老人活了88,86歲上還去廟上。當然是指五峰山的壽寧寺。老人是山西省佛教協會會員,並且會塑像。村裡現在接的娘娘的塑像就出自老人之手。

那天,我們是在學校的食堂裡吃的午飯,一塊吃飯的還有市裡劇團的好幾個人。飯後在外邊歇涼時,我看到學校樓下有個玻璃櫥窗,便走了過去。原來是個宣傳欄,專門介紹那些為修建學校捐款的人。在那裡,我發現了張光漢、張光清、趙金理、賈高亮、賈憲文等人的名字與事蹟。其中對張光漢是這樣介紹的:

張光漢,字無聲,1918年2月生於崞縣(原平)神山農家,1937年9月參加革命,1938年1月加入中國共產黨。經歷抗日戰爭、解放戰爭和抗美援朝。歷任政治指導員、政治教導員、團政治處主任、團政委、師政治部主任、師副政委、軍後勤部政委、軍政治部副主任、主任,省軍區副政委等職。1979年轉業新疆,任自治區區級機關黨委書記、自治區顧問委員會常務委員等。1991年12月離休。曾獲中華人民共和國二級自由勳章、二級解放勳章和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軍功章。2002年始,為建校助學捐款4萬。

原來說是第二天凌晨去接線娘娘,不知出於何種考慮改成了這天下午。

吃過午飯,我和建禮跟著村裡負責招呼我們的人去了廟上。廟上的大門口立了個紅色的大拱門,拱門兩端的頂部分別豎著賀字和囍字,中間是“迎敬五峰聖母”。東邊平房外頭也掛了塊紅布條幅,上面印著“送子觀音”4個字。建禮是我本家侄女的兒子,四十大幾了,這次,是他開著自己的車同我從太原專程回來參與接線娘娘這件事。

因為下午要去接線娘娘,廟上的主持週五旦和居士們都在忙乎這件事。整理轎子,安排人員,準備祭祀的貢品。據村裡人講,過去請線娘娘全是頭戴柳條編的帽子,赤著腳,步行到五峰山壽寧寺,包括抬轎子的。隨著時代的發展,這個規矩也在改變,赤腳變為穿鞋,步行換成乘車,連娘娘坐的轎子也由汽車拉著。轎子是用紅布縫製的,接口處鑲著黃色的絲邊,四角掛著飾件,周邊還畫著圖案,其中有風景,有人物,很漂亮。連抬轎的杆子,也用紅布包著。等一切就緒,幾個人就抬著轎子出了廟門,後邊跟一溜戴著柳條帽邊走邊誦經的男女居士們。這些人裡中老年較多,也有為數不多的幾個年輕人。年齡最小的是個還在唸書的高中生,他今年剛剛18歲。據這位白淨面皮戴著眼鏡的後生自己說,他16歲就開始參與接娘娘這件事情了。一幫人前呼後擁來到了巷口,白色的工具車早在那裡候著,工具車的前面掛一塊條幅,紅底黃字:恭迎五峰聖母,車馬槽的兩邊各插著一杆紅旗。眾人把轎子舉起,放在車廂內,緊跟著有十幾個人就上了車,除了轎子周邊的幾個人扶著轎子,其他人分散開蹲在工具車馬槽周圍。因為晚上去了的幾十號人還要吃飯,車上除了準備停轎時支轎用的長板凳,還拉了白麵、山藥蛋、茴子白等。準備妥當,噼裡啪啦一陣鞭炮過後,汽車開始走動,車上的居士們也隨之大聲誦經。我仔細聽了聽,他們翻來覆去唸的其實就是4個字:五峰聖母。因為有了調子,如果不細聽,是聽不出來的。

那天,二村接娘娘的隊伍共有五輛車,除了工具車,還有兩輛麵包車,兩輛小轎車。

接 娘 娘,文/皇甫琪


我們的車出了神山村之後,不見了其他幾輛車,於是就停在路邊等候。就在等候的那會兒,有隆隆的雷聲響了起來,稍後,便有雨點從天上飄落下來。同車拉的兩位女居士說,娘娘知道咱們要去接她,給下雨了。這時是下午的3點40分。其實,中午吃飯的時候,天還是晴的,沒有一點要下雨的跡象。才一會兒工夫,就生出了雲,就響開了雷,就下起了雨。

十幾年前,我曾來神山趕過一次會。那天中午,晴空萬里,陽光如焰。我從神山水庫下來,走著走著,天上就飄來一團雲,說話工夫,雨點就噼裡啪啦落了下來,人們不得不站在路邊的門口或者簷下避雨。聽趕會的人們講,五月二十神山的會或多或少總要下點雨,沒有空過一次。

大約等了二十多分,工具車出來了。不過,相跟著走了一會兒,工具車就拐了彎。原來,工具車廂裡是不準拉人的。而這個車不光拉了人,而且拉了滿滿一車。為了防備交警阻攔,車只能避開主要道路。也有人說,一般人看到車是要去接線娘娘,也不會攔。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小心為妙。大約二十多分鐘後,工具車終於在去五峰山那條路前同我們會面了。只是,車上的人不光沒有減少,反而又增加了好幾個。有幾個人因為實在擠不上,只得嘆息著離開。就這,接娘娘的人數已達到50多人,為歷年之最。

我們是5點20分來到五峰山壽寧寺的。車子還沒有停穩,就有手裡拿著紅布條的人湊了過來,嘴裡唸叨著“請娘娘,保平安”之類的話,與那根印著“有求必應”紅布條配套的是紅線拴著的一枚制錢。當然,這個不屬於是贈品,是要收費的。至於數目,也沒有固定的標準。我花20元請(買)了兩個,把其中的一個給了建禮。建禮在給我10元錢的時候見我不要,就說,姥爺,這和其他的不一樣,這個必須自己出錢。趁廟門還未打開大家都在等待的工夫,我們忙裡偷閒,簡略地介紹一下壽寧寺。

壽寧寺位於原平市中陽鄉練家崗村外的五峰山上。始建於唐,歷代均予修建,曾是五臺山壽寧寺的一座著名下院。 壽寧寺現有七個院落。天王殿內供彌勒菩薩、韋馱菩薩和四大天王,天王殿兩旁為虎嘯龍吟的鐘鼓二樓,伽藍殿內為關公、周倉、關平像,祖師殿內供文殊菩薩和淨土宗的13位祖師,大雄寶殿是移來的元代建築,內供橫三世佛,大悲殿內供觀音、文殊、普賢三大土,三聖殿中供阿彌陀佛、觀音菩薩、大勢至菩薩和明代木雕十二圓覺菩薩,觀音殿中供木雕觀音菩薩和善財、龍女,地藏殿中供地藏菩薩和道明、閔公,千佛殿中供千尊金色佛像,羅漢殿中供17尊明代木雕羅漢,七佛殿中供迦葉佛,拘留孫佛、屍棄佛、毗婆尸佛、毗舍婆佛,拘那含佛和釋迦牟尼佛。另外,聖母殿中供的是受到金、明、清三朝皇帝敕封的金天聖母,土地廟中供土地爺,兜率內院的碑廊內有石碑10通,詳細記述了該寺的歷史,該寺還藏有康熙皇帝御書“五峰化宇”橫幅一條,墨跡清晰,字體遒勁,當為珍品。

10分鐘後,壽寧寺的門開了,居士們高聲念著五峰聖母,抬著轎子進入寺內。在抬轎子的人中,有一對姓喬的兄弟,他們來自原平附近一個叫庫狄的村子。那天,老大開一輛白色麵包車,老三開一輛黑色桑塔納。

我特別留意了一下壽寧寺門上的對聯:天雨雖寬不潤無根之草,佛門廣大難度不信之人。

進得廟內,經過幾個門,來到了聖母殿。聖母殿有三塊匾額,分別為:敕封聖母、五峰聖母和金天聖母。來接娘娘的居士善人們便忙著擺貢品,點香燭,燒元寶,開始祭拜。當香燭燃起,嫋嫋香菸在殿內繚繞時,早有人跪在了聖母像前面的墊子上。她們雙手合十,面目嚴肅,凝神靜氣,嘴唇微動,潛心祈禱。那跪成一排的4個女人手舉冒青煙的香,其中有個穿白黑相間上衣的女人有一隻鞋子是趿拉著的,還露著腳後跟。當然是穿著襪子的。殿東邊那二十多個女人在那裡一邊鋪地毯,一邊低聲交談著。桌子上燃的蠟有好幾種,粗的細的,長的短的,冒煙的,不“流淚”的。來接娘娘的女人們大都穿著豔麗,尤其是中老年婦女。她們如一隻只花蝴蝶從外面飄進了金碧輝煌的聖母殿。西邊的桌子上擱一隻大保溫桶,裡邊是開水,因為今天在這裡的人將徹夜不眠,缺了水不行。這時的天空呈淺灰色,樹的枝椏如筆,在天幕上劃下了一道道遒勁有力的線條,又如剪刀,把天幕裁剪成不同形狀的的圖案。佛樂響起,這聲音雖然不高,但它有一種強大的穿透力,如波瀾不驚的水在寺院裡漫溢,可以說是無處不在。因為有了幾個年輕男孩子的加入,讓這女人和中老年人居多的隊伍增加了活力。他們無疑是這個群體中的亮點。殿內燈火通明,那光籠罩著默默祈禱的人們,也映照著周邊牆壁上那一塊塊錦旗和鏡框,依稀可以看出那上面五花八門的內容:“有求必應”“妙手回春”“喜得千金”“助考有功”“金榜題名”“前程似錦”“步步高昇”等等。望著這些虔誠的人們,我的腦子裡突然彈出一個詞:功利交換。

中國的民間信仰與宗教不同。他們中間有相當一部分人信神這信那是因為自己或者家人的身體出現狀況,到處看看不好,最後就就想到了神,想到了仙,想到了佛,還想到了鬼。對於這些人來講,誰治好他(她)的病他(她)就信誰,也不管是用什麼辦法,以治病為原則,為目的。對於他們來講,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有一個年輕人,就是因為身上難受,哪兒也治不好,最後家裡人把他領到了廟上。說來也怪,一到廟上他就不難受了。以後,廟上自然就成了他經常光顧的地方。這種例子多得是。凡是那些送錦旗的,送鏡框的,都屬於這種情況。他們送這些是來“還願”,是兌現自己當初的承諾。

我認識一個人,此人今年將近70歲,在一個廟裡看門。廟上只負責他的食宿,也就是米麵油鹽醬醋等,但不給一分零花錢。他穿的衣服鞋襪都是別人給的。我問他為什麼要來廟裡?他說他從21歲上得了種怪病,渾身無力,一天到晚就知道昏睡,什麼也幹不了。我問他瞌睡到什麼程度,他說上午睡了下午睡,白天睡了黑夜睡,三個字:睡不夠。我說你沒有找醫生看過?他說看遍了,最後的結論是神經上的問題。實在沒辦法了,就找人家頂神的。人家一看,說是問題出在你家,你父親把院裡的一棵榆樹鋸了。但樹已經鋸掉了,誰也沒有辦法讓它重新復活,於是,他就到了廟裡。我說到了廟裡就好了?他說比原來強了。這個老人一輩子沒有成家。我問他那些頂神(附身)的一上了身又是鼻涕又是淚,是不是裝的?他說不是,那樣子是裝不出來的。可他又說,這種事情就是稀裡糊塗,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

眾所周知,山西是個十年九旱的地方,作為山西北部的原平,更是如此。因此,每年恭迎麻線娘娘其中有一個的重要原因就是祈雨。大家希望娘娘能夠廣施善心,普降甘霖,讓家鄉風調雨順,物茂糧豐。這個是大家共同的願望。當然,去了廟裡跪在娘娘跟前祈禱的時候,大家往往會聯繫自己的實際,各需所取。哪怕是一家人,各自的訴求也不盡相同。 那天,接娘娘的隊伍去了五峰山壽寧寺的聖母殿,第一件就是把插有新鮮柳條的空瓶子口朝下蹲在娘娘跟前。這次帶的瓶子是一個墨綠色的非常漂亮的磨砂酒瓶。第二天凌晨接上娘娘走的時候,把這個瓶子收起來,再用紅布包得嚴嚴實實,由專人懷抱著回到永寧寺。並且,這瓶子在路上不許挨地。有一種說法,一旦捱了地,捱了哪兒的地,雨就下會下在哪兒。

那天晚上,來接娘娘的人們大都沒有合一下眼,在娘娘殿裡打坐唸佛。就連吃飯,也是互相替換著,以保證殿裡時時有人燒香唸佛。晚飯是燴菜削麵,大家在院裡端個碗,或站或坐,埋頭吃飯。這情景讓人想起了當年的大食堂。我們吃飯的那個院裡,除了一個碩大的鐵香爐,還有兩棵如孿生姐妹般的樹,那樹有七八寸粗,丈餘高。其中一棵是棗樹,另一棵看那樹葉,像是丁香,可丁香屬於灌木,形狀是一叢一叢的,而眼前這棵分明是樹。問了幾個人,誰也認不得這是什麼樹。後來,我在壽寧寺主持清如師父那兒得到了答案。師父說那就是棵丁香,是人們從小就把它們擰在了一起。從樹的外觀來判斷,這棵樹是由五六棵小樹合成。儘管成了樹,但仍可清晰地看到它們各自的脈絡。樹幹如麻花一般,是活生生讓人給擰在一起的。多少年之後,就長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我想,當初它們一定很疼很疼,心裡一萬個不願意,但它們沒有辦法,只能逆來順受。其實,仔細想來,這世界上已經被扭曲了的和正在被扭曲的東西何止它們?

我去找清如師父主要的目的是想進一步瞭解麻線娘娘的故事。不過,清如師父那天告訴我的和《原平民間文學集成》上寫的一樣。因為那個故事的講述人崇厚和尚是壽寧寺的前任主持,清如是他的弟子。

我們吃飯的中間,天又下開了雨。這回沒有人說什麼,不過,我似乎聽到許多人心裡在說,線娘娘知道姥孃家的人來接她了,就用這種方式歡迎大家,和大家打招呼。

雨下了半個來小時就停了,吃過晚飯,大家把碗筷洗涮乾淨,堆放在院內的大鍋裡。大部分人去了後面的聖母殿內,剩下的男人們就到寺院內的客房裡休息,等待明天凌晨接娘娘回家。說是客房,其實除了鋪著席子的大通鋪(炕),其他什麼也沒有。建禮悄悄和我說,姥爺,這炕上什麼也沒有,那些人又都抽菸,咱們乾脆回車上躺一夜算了。於是,就有了文章開頭的那一幕。

凌晨4點,外邊有了響動,原來是搭我們車的那兩個婦女來了。車上有她們的包,那裡邊放著洗漱用品。我和建禮隨她們進入廟內。這時,裡面的人都開始忙碌起來。我學著建禮,在院內的水管上就了水,隨便抹拉了幾下臉,拿小毛巾象徵性地擦了擦,也沒刷牙。這些東西臨走時倒帶著,看大家馬上要走的樣子,我也顧不了這些。再說,咱來這兒做甚來了,還顧得上講究這個?

五月的凌晨4點,天還沒有大亮。周邊的山黑黜黜的,看不清人的眉眼。雖然沒有風,但站在那裡感覺身上涼絲絲的。人們開始祭祀,然香,燒紙,誦經。有兩個婦女小心翼翼地把線娘娘的塑像抱到轎子裡,輕輕放下簾子。人們緊握轎杆,把轎子緩緩抬起,然後把轎杆穩穩地放到肩膀上。走在轎子前面的,是舉旗、萬人傘和鑾駕的。轎子出了寺院,天已經亮了。隊伍沐著晨風,披著霞光,帶著某種神聖的使命離開了壽寧寺。就在我們即將離開時,我看到了賈生禮,我倆曾經在一個單位工作過數年。簡單交談了幾句,得知他是代表洪福寺來接娘娘的,剛到。這次,我在壽寧寺的聖母殿裡,看到兩尊線娘娘的塑像,除了頭飾,它們的區別就在於一個是坐著的,一個是盤腿的。

這支隊伍經井溝、南頭、西頭、孫家莊、白彪、上合河、南陽、南陽店、下薛孤、上薛孤、後沙城、前沙城、下默都回到神山四村。然後沿村而上,回到永寧寺。

這條線路,據說是當年線娘娘從她的出生地回姥孃家經過的線路。但我不這麼認為。因為線娘娘從她出生的下班政到姥孃家神山,應該如“五峰化宇”那個故事中所描述的:她飛過翠綠的崞山,跨過滾滾的陽武河,來到了外祖母家住的神山村……即使是線娘娘成仙后從五峰山回神山看望她姥娘,也不可能繞到北邊去呀,除非另有原因。

這支隊伍也算得上“浩浩蕩蕩”。你想,在鄉村的曠野上,猛不丁出現了小轎車、麵包車、工具車,出現了迎風飄揚的紅旗,出現了形狀如桶的萬人傘,出現了威武的帥字旗以及數十多位頭戴柳條帽高聲誦經的居士們。尤其是線娘娘坐的那乘轎子,更為這支隊伍增添了喜慶和神秘的氣氛。

隊伍臨進一個村莊時,便有人下來放炮。二踢腳哽嘎一響,告訴村裡的人們,麻線娘娘來了。果真,就有人手裡拿著香燭和黃表,從自家的門裡出來。也有早在路中央擺好桌子和貢品的。這個時候,車上的人便下來,口裡念著“五峰聖母”,給來的人們“接鎖”。嘴裡唸叨著“消災免難,娘娘保佑”等吉語,當然也忘不了收對方上的佈施。

隊伍每到一個村子的村口,娘娘的轎便停了下來,改由該村的人來抬。但凡遇到擺貢的,轎就得停下來,只是這轎子不能挨地,要用原來早準備好的長條板凳支起來。

隊伍到了南陽是早上7:32分。離村裡還有一截,就可以看到村口迎接娘娘的人們。那陣勢真叫個隆重,可謂鑼鼓喧天,彩旗飄揚,鞭炮齊鳴。身著彩服的婦女們在歡快的音樂聲中翩翩起舞。當村那條街上,不遠不近擺桌子迎接娘娘的有近20處。貢品中有自己捏的麵塑,有買的糕點,有自釀的蜂蜜,有紅瓤黑籽的西瓜。我數了數,最多的那一攤,跪在當街磕頭的老老少少們多達18人!祭拜的人們虔誠地跪在地上,雙手合十,目不斜視,望著娘娘的轎子,用心與娘娘交流。

接 娘 娘,文/皇甫琪

在南陽,接娘娘的隊伍待了一小時二十分鐘。那天,那條一里多長的大街上熱鬧非凡,如過節一般。鞭炮聲此起彼伏,紅的炮竹黑的紙灰在空中如彩蝶紛飛。

隊伍是在接下來的南陽店白海魚家吃的早飯。紅稀粥,大燴菜,白饃饃。老人今年78歲,是個熱心的居士。老人院子裡的正面有三間磚木結構的房子,房齡最少也有四五十年,矮且小。旁邊有3間藍色的彩鋼房,看起來與那3間老房子格格不入。院子的中央是菜地,種著架豆角,臨街有3間舊南房。我抽空去老人的家中眊了眊,家裡的擺設都是幾十年前的舊東西,不管是傢俱還是家電。可見老人的家裡並不富裕。9點,隊伍到了南陽店。這裡接娘娘的規模也相當可觀,村裡的秧歌隊從轎子進村一直跳到出村。一位92歲的老人坐著輪椅來看,推輪椅的人告訴我說,老人其實能走,因為今天街上人多,我們不放心,怕她給絆倒。我對老人說,你還能活92。老人高興地咧開了嘴,嘴裡的牙齊齊的,白白的。

那天中午來到了前沙城村。我們在一棵大槐樹下休息時,一位白髮老人對我們說,你們在進村以前就得響炮,要不了人們不知道。離開村子後得知,老人今年已經96歲高齡。我後悔當時沒有給老人拍照,因為老人根本不像將近百歲老態龍鍾的樣子。好在同車的劉女士用手機拍了一張,第二天老人的照片就出現在我的微信裡。

那天,回到神山四村時,二點整。不過,雖說回到了神山,可這個村子有七八里長,即使從四村到二村的永寧寺,路上也得二個小時。因為娘娘回了自己的村裡,村裡人更得熱情招待。

果然,一進村,就遇上了鑼鼓隊。敲打的都是些老人,年齡最大的將近80,最年輕的也有60出頭。你可別小瞧了這些老人們,那動作麻利著呢,一會兒一個花樣,敲得周圍的觀眾連連叫好,一直敲了四五泡才讓離開。我向其中的一位打聽,敲的是什麼曲牌?那人說開頭是“火炮”,後來的叫“得勝”。

隊伍走走停停,停停走走。還沒等到了三村,天又陰了下來。刮過幾股風后,就嘀嗒起了雨點。在往上走的途中,路邊出現了舉著執事匆匆忙忙下行的男男女女們。不用問,是一村接娘娘的隊伍。相比之下,一村的隊伍更壯觀,穿戴齊整,人數眾多,因為下雨,人們走得急,隊伍難免有點變形。

途中,有3家秧歌隊的輪流為路兩邊的人們表演。二村的一家,一村的兩家。那天,我始終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因為要記錄,要拍照。可離永寧寺還有大約裡數地時,雨越下越大。看熱鬧的人們最初還在臨街的屋簷下避雨,後來實在堅持不住了,就紛紛跑著離開。那些扭秧歌的女人們,此刻也顧不了許多,頭頂扇子,在街上奔跑起來。腳下的鞋發出了吧唧吧唧的聲音,濺得到處都是水花。

好在我臨走時帶著傘,看雨一時半會停不了,只好趟著嘩嘩流淌的雨水,朝二村走去。走了沒幾分鐘,建禮的轎車過來,我急忙鑽了進去。建禮說,要不是下雨,路窄人多,再有一個鐘頭,車也甭想過來。建禮看著車上的里程錶告訴我說,從神山二村到五峰山再繞行那十幾個村子返回原地,正好90公里。

那天下午4點,當居士們把娘娘接到廟裡,請下來安頓妥帖,祭拜完畢,雨戛然而止。

2015年8月13日——15日於太原西山家中


作者簡介:皇甫琪,男,山西原平人,當過農民,下過礦井。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山西省作家協會會員、山西省報告文學專業委員會委員。出版有小說集《尋找那半個圓》《雪兒》,長篇小說《龍宮》,長篇紀實《崞山下的古村落》。小說《尋找那半個圓》、紀實文學《歲月有價》分獲第四屆、第六屆全國煤礦烏金文學獎。紀實文學《在底層敘述底層》獲《山西文學》2011年度優秀非虛構作品。中篇紀實《煤礦農民工》在《當代》發表後,引起較大反響,並獲2010-2012年度趙樹理文學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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