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海拾“遺”

樂海拾“遺”

德沃夏克的《G大調第十三號絃樂四重奏》作品編號是106,而他的《降A大調第十四號絃樂四重奏》作品編號卻是105 ,為何作品編號105 的絃樂四重奏是德沃夏克最後一首四重奏(第十四號);而作品編號106的《G大調》卻是第十三號呢?在我們的《樂海拾“遺”》最後一篇文字中,費些筆墨來探討這個問題。

樂海拾“遺”

捷克作為西方音樂大國,誕生過許多世界著名音樂家:斯美塔那、楊納切克、馬爾蒂奴(Bohuslav Martinu,1890~1959)、杜塞克(Frantisek Dusek,1731~1799)、斯塔米茨、蘇克(Josef Suk,1874~1835)等。但沒有哪一位捷克作曲家其作品數量、質量以及在世界音樂史上的影響力能與德沃夏克比肩。可惜絕大多數愛樂人熟悉德沃夏克都是“念故鄉”的《第九交響曲“自新大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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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沃夏克一生創作了幾百首作品,其中包括九部交響曲(跟貝多芬一樣!)、七部獨奏曲(包括著名的大提琴協奏曲、小提琴協奏曲、鋼琴協奏曲各一部)、十幾部歌劇(雖然如今舞臺上最多隻上演兩部),還有無數的鋼琴曲、歌曲、合唱曲等等。在德沃夏克眾多作品中,最重要的不是大家熟悉的交響曲,而是他的室內樂作品——共有五六十首之多。僅絃樂四重奏就十四首,若加上名為《柏樹》(Cypresses)和單樂章的另外一首,數量跟貝多芬絃樂四重奏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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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沃夏克1841年9月8日出生在捷克波西米亞地區一個叫Nelahozeves的小鎮,它位於著名的沃爾塔瓦河左岸,在首都布拉格北25公里處。德沃夏克家族從祖父輩起開始經營屠宰業,父親也希望他能繼承祖業,儘管自己除了經營肉鋪但也會演奏樂器。德沃夏克十二歲時離開學校,開始遵照父命學習屠宰。後來幸得自己德文老師幫助向父親求情,同時叔叔也願意提供經濟資助,他才被允許去學習音樂。1857年,十六歲的德沃夏克進入布拉格風琴學校學習。畢業之後開始音樂生涯,不僅演奏中提琴,也作曲。不過他真正成名要感謝德國音樂巨擘勃拉姆斯的提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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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4年,德沃夏克挑選了十五部作品(包括兩部交響曲),參加維也納一次專為青年作曲家設立的比賽,評委中就有勃拉姆斯和奧地利權威樂評漢斯力克。德沃夏克贏得了這次比賽,得到400古爾頓獎金。不久,勃拉姆斯通過漢斯力克捎來手信,表示願意把自己的出版商介紹給德沃夏克。從此以後,德沃夏克的作品走上了國際音樂舞臺,開始在歐洲和美國成名。

到了十九世紀九十年代,德沃夏克已經受邀訪問多個國家,得到不少榮譽,成為了西方音樂世界的大明星。1891年6月,紐約國立音樂院以1.5萬年薪的價碼聘請德沃夏克為院長,合同期兩年,從1892年10月正式開始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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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美國很受歡迎,工作也相當順利——兩年之內他寫出不少作品,包括最著名的《第九交響曲“自新大陸”》(From the New World)、《F大調第十二絃樂四重奏“美國人”》作品96號(The American)和《B小調大提琴協奏曲》,但德沃夏克是個思鄉懷土的人——短短兩年他便患上嚴重的思想病,每年暑假都要去愛俄華州捷克民俗村,跟捷克同鄉住在一起,只有那時他才感到又回到深愛的故鄉。等到第一個合同期滿,大學催促他再續約兩年,但他猶豫不決。雖然後來續了兩年合約,但實際上僅又工作不到一年就終止合同,在1895年4月27日重回他深愛的祖國定居了。

《降A大調絃樂四重奏》是德沃夏克在美國時開始動筆創作的,但只完成了第一樂章草稿。回到捷克,他忙於旅行、跟友人聚會,一直沒時間和心思打理這部作品。等到當年十二月,他才定下心來繼續作曲。在一個月內,他完成了兩部絃樂四重奏:《G大調絃樂四重奏》作品106號;續寫完成了這部先開始卻遲完成的《降A大調絃樂四重奏》作品105號。於是編號在後的“G大調”成了《第十三號絃樂四重奏》,而編號在前“降A大調”成了《第十四號絃樂四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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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首絃樂四重奏不僅是德沃夏克最傑出的四重奏作品中的兩首,也是他最後的兩部室內樂作品。因為在生命最後的八年半,他主要去創作歌劇和交響詩了。1979年版的《簡明牛津音樂史》說:“德沃夏克的絃樂四重奏中最偉大的是G大調和降A大調——特別是前者。兩首都寫於1895年,他回到歐洲之後。”有樂評人認為,這首《G大調絃樂四重奏》“比他任何類型的室內樂都優秀。”

在同一個月內完成的兩首作品,自然樂曲主調也有共同之處——都洋溢著回到祖國懷抱的喜悅。《G大調絃樂四重奏》是一部規模龐大的作品,全曲需要近四十分鐘才能演奏完成。按照傳統四重奏形式,有四個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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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樂章,“不太快的快板”。氣氛歡愉、明朗,尤其是第一主題,明顯的斯拉夫民族風格曲調讓人感到德沃夏克回到捷克鄉村大自然中的滿足和幸福感。

第二樂章,“不太慢的慢板”。評論家舒勒克(Otakar Sourek,1883~1856)說,“這是此曲的巔峰,是德沃夏克最優美、最深刻的慢板樂章。”樂章開頭忽然陰暗、憂鬱起來,好像萬里晴空突然飄來一片陰雲,曲調些許憂鬱惆悵,或許此時的德沃夏克又想起身在美國時的鄉愁。接著一個富有歌唱性的主題流出,此時作曲家意識到,雖然現已身處家鄉,重返田園;但歲月悠悠、青春不再,想回到真正的從前已是絕無可能的事。這段旋律雖悠然自得、舒緩休閒、從容不迫,卻充滿惆悵與遺憾,彷彿在提醒自己:人生如白駒過隙轉眼暮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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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接踵而至的一陣大提琴奏出的顫音,讓聽眾感受到德沃夏克的靈魂顫動和發自內心的嘆息。此樂章結尾部分,抒情、悠遠、縹緲,感慨良多,令人聯想到南宋辛棄疾的《鷓鴣天·代人賦》

陌上柔桑破嫩芽,東鄰蠶種已生些。

平岡細草鳴黃犢,斜日寒林點暮鴉。

山遠近,路橫斜,青旗沽酒有人家。

城中桃李愁風雨,春在溪頭薺菜花。

大意是:桑葉冒出了嫩芽,東邊鄰居家的蠶卵也少量孵化。 平坡上長滿了碧綠小草,小黃牛見了高興直叫。夕陽映照著寒冷樹林,歸巢烏鴉飛過樹梢。遠近各處都是高高低低的山,小路縱橫交錯。路邊有掛著青旗賣酒的人家。城中的桃花和李花正為風吹雨打而憂愁,野外溪邊的薺菜花卻不畏風雨,正迎春盛開……想必稼軒先生填這首詞時也是這般喜憂參半的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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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云翼先生在《宋詞選》中對這首詞加了這樣一段評語,“《代人賦》寫的卻是作者自己的思想情感。他(辛棄疾)此時已被朝廷撤掉官職,鄉下閒居。歌詠農村景色就表示樂於過田園生活,不一定要做官。”胡先生的看法是對的,但他並沒有進一步指出,這首詞裡不只是單純的“歌詠”,還有惆悵之感。因為此時再不能“少年握槊 氣憑陵 酒聖詩豪餘事”了。而“平岡細草鳴黃犢,斜日寒林點暮鴉”不也是德沃夏克寫《G大調四重奏》時的心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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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樂章,“很快的快板”。是捷克斯拉夫民族舞曲斯科蒂娜風格改變而成的詼諧曲。中間一段速度轉慢。

第四樂章,“柔和的行板-熾熱的快板”。採用捷克民間舞曲福利安作為主題。其中穿插了第一樂章兩個主題。雖然主調是明朗、高亢、愉快的,卻時不時有烈日晴空忽然飄來烏雲的陰鬱,尤其是在該樂章中段,中提琴動情的嘆息與大提琴顫音重新出現時。全曲給人前後呼應,有機統一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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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nocha Quartet

這裡推薦DG出品的一套德沃夏克四重奏全集,由捷克Panocha Quartet演奏;但我們還是推薦大家若有現場聆聽的機會,一定不要錯過,因為每一次現場的感動,任何優秀錄音都無法還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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